安顏面上一愣,隨即躲到墻后,眉頭深深的蹙緊,悄悄的觀察那兩人在做什么。
安顏對窺探別人的隱私?jīng)]興趣,可這會兒卻移不開腳步,雖然她從來沒把那個賣女求榮的女人當(dāng)親人看待,但即使她不承認(rèn),也改變不了她是這具身體的生母的事實(shí)。
看到她和一個陌生男人在糾纏不清,她雖然不至于生氣,但心里卻十分不舒服。
蘇姨娘看起來比上次她回門時所見更加風(fēng)光了些,以前的舊布素雅的衣衫,換成了高調(diào)奢華的絳紅綢緞錦衣,看起來和正式夫人差不多,發(fā)上佩戴著滿滿的貴重的發(fā)飾發(fā)簪,整個人的氣色也更好了,尤其是眉宇之間的自信,已經(jīng)不復(fù)當(dāng)日的卑微旆
。
看來自從安顏出嫁后,她在相府過得相當(dāng)?shù)淖虧櫚。?
不過她這一身打扮,華麗歸華麗,但卻略顯庸俗不堪,看起來倒是像暴發(fā)戶一樣,迫不及待的把值錢的東西都掛到身上,讓別人看看她有多有錢。
輕輕搖了搖頭,安顏把目光放到那名男子身上,男子一身粗布羅衣,身材高瘦,看起來最多不超過二十歲,雖然長得還算過得去,但這窮困潦倒的模樣,蘇姨娘怎么會找這樣的人?
安顏收起心思,悄悄的探頭觀察那兩人窠。
很快,安顏就發(fā)現(xiàn)自己誤會了,那兩人的確在糾纏不清,但卻不是她想的那回事。
年輕男子固執(zhí)的拉著蘇姨娘的衣袖,滿臉的怒氣與倔強(qiáng),蘇姨娘用力抽也抽不回自己的衣服,又擔(dān)心把衣服扯壞,就伸腳用力踢男子,嘴上一邊罵著難聽的話,可無論她怎么打罵,男子都是死死的抓著不放。
興許是打累了,蘇姨娘停下來,滿臉的憤怒,眼睛四處亂飄,像是很怕被人看見似的,壓低聲音罵道:“你快給我滾,我一分錢也不會給你,你回去告訴那個老頭,如果他真的愛他的孩子,就自己找個地方自殺一了百了,一把年紀(jì)了還賴活著,不僅自己難受還拖累別人,活著也是個禍害!”
“你太過分了,爺爺好歹也是你的父親,你怎么能這么說他?你的良心何安?”青年男子憤怒的吼道,臉和脖子都?xì)獾猛t。
“父親?不,他不是我的父親,他是我的恥辱!”蘇姨娘臉色忽的變得扭曲,怨憤的瞪著眼睛說道:“都是因?yàn)樗珶o能了,無錢無權(quán)無勢,害我受了那么多年的嘲諷,受了那么多年的委屈,我在家時他沒有給我過過一天好日子,我憑什么藥給錢給他?”
蘇姨娘看了一眼年輕男子,譏諷的笑道:“我看你日后也會步上那老頭的后塵,你以后千萬別娶老婆,免得日后生了孩子也跟著你受苦,對了,我記得你還有個妹妹吧?叫她以后嫁人的時候最好別選農(nóng)村的窮人,省得又給國家增添幾個窮人。”
“你看不起窮人,可你別忘了,你也是窮苦出生,如果沒有爺爺,又何來的你如今在這享受榮華富貴?”
“你別給那個老頭臉上貼金了,他只不過睡了我母親,生我的是我母親,用奶水喂養(yǎng)我的也是我母親,關(guān)他何事?還有……奉養(yǎng)父母是男人的事,關(guān)我這個嫁出去的女兒何干?我今日的好日子是我自己爭取來的,如果沒有他那個沒用的父親,我肯定不會熬這么久
!沒錢給你爺爺治病,那是你爹無能!”一想到那個窮困潦倒的家她就厭惡不已,同時也痛恨不已。
她這些年在相府受苦,就連丫鬟都看不起她,全部都是因?yàn)樗龥]有一個好的娘家,讓她抬不起頭來。
好在她有個中用的女兒,她如今也算熬出頭了。
這么多年來相府換了不少人,知道她出生的人并不多,她絕對不允許這種時候被人發(fā)現(xiàn),又遭來恥笑!所以她非常厭惡老家的人來找她!
“百善孝為先,你連自己的親生父親都不認(rèn),還配為人嗎!”男子咬牙切齒的怒喝。
蘇姨娘不以為然的說道:“我知道百善孝為先,但我已經(jīng)是嫁出去的女兒,要孝順也是孝順我的公公婆婆,而不是那個窮鬼。”
蘇姨娘把自己這些年受的委屈全都怪罪到父親身上,覺得都是他太不中用,沒辦法讓她成為有錢人家的小姐,所以才連累她抬不起頭來。
在她心里,她在家中沒過過一天好日子,她沒必要幫想著他們。
“我只是來問你借錢,日后一定會還給你,你真的一點(diǎn)父女情分都不念了嗎?”殷紅的眼睛狠狠的瞪著蘇姨娘,他恨不得把這狼心狗肺的女人殺了。
“還?”蘇姨娘嗤笑一聲,挑了挑眉輕蔑的說道:“你拿什么還?不要以為以后就能賺錢,你爹年輕的時候也是這么想的,可他現(xiàn)在還不是窮得連給父親治病的錢都拿不出來?”
聽著蘇姨娘這么羞辱自己的父親,年輕男子臉色一陣扭曲,但想著現(xiàn)在有求于人,他只能隱忍著不能發(fā)泄,“明年科舉,我一定會考上的!”等考上當(dāng)了官,他就有錢了。
蘇姨娘像是聽到天大的笑話般,眼里的譏諷更甚,“哈哈哈哈……笑死我了,就你這窮酸模樣還想考上狀元?我勸你還是盡早放棄吧,不要浪費(fèi)家里的銀子了,你當(dāng)初有個大伯,也是一心想考取功名,可是最后卻落榜了,最后沒臉回家見父母,在京城郊外的樹林里吊死了,還是同鄉(xiāng)的人發(fā)現(xiàn),否則家里不知道什么時候才知道他死了呢
!自己死了不要緊,還浪費(fèi)家里那么多銀子……”
“你……”年輕男子氣得不輕,他是看出來這個女人鐵了心不會借錢給他了,憤憤的甩開她的袖子,“記住你今天說的話!總有一天你會后悔的!”
“哈哈哈!”蘇姨娘大聲的笑了,好一會兒才停下,輕蔑的說道:“我記住又如何?不記住又如何?我這輩子都不會有求你們的一天,倒是你們,千萬記住,我和那個家已經(jīng)毫無瓜葛了,不要再來問我要錢,低三下四的問別人討錢,也難怪一輩子沒出息。”
蘇姨娘瞟了一眼滿臉憤怒的男子,突然眼里閃過一抹譏諷,從袖袋里掏出一個銅板,砸到男子身上,銅板從男子身上落到地上,發(fā)出一聲悶響。
蘇姨娘譏諷的說道:“你大老遠(yuǎn)的跑來也不能讓你白走一趟,你就拿著這個銅板回去交差吧,未來的狀元大人!哈哈哈哈……”
男子滿眼血紅的瞪著她,像是要吃人一般,雙手緊緊握成拳頭。
蘇姨娘倨傲的睨他一眼,輕哼一聲,甩袖進(jìn)了身后的門,“嘭”的一聲決絕的把門關(guān)上。
看著緊閉的門,年輕男子頹廢的跪到地上,眼里死揮一片的望向天空,“爹,孩兒辜負(fù)你的囑托了,爺爺,孫兒沒能借到藥錢救你,對不起……”
他從來不知道世上竟有這般狠心絕情之人,自己的親生父親病危都不管不顧,還說出那么大逆不道的話……
生完氣之后,想起這次沒能為爺爺籌到藥錢,他心里又一片內(nèi)疚傷心,突然一下就傷心的大哭了起來。
安顏目光冷冷的看著蘇姨娘關(guān)上的那扇門,剛才一時沒注意,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這里是左相府的偏門。
看向地上跪著痛哭的男子,安顏皺了皺眉,從他們剛才的談話中她大概猜到了,這個人應(yīng)該算是她的表哥。
猶豫了一下,安顏終究還是多管閑事的走了出去。
到了男子身邊,安顏二話不說直接一腳把他踢翻,一只腳踩著他的胸口讓他無法起身,居高臨下的俯視他,冷冷的說道:“男子漢大丈夫,別像個小孩似的遇到點(diǎn)小事就只知道哭,哭能解決問題嗎?”
“你是誰?我哭不哭關(guān)你什么事,你又不知道我遇到什么事,怎么知道是小事?”男子掙扎了幾下沒站起來,憤怒的沖著安顏大吼
。
他爺爺都快死了,他哭一下有什么錯,這個人又知道什么,憑什么罵他!
剛在蘇姨娘那里受了氣,現(xiàn)在突然跑出個小姑娘,一上來就對他動手,還出言侮辱他,被悲傷壓下的怒氣瞬間又漲了上來。
安顏對他的憤怒不以為然,反正他弱得起都起不來,再生氣也奈何不了她,“剛才的事我都看到了,也都聽到了,的確不是什么大事,你爺爺不是還活著嗎?”
“不是發(fā)生在你身上你當(dāng)然不覺得是大事了,爺爺雖然還活著,可是沒錢治病吃藥,加上很快又要入冬了……”男子越說越傷心,爺爺?shù)牟∪羰侵尾缓茫煲粊硖鞖廪D(zhuǎn)冷,爺爺?shù)牟∏橹粫又兀隙ò静贿^這個冬天。
安顏不以為然的挑了挑眉,松開腳讓男子起來,淡淡的說道:“如果你真的有心救他的話,就不會在他還沒死之前就在這里哭喪,而是再想其他辦法,沒聽說過一句話叫天無絕人之路嗎?”
男子坐在地上,迷茫的抬頭看向安顏,喏喏的問道:“還有什么辦法?”唯一能借錢的人已經(jīng)拒絕他了,他還能怎么辦?
難道要他去當(dāng)乞丐乞討嗎?就算他愿意,可是爺爺也等不了那么長時間,他要何時才能討夠父親的醫(yī)藥費(fèi)啊!
安顏從懷里掏出五百兩銀票,在男子面前晃了晃,眼里閃過一抹詫譎,看了一眼緊閉的木門,臉色露出一抹不懷好意的笑容。
男子看著她手里的銀票眼睛一亮,但卻并未有貪婪的跡象,很快就把注意力放到安顏臉上,看著她不懷好意的神情,他竟忍不住打了個抖。
安顏?zhàn)旖禽p揚(yáng),俯身到男子耳邊輕聲說道:“我們做個交易如何?只要你到左相府門口做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