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生死有命,富貴在天?!痹陔婗赖募⒎ㄖ?,顧傾國沒有選擇,只能猛地扣下了扳機。
幸運的是,這次又是扳機空擊,躲過了那顆子彈。
在兩人辯論時,我一直用眼角餘光瞄著電隼的臉。
很快,我就得出了一個結論,其實電隼完全能控制子彈在彈倉裡的位置,自己扣動扳機時毫不慌張,對方扣動扳機時也沒有過度緊張。
也就是說,他非常清楚子彈位於彈倉的哪一格里,也能控制住到底在第幾次交換手槍後射出那顆索命的子彈。
這種情況下,從顧傾國答應玩遊戲開始,就已經註定了自殺的命運。
“有趣,有趣?!彪婗滥没亓耸謽?。
“該你了?!鳖檭A國說。
我再次注意到,電隼眨眼睛時,眼角有不正常的跳動。通常情況下,只有戴著隱形眼鏡的人,因爲鏡片不適,纔會產生那種下意識的動作,以緩解眼球的壓力。
電隼自稱從未在輪盤賭遊戲中輸過,這是不正常的。按照概率問題,每個人拿起那把****之後,都有六分之一的機率自殺身亡。換句話說,電隼在六次輪盤賭中差不多就有一次會死。一個人不可能永遠幸運,他所謂的“幸運”不過是作弊的結果。
輪盤賭的關鍵就是判定子彈的位置,也就是在彈倉飛轉的剎那,看清楚那顆子彈運轉的軌跡。當然,更高明的做法是,自己轉動彈倉時,就能控制子彈旋轉到什麼位置後輕推彈倉,使之復位,不留痕跡地將生的機會留給自己,把死的機會“讓”給別人。
我知道,工業流水線上存在一種叫做“減速玻璃”的東西,通過特殊的光線折射原理,使人能夠看清楚高速運行的某種東西。
當下,假如電隼戴著一副減速玻璃製成的隱形眼鏡,就能看清並控制****的彈倉,將子彈留在彈倉的第四格或者第六格里,自己在第一、三、五輪開槍,將第二、四、六輪留給顧傾國。
因爲顧傾城的關係,我在心理上偏向於顧傾國,所以會對電隼格外注意,刻意想找到對方破綻,替顧傾國解除危機。
“該我了。”電隼笑著說。
“是啊,該你了。”顧傾國鬆了口氣。
“這不公平,二位,北方大帝還在等我見面,你們兩位卻糾結於一個小小的遊戲,豈不讓世人恥笑?電隼先生、顧先生——”
我的話還沒說完,電隼已經將手槍抵在了自己的太陽穴上。
“遊戲人生,人生如戲,如此而已,不是嗎?”電隼微笑著凝視顧傾國。
他臉上的笑容混合著催眠術的奇術,氣場相當強大,幾乎籠蓋了整個房間。
“玩下去,分個輸贏吧?!鳖檭A國說。
很明顯,如果今天我沒在場,顧傾國就會被電隼“玩”死,在催眠術、輪盤賭的雙重壓迫下,最終飲彈而亡。
“看清了,生死有命!”嗒的一聲,電隼第二次扣動了扳機。
在這個過程中,他沒有絲毫的緊張,甚至連僞裝的力氣都省掉了。外人眼中,他是鎮定自若,視死如歸,但我卻知道,他是已經掌控了一切,纔會表現得雲淡風輕。
世界上任何賭術都是可控的,所以開賭場纔是穩賺不賠的好生意。那些在賭桌前押上了身家性命的人,都是執迷不悟的愚蠢賭徒,做著蜉蝣撼樹般的蠢事,最終淪爲他人的笑柄。
港島遍地都是賭檔、賭場,但我從來不賭,只是腳踏實地,一步一步前進,而從不寄希望於一夜暴富。
“我很幸運,又該你了顧先生?”電隼說。
當他優雅地調轉槍口,將****遞向顧傾國時,我搶上一步,從他手中掠走了那把槍,一下子藏在身後。同時,我在手槍的保險栓上動了一點小小的手腳,先是鎖閉保險栓,接著將保險栓掰掉。
這種情況下,扳機已經鎖住,除非是用工具拆掉整把槍,否則的話,永遠都無法扣下扳機。
唯有如此,才能結束這場輪盤賭,保證顧傾國的安全。
這樣做,對電隼有小小的不公平,但他使用減速玻璃隱形眼鏡來控制彈倉的行爲,更是對顧傾國的不公平。我只是做了一件“以暴制暴”的事,破除危機,化干戈爲玉帛。
“龍先生,你這樣做,不合規矩吧?”電隼皺眉。
“把槍給我。”顧傾國向我伸出手來。
“二位,可以歇歇了?!蔽夜室馓岣吡寺曊{,裝出氣急敗壞的樣子,“一邊是顧小姐等著營救,一邊是北方大帝等著見面……再無謂地拖下去,事情就越來越麻煩了?!?
這其實也是事實,被我拖來做擋箭牌,再合適不過了。
顧傾國也皺眉:“龍飛兄,別打擾我和電隼先生之間的賭局,傳出去,惹江湖上的朋友恥笑?!?
電隼大聲冷笑:“是啊是啊,呵呵呵呵,這種事怎麼好中途截止呢?至少我已經開過槍了,爲了公平起見,顧先生也得再開一槍,雙方纔能扯平。龍先生,你也是港島成名人物,不會偏心拉架吧?”
我的雙手都背在後面,一邊應付兩人的責問,一邊偷偷地用小指的指甲插入彈倉與槍身的接縫處。
電隼設下的圈套真的萬分險惡,那顆子彈就卡在彈倉的下一格,即總彈倉的第四格。
從道義上來講,如果電隼將子彈置於第二格,就顯得操之過急,等於是在第一輪就要置顧傾國於死地。如果將子彈置於第六格,則中間耗時過長,難免橫生變化?,F在,他採取了最常用的折中之策,將子彈置於第四格。
如果我沒有插手干預,幾秒鐘後,顧傾國必然爆頭而亡。
“電隼先生,得饒人處且饒人,收手吧?!蔽蚁蛑婗揽嘈?。
此人做事不給別人留後路,下場一定好不到哪裡去。
“與人方便、自己方便”是中國人的基本做事原則,而電隼是異國人,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根本不想給顧傾國留活路。
“是這樣嗎顧先生?難道閣下真的如龍先生所說,需要跪地求饒?”電隼再將一軍,將顧傾國逼上懸崖絕路。
“把槍給我?!鳖檭A國的臉重重地沉下來。
我無奈地嘆氣:“你們……你們真的太令人失望了,這樣轉來轉去,根本無助於解決問題。槍給你,我出去,等你們賭出個結果,再叫我回來。”
“呵呵,呵呵?!彪婗酪晃兜乩湫?,沒再說一個字。
或許在他心裡,顧傾國早就是個死人了。
我低下頭,把手槍向顧傾國手裡一塞,一路嘆著氣出門。
除了原來那些年輕人,門外又多了一隊人馬,全都戴著墨鏡和口罩,將自己的五官遮得嚴嚴實實的。
這一定是電隼帶來的人,一個個殺氣騰騰的,從整體氣勢上絕對碾壓顧傾國的手下。
北方大帝是一個野心勃勃、胸懷全球的政治家,掌權之始,就全力進行軍隊改革,軍費投入位居全球之冠。所以,只要是隸屬於北方大帝的部隊,全都是精英中的精英,個個以一敵百。
就拿北方大帝本身來說,也是一個最喜歡在社交媒體上炫耀武力的人,其赤身冰浴、提槍獵豹的照片已經被臉書的攝影版塊評爲當年的最佳真人秀。
我很明白,任何一股勢力要想與北方大帝爲敵,都需要鼓足十二萬分的勇氣,包括顧傾國、雷動天之流在內。
聽見門響,兩支人馬全都轉頭望著我,每個人都下意識地握緊了手裡的長槍短槍,激戰已然一觸即發。
我立刻舉起右手,輕輕揮動,安撫雙方的情緒:“不要緊張,大家並非敵人,這裡也不是中東戰場……電隼先生與顧先生相談甚歡,正在研究一些關乎到敦煌和平、國際友情的新課題,絕對沒有任何危險。所以,大家可以暫時將槍支上的保險栓扣住,以免走火,把警察引來?!?
對於這些江湖人而言,警方是最大的麻煩。
中國法治環境自2013年之後有了日新月異的改觀,警力、警容、警紀全都踏上正軌,成爲和諧社會、平安城市中最強大的保障力量。
當社會越來越趨向法治化的時候,江湖人物的活動能力就越來越受限制,不敢囂張放肆。
所以,我的話對這兩隊人馬都有作用,有些人馬上照做,將手中槍支的保險栓扣住。
“龍先生,龍先生——”身後的門開了,電隼的低吼聲傳來。
剛剛平靜下來的槍手們再次如臨大敵,全將手中槍械平端起來,彈開保險栓的“嗒嗒”聲響成一片。
“龍飛兄,回來,快回來。”顧傾國也出現在門後,與電隼並排而立。
我向著外面的人微笑著抱拳:“沒事,沒事,大家稍安勿躁,我們三個繼續談事情?!?
房門重新關上,我、顧傾城、電隼也重新落座。
“輪盤賭的事結束了——”電隼沉著臉瞪著我,“你練過貴國的大力金剛掌和鷹爪鐵布衫兩種功夫?”
我微笑不語,暗笑他的“中國通”功夫還是不太到家。
他以爲只有少林派“大力金剛掌”和淮南“鷹爪鐵布衫”這兩種功夫能在一瞬間扭斷鋼製的手槍保險栓,豈不知在漫漫五千年的中國歷史中,至少有百種以上功夫能夠做到這一點。
在外國人眼中,中國的“功夫”全都出自少林派,其它那些民間小流派、山野小門戶都微不足道。這種觀點恰恰錯了,中國功夫的真相是——大派日漸式微,小派蓬勃發展。
比如我剛剛扭斷保險栓所用的,就是江南霹靂堂舊金山分舵發明的“鐵指功”,由“鐵砂掌、金剛指、藏密紅砂掌”之類的外家硬功集成而來。
中國功夫如同中國文化一樣,博大精深,淵源流轉,絕對不是電隼這類自詡爲“中國通”的外國人所能深刻理解的。
“龍飛兄,你這樣做,等於是拂了我顧氏一族的面子?!鳖檭A國的臉色也極不好看。
“我不管面子裡子,誰能幫我救人,我就站在誰的那一邊。”我收起笑容,冷冷地面對他們兩個。
事實上,我不必給任何人面子,恰恰相反,他們應該看我臉色纔對。
“這件事,就這麼算了,算了。”電隼沮喪地擺手。
他以爲能逼死顧傾國,卻被我舉手投足間化解,一定十分掃興。
“好,我同意電隼先生的意見,這件事翻過一頁。龍飛兄,你隨電隼先生去見北方大帝,我的人也會跟過去,隨時接應?!鳖檭A國說。
電隼冷笑著搖頭:“你的人跟過去?跟到哪裡去?我的人馬穿越無人區國境線如同閒庭信步一樣,你的人呢?全都是溫室裡的花朵,經不起風吹雨打。好了,別在龍先生面前逞強了,還是老老實實待在這裡吧?!?
我不得不承認,電隼說的是實情。
國人視“穿越無人區”爲死亡之途,而北方大帝的人卻全然沒有放在眼裡。
只這一方面對比,就看得出雙方戰鬥力的懸殊之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