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石國宗,就帶著三千人馬去會會楊老三?”
說這話的時候,韋俊也有些底氣不足,太平軍當(dāng)家的是天王和東王,至於北王和翼王,地位卻是差不多的,北王雖說排名高過翼王石達(dá)開,但石翼王卻是手裡有兵權(quán)的王爵,東王對翼王也是賞識有加,指揮石祥禎,這事兒也只能試試了。
“祥禎才具有限,怎堪如此大任?一路走來都是韋國宗統(tǒng)管人馬的,這打仗的差事,祥禎不敢逾越,打勝自然是好的,若是敗了,豈不是傷了韋國宗的臉面?”
石祥禎說話很有底氣,他可不是韋俊這樣的孤家寡人,這次出征,翼王可不是派了一個國宗前來,石鳳魁和石鎮(zhèn)倫俱在這支人馬之中,韋俊想玩硬的,怕是要沒事找事兒了。
上行下效也不過如此,定都天京之後的太平軍已經(jīng)沒了之前那般融洽的氛圍,天王不怎麼管事兒,東王野心勃勃,北王備受打壓,翼王特立獨(dú)行,下面的人自然也會分派系站隊(duì)的。
見石祥禎一副要抗命的樣子,韋俊也沒什麼辦法,功勞可以分潤,可這罪責(zé)就不好分潤了。
對上那個神神秘秘的楊老三,太平軍就沒有勝的時候,這楊老三屯兵黃州城外,目的也很明確,這是要劃分地盤吶!
若是想打仗的話,楊老三怕是早就攻城了,這楊老三不想打仗,態(tài)度很明確,但韋俊也有不得不戰(zhàn)的苦衷啊!
這次他能出來帶兵,北王也是費(fèi)了心機(jī)的,曾天養(yǎng)打安徽,韋俊打湖北,北王韋昌輝的算計也很明顯,他要讓自己的族弟,打下湖北,讓天王看看,他韋昌輝可不止是個能管輜重後勤的王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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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王那邊,韋昌輝一直姿態(tài)很低,可韋昌輝的姿態(tài)越低,東王楊秀清對他的打壓越甚,韋昌輝爲(wèi)什麼要舉家入太平軍,還不是爲(wèi)了一口氣,他韋家上下不想再受氣了。
韋昌輝也是個半拉的讀書人,韋家老爺子花錢給他弄了一個秀才的功名,這功名可是個炫耀的物件,可韋家炫耀的時候,卻有些逾制了,就因爲(wèi)這個,韋家老爺子被下獄,韋家被官府敲詐勒索,沒有這一條,誰會沒事兒加入這勞什子拜上帝教?
入教之後,韋昌輝帶著韋家上下也逍遙了一段時間,可好景不長,隨著太平軍的盤子越來越大,內(nèi)部的征伐也越來越激烈了,主要挑撥矛盾的就是東王楊秀清,對於天王和東王,韋昌輝都是死命的巴結(jié)。
天王那裡還好些,可東王對他的打壓,自打西王蕭朝貴被打死之後,就越來越厲害了,入了拜上帝教,成了首義六王之一,隨著西王、南王的隕落,韋昌輝也坐上了太平天國的第三把交椅。
地位是有了,但受欺負(fù)的命運(yùn),卻又纏上了韋家,不僅東王打壓北王,東王的家屬下人,也在死命的打壓韋家上下的親眷。
反觀地位最低,年紀(jì)最輕的翼王石達(dá)開,因爲(wèi)帶兵打仗的緣故,不僅天王對翼王格外的親近,這東王更是不遺餘力的拉攏,天王和東王,對翼王的態(tài)度,那是既有重視又有尊重,而他坐第三把交椅的北王呢?
說實(shí)話,韋昌輝現(xiàn)在的感覺,就跟洪秀全的家奴似得,而楊秀清就是個大管家,處處欺凌他這個家奴的大管家。
這反也造了,身家性命也搭上了,太平軍的北王也坐上了,還要架著尾巴做人,就是韋昌輝無法忍受的了,一邊在天王和東王面前諂媚,北王韋昌輝,也想學(xué)學(xué)這年輕的石翼王,在戰(zhàn)場上提高一下自己的地位。
親自領(lǐng)軍,韋昌輝倒是想?yún)龋】蓶|王對於兵權(quán)的掌握,卻是滴水不漏的,之前領(lǐng)軍的石翼王,都被拿了兵權(quán),自己,怕是也沒什麼希望。
自己頂不上去,只能找手下了,外人,韋昌輝信不過,同族之中,也只有韋俊是個人才,憑著北王的身份,給韋俊爭一個統(tǒng)兵之將的身份,韋昌輝還是可以辦到的。
率軍入鄂,韋俊也委實(shí)有些本事,復(fù)克九江、大敗清軍于田家鎮(zhèn),這兩仗打的酣暢淋漓不說,還給北王掙了偌大的名聲。
可這韋俊的運(yùn)氣,跟韋昌輝也差不了多少,若是沒有楊老三,他還真能在湖北肆虐,但遇上了楊老三,也只能好景不長了。
石祥禎有了翼王的吩咐可以退避,但韋俊卻是扛著北王的大旗無法退避,打楊老三,韋俊心裡不免的有些忐忑,不打,北王那邊又無法交差,弄不好吃了敗仗,還要牽累北王吃東王的瓜落,這進(jìn)也不是退也不是,韋俊心裡一琢磨,索性將這個難題,丟給了天京的高層。
韋俊、石祥禎的人馬固守黃州不出,楊猛一看這事兒也算有門,這仗一打就要死人,與其死人不如讓韋俊的西征軍,自動退去,這樣一來皆大歡喜豈不是更好。
黃州的太平軍不動,楊猛也就不動,他駐紮在了董家壪,只是一味的收攏潰退的官軍,但凡是參將以上的官員,只要是潰退的,到了楊猛的手裡,楊猛可不管誰是誰,抓著就是一刀。
在董家壪駐紮了三天,十多個綠營的參將、副將、總兵也掉了腦袋,楊猛給朝廷的摺子也簡單,凡屬逃兵,只究統(tǒng)兵將官的責(zé)任,一旦遇上官軍的潰兵,管你是把總還是提督,只要是從前線逃下來的,管你是誰,殺了之後再論理。
田家鎮(zhèn)的潰兵、黃州的潰兵,楊猛三天的時間攏了七千多,剩下的那些,八成是早就跑路了,但湖北也就那麼大的地界,誰是田家鎮(zhèn)的潰兵,誰是黃州的潰兵還是很好區(qū)分的,跑了就沒事兒了?
這是不可能的,楊猛要做的就是打散湖北的官軍,一萬多潰軍,又被楊猛強(qiáng)行拉回了前線,加上之前攏起來的七千多人,再加上楊猛的本鎮(zhèn)人馬,也是兩萬多的大軍。
潰退的將領(lǐng),一律斬殺,剩下的綠營兵,篩選之後,勉強(qiáng)弄出了四千可用的,這些人被楊猛扒去了號衣,直接打成了團(tuán)練,剩下的那些老弱被驅(qū)散了,大煙鬼也有八千多人,這批人,就被楊猛圈在了營地前方,給他們的命令也簡單,只許往前走,走別的方向,出了營地,就是新軍實(shí)彈射擊的地方,不管是什麼原因,只要不是從前門出來的,楊猛的命令也簡單,一概射殺!
被楊猛圈住的那些綠營大煙鬼,也有心投了長毛,可長毛對煙鬼的態(tài)度也是一樣,見著活的就殺,沒有二話。
呆在營地裡,還能有條活路,一旦走出去,不僅沒有糧食吃,還得遭受同僚的追殺,楊老三的人馬,可不只是拿槍打人,之前潰逃的那些,也是康巴精騎最好的練手對象,看著一個個逃兵,在營地之外被劈殺、被射殺,這些個綠營的大煙鬼,也知道厲害了,只能乖乖的守在營地裡。
田家鎮(zhèn)大敗、蘄州、黃州失陷、湖廣總督吳文鎔以下數(shù)十官員戰(zhàn)隕,這消息傳到京師,還不是最令人驚懼的。
安徽那邊也出了大事兒,新省府瀘州被攻陷,新任巡撫江忠源投水自溺,這可是蓑衣渡大捷、長沙守城戰(zhàn)、南昌守城戰(zhàn)的功臣,除楊老三之外,第二個不怵長毛賊,敢與長毛賊硬捍的驍將,沒了江忠源,剩下的那些個玩意兒,基本都是拿不上臺面的東西了。
江南兩大營,向榮和琦善,都他媽是縮頭烏龜;天津的兩大營,僧格林沁這邊拿林吉李三人無可奈何,那敗保也是隔幾天就要吃一場敗仗,京畿的險情未解,安徽、湖北又出了大簍子,廬州失陷之後,安徽還有可戰(zhàn)之兵?
楊老三那賊廝鳥,更是狠心,兵圍黃州之後,也沒打長毛,一個勁的拿著綠營的將官使勁,算算摺子裡的人頭數(shù)量,整個湖北的綠營將官,已經(jīng)十去七八了。
所謂法不責(zé)衆(zhòng),雖說潰退的將官該死,但也不是這麼個殺法,潰退的將官你可以不問情由逮著就殺,但那些跑回駐地的,你總不能再抓回來宰了吧?
兵援安徽的陝甘總督舒興阿,也沒打什麼好仗,眼見著到了廬州城,還是沒保住廬州,沒保住幹臣江忠源,這樣一來,若是楊老三再收復(fù)黃州,那江南之地,還有誰能纓其鋒呢?
說起這江忠源,這貨死的也是冤枉,他前腳到了廬州,後腳長毛賊就打了過來,就算這江忠源渾身的本事,可短時間之內(nèi),也很難組織起有效的防禦,折了這麼一員幹臣,可是朝廷的大損失。
大清上下在朝在野的臣工,又有哪個能想得到,江忠源這麼一個籍籍無名的候補(bǔ)同知,能憑著幾百湘勇,一步步的打成一省的巡撫小封疆呢?
湘勇可用,江忠源無疑是湘勇的肇始者,是珠玉在前之人,江忠源沒了,朝廷在江南也不是無人可用,不是還有個一心在練勇的曾侍郎嗎?
楊老三不可用,此人練兵的本事厲害,打仗的本事也厲害,但此人生性狂悖,絕不可大用,這次爲(wèi)守湖北是無可奈何,楊老三的步伐該止於黃州,之後就該分他的兵權(quán)了。
無非這楊老三的腦子不怎麼好使,讀的書也不多,讓他做個大一些的文官就是了,當(dāng)然前提是他能擊潰黃州的長毛賊。
這就是軍機(jī)首輔祁寯藻,給四色棍的分析的局面,江南雖一片糜爛,打眼看去,唯有楊老三一個可用之人,但江忠源之死,也給祁宮保開了天窗,湖南不是還有個練湘勇的曾侍郎嗎?
提拔一下曾侍郎,讓他試試身手,若是可用,也是個制衡楊老三的好棋子兒。
祁寯藻的話雖不錯,但四色棍也沒完全的贊同,這江山到底是皇帝的江山,由不得長毛賊胡來,用曾滌生剿長毛不錯,但楊三哥那邊的兵權(quán),也不能一下給打掉,萬一這書生帶兵不堪用,怎麼辦?
難道還能壓著楊三哥,再扶持一個張滌生、李滌生嗎?到了那個時候,只怕長毛的勢頭,越發(fā)的不可逆轉(zhuǎn)了呢?
軍機(jī)和皇帝的意見折中了一下,對於湖北的局勢,暫且不管不問;安徽那邊有陝甘總督的西北精銳,想來一時半會兒也不會全境陷落;現(xiàn)在朝廷的目光,就定在了湖南曾滌生的身上,若這曾滌生可用,就提拔提拔,讓他制衡一下楊老三,同樣,楊老三也能反過來制衡一下曾滌生,這樣兩人就都能大用了。
雖說這楊老三不是滿臣,但曾滌生這樣的道學(xué)夫子,最討厭的也是楊老三這樣的狂悖武夫,在祁寯藻想來,自己的這個主意,可謂是不可多得的老成之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