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玉聽著徐驍?shù)那昂竺埽~不達意的兩句話,皺起了小小的眉頭。
青竹娘從房間內(nèi)取出衣服,給兩個孩子穿上,特意用干毛巾給兩個孩子多擦了幾遍頭發(fā),豎起了發(fā)髻,然后讓兩個孩子趕快回屋讀書,等婉兒回來了,千萬別告訴她事情始末,免得惹到火藥筒子,被她修理。
兩個孩子點點頭,急匆匆的跑向房間。
魏松感到了義父的不同之處,忙扶起徐驍,低聲問道:“義父,沒事吧?”
徐驍仰起頭,緩緩閉上了眼睛:“沒事。”
重新坐回座位上,徐驍?shù)臍鈩萃蝗婚g一變,不再是登門做客的客人,也不是穿著尋常的富家翁,而是大魏國唯一的一位王爺,氣焰囂張霸道。
因為他心里有太多的疑問和不解。
因為他隱隱約約的猜到寶玉就是自己的孩子。
那么一切問題的答案應該在一個人哪里,那就是林婉兒。
為什么寶玉活著,素素又在哪里?
壓制住心中的疑問,徐驍穩(wěn)穩(wěn)的坐在座位上,單手握著刀柄,另一只手撐在桌子上,喉嚨的瘙癢被他穩(wěn)穩(wěn)的壓制住,只有嘴角時不時的抽搐幾下。
青竹娘察覺到了西涼的轉(zhuǎn)變,小心翼翼倒上茶水,看著正襟危坐的西涼王,開口問道:“王爺?”
徐驍沒有答話,而是擲地有聲的問道:“林婉兒什么時候回來?”語氣不容置疑,眼中精光陣陣。
青竹娘下意識退了幾步,平穩(wěn)一下聲音:“傍晚十分便回。”
西涼王重重的嗯了一聲,然后緩緩閉上眼睛,自此一動不動。
魏松向著青竹娘遞了一個歉意的微笑,青竹娘有些捉摸不定這位西涼王的心性和想法,自動離開。
上京城初夏,白天熱噪,陽光刺眼,清風吹拂著小院內(nèi)的秋千。吱呀作響,憋了一年的夏蟬終于忍不住燥熱,撕心裂肺的喊叫起來,想要將熱浪的喊出去。留下一片清涼。
可是林家小院大廳內(nèi)的氣溫卻比平時低上了幾分,徐驍平靜的有些嚇人,不動如峰,整個畫面上偶有清風吹過,但是徐驍是定格的。紋絲不動。
太陽升高,再升高,然后下沉,直到夕陽西下,明媚的陽光變成了醬紫色,如同實質(zhì)一般,給人一種驚心動魄的美。
青竹娘中午時分沒敢在大廳內(nèi)吃飯,而是饒了一個大彎兒偷偷溜進廚房,小心翼翼煮了點飯,然后踮著腳尖去了寶玉和玉寶的房間。給兩個小家伙吃了點飯,詢問了早上發(fā)生了什么事情,寶玉皺著小眉頭將事情講了一遍,也沒有抓到關(guān)鍵之處。只是覺得大廳內(nèi)那位氣焰囂張的王爺此時的氣質(zhì)和傳聞中“人屠”不謀而合,殺伐冷冽,不動自威。
天色漸黑,林婉兒坐著馬車從皇宮回來,跳下馬車,擺擺手讓余桂回去,自己倒背著雙手。低著頭,氣呼呼的走進林家小院。
今天兩件事情讓林婉兒惱火不已,一個是趙廷那小子提出了讓自己灰頭土臉的問題,倍加感覺沒有面子。林婉兒給趙廷講了《復仇者聯(lián)盟》的故事。各種神奇的英雄在故事內(nèi)大展神威。
趙廷開始聽得津津有味,可是聽著聽著就不住的搖頭,說:”林婉兒,你的故事有缺陷?”
“缺陷?不可能。”林婉兒高聲反駁道。
趙廷伸出手指頭,一副先別急聽我說的樣子:“按照你的理論,《復仇者聯(lián)盟》雷神索爾的錘子只有他能夠舉起來。暴怒的綠巨人可以舉起雷神。那么問題來了,如果此時的雷神手里拿著錘子,綠巨人算不算舉起了錘子?如果算,那么設定就有問題,因為錘子只有雷神能夠舉起來。”
林婉兒錯愕,進而目瞪口呆,最后惱火:“寫你的大字去,不學好,問題還不少,滾,滾,滾!”
趙廷對于林婉兒這種大逆不道,公然苛責自己這位皇子的言論見怪不怪,反而有些意猶未盡的感慨道:“想來想去,我三哥還真有可能成為鋼鐵俠啊,都是高富帥,還有各種奇思妙想。”和林婉兒待的時間久了,趙廷已經(jīng)學會不少新奇的詞語。
另一件事情就是林婉兒離開皇宮的時候,見到了陳諾諾。陳諾諾的馬車擋住了林婉兒的馬車,一副劍拔弩張的架勢。
林婉兒討厭陳諾諾,這是不言而喻的事情。
但是陳諾諾對于林婉兒卻沒有太多的負面情緒,總是云淡風輕的從上到下俯瞰林婉兒。
陳諾諾若是如此,林婉兒越是在膽戰(zhàn)心驚之余有些惱怒。
林婉兒攥攥拳頭,下車,冷哼,抱住肩膀:“好狗不擋道!”出口便是殺招,從天而降,霹靂驚雷。
陳諾諾輕笑,如春風,不以為意:“還是一如既往的牙尖嘴利。今天來,我是要提醒你一件事情的。”
“提醒我事情?”林婉兒盯著陳諾諾的眼睛,自始至終都搞不懂這位上京城才女,“不會是黃鼠狼給雞拜年吧?”說完最后一句,林婉兒就后悔了,將自己比喻成雞了。
陳諾諾又是輕笑:“隨你怎么想,注意一下寶玉。”
又是這一句,又是這一句,林婉兒忍不住想抱住自己的腦袋,或者跑過去扒開陳諾諾的腦袋,看一看寶玉到底怎么了。
不想落了下乘,林婉兒壓下那股想抓狂的沖動:“哼,寶玉很好,和趙廷打過架了,而且安然無恙,不用注意。”
陳諾諾神秘望了林婉兒一眼,眼神有些玩味,還有一些嘲弄,提起裙擺,坐上馬車:“林婉兒,先贏不是真贏,最后贏,才是真的贏。”
抓狂,林婉兒忍不住了,跳著腳,沖著陳諾諾的馬車喊道:“陳諾諾你給我把話說清楚,說清楚。”
可是馬車頭也沒回的走了。
林婉兒坐上馬車,氣呼呼的將陳諾諾罵了好大一通,駕車的余桂忍不住偷笑,林姑娘是個性情中人,性格爽直,有什么說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只是有時候脾氣大了一些,而且很多氣都是自己給自己平白無故找的。
背著雙手,林婉兒走進大廳,看到徐驍和魏松,道一聲“好”,自顧自坐下,倒上茶水,猛灌了一口。
青竹娘此時才從后庭走進來,沒敢坐下,而是站在林婉兒旁邊,扯了扯對方的衣角。
林婉兒不耐煩的甩開的青竹娘:“青竹姐,你有話就說,扯我干什么?”
青竹娘心里哀嘆一聲,神經(jīng)大條的婉兒,忍不住伸出食指狠狠點了林婉兒眉頭兩下。
“痛!”林婉兒摸著眉頭,看了看大廳內(nèi)的狀況,方才發(fā)現(xiàn)氣氛有些不對,富家翁徐驍氣勢很足,而且空氣中彌漫著嚴肅的味道:“今天氣氛有些不對啊,什么情況?”
這次輪到青竹娘摸眉頭了。
此時,徐驍緩緩睜開眼睛,神情復雜的望向林婉兒:“婉兒姑娘,我有些私話想問你?”
聽到這話,青竹娘很識趣的退了下去,魏松身形一掠,出了小院。
林婉兒左右搖頭看了看,看著如風一般消失的青竹娘和魏松,配合上剛剛落下的夜幕,周圍景物模糊不清,突然有種秘密商量大事的神秘感,感覺很刺激,忍不住向前探了探身子,臉上帶著笑意:“什么話?”
“寶玉那小娃兒是我的兒子!”徐驍盯著林婉兒的說道,沒有疑問,斬釘截鐵。
林婉兒笑容僵硬在臉上,前傾的身子一動不動,過了半晌:“你認識素姐姐?”
“素姐姐?”徐驍如遭電擊,讓這位略顯蒼老的西涼王一下子更加蒼老了,像是突然回光返照的病人一般,身體已經(jīng)行將就木,但是眼神卻格外有神。徐驍猛的站起來,雙手抵在桌子上:“你見過素素了?”
林婉兒臉上也沒了笑容,回想起那個苦命的女子,心中忍不住一陣心酸,陳年往事像是洪水一般的涌了上來,不過她耐住性子,鄭重其事的問道:“王爺,您怎么知道寶玉是您的孩子?”林婉兒第一次用“王爺”稱呼徐驍。
徐驍聲音有些顫抖的說道:“因為那塊玉佩,那塊玉佩是我送給素素的。當時花了我三個月的俸祿,賣玉的人說這是絕世好玉,能養(yǎng)人,安神,避邪惡。于是,我便買了下來送給素素。”
徐驍再也沒有耐心和林婉兒說下去,神情癲狂,略帶猙獰的問道:“你告訴我,素素在哪里,在哪里?”
林婉兒回答道:“走了。”
走了,就是走了,去了另一個世界,陰陽相隔,我活你死,相見不能,只能想念,即使你再怎么念念不忘,也不會有回響了,有時候人生的悲哀比你想象的還要殘酷百倍、千倍,因為它太過現(xiàn)實,毫無表情的客觀掐斷捏死人的一丁點希望和幻想,然后只留給你無盡的悲哀。
“走了?”徐驍喃喃道,自欺欺人的繼續(xù)問道:“去哪了?我去找她。”
林婉兒沒有回答,整個大廳陷入了沉寂之中,一點聲音也聽不到。
夜終于完全涌了上來,遮掩了一切,
林婉兒再也看不清楚徐驍?shù)谋砬椋荒苈牭綄Ψ匠林厝缤堁託埓愕暮粑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