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呢?”
空蕩的房間裡,目視著落地窗前的風景,那簡單的三個字在耳畔不停的盤旋,揮之不去。‘那你呢’,三個字,讓他徹底無言,他勸她放棄,他有什麼資格勸慰她呢,就連他自己都做不到。放棄,談何容易?一顆心只放的下一個人,有人住了進去,那她就永遠不可能出來,她不出來,別人又何以進去?
疲憊的揉了揉眉心,轉身走回辦公桌旁,拿起外套就離開了公司。一個人開車到郊區散了幾個小時的心纔回了家。他回的是軍家大院,自工作後他就搬出去一個人住了,但是隻要有時間他都會回來陪陪長輩,尤其是他奶奶。生活對於老人總是不是那麼仁慈,過一天就少一天,她一直有一個願望,只可惜他到現在都沒能幫她實現。
“奶奶,我回來了。”在玄關換著鞋,他揚聲喊道。果不其然,張奶奶拿著鍋鏟從廚房裡走出來,滿臉笑意,只是那日漸增多的銀髮卻怎麼也讓人無法忽視,那是年華在她身上的烙印。
“回來啦,快去洗個澡,奶奶和你媽媽給你做了很多好吃的,看你最近瘦的。”
“好!”笑著走到她身邊,在她的臉上印上一個吻才上了樓。打開衣櫃拿了件衣服,轉身卻看見牀頭上放著的照片,深邃的眼眸劃過一絲波動。
照片上是什麼?是記憶,是舊時光,是愛戀。
修長的手指覆了上去,帶著薄繭的指腹在她的臉上細膩而又柔情的摩擦。他還記得那天的場景,她揹著書包,低著頭在校道上走著,一舉一動間盡是說不出的優雅,一陣風忽然揚起,吹起她額前的髮絲,那一刻心忽然一陣悸動,在未意識到之前,手已經按下了快門,於是這美好卻又不經意的一幕就這樣被他記錄在快門間。
那天秦之默跟她打招呼,她眼裡的訝異他沒有漏掉,他知道她在奇怪什麼,他們怎麼認識她呢。可是他們怎麼可能不認識她呢?!那個充斥了他年少所有美好記憶的女孩,即使他不說,他們也知道。年少時的他還不那麼懂得僞裝自己,掩藏自己的心緒,那因爲跟她一起去看了場電影就雀躍不已的心情他們怎麼可能看不透,而且……這七年裡,他對她的思念,他們亦是有目共睹。
想起逝去的青春時光,想起那時美好的瞬間,心頭泛起一陣苦澀,什麼時候他們走到了現在這一步?是不是,他該放棄了?
葉梓萱再次回國已經是兩個星期之後的事情了,身處國外的她完全不知道這短短的時間裡國內新聞界的風起雲涌。這段時間裡她除了和蒙琪琪通過幾次電話,不過電話那端的女孩語氣有點支支吾吾的,她沒有和其他人通過,就連那個人也不曾,如此以至於她在走到機場出口處看到那抹身著黑色襯衫,站姿隨意的男人的時候,一下子愣在了原地。
抿了抿脣,正猶豫著要不要走過去,就見不遠處的那個人長腿一邁,雙手插入兜中,臉帶笑意的朝她走來,那一刻,她聽到了什麼被敲碎的聲音,可是……
“Mike!”他充滿磁性的嗓音響徹在她的耳畔,他身上特有的男人氣息從她的身旁略過,只剩下一種淡淡的薄荷餘香久不散去。她站在原地,聽到後面的人交談的聲音。
“你可真是忙呀,請一次都困難的很。”是他的聲音,那麼的熟悉,即使隔了再多年也不會忘記。
他們在後面說了什麼,又說了多久,她不知道了,只知道此刻腦子裡一片空白。一切都在按她希望的方向走不是嗎,可是爲什麼會如此的不開心,如此的不心甘。他們說得對,她病了,這一病就是好多年。
深吸了口氣,她重拾笑意,即使那抹笑意很假,可是至少她還有笑的勇氣不是嗎?!邁開步伐,越過奔涌而來的媒體,終於還是和他拉開了距離,短短幾尺,卻又似乎是銀河般的長度。
回到住所,扔下行李箱,換了件居家服,捲起袖子就開始收拾起屋子,每一個地方,每一個角落都不放過,桌子,她擦了一遍又一遍,地板,她拖了一遍又一遍,豆大的汗水隨著她的動作從光潔的額頭上滑了下來,最後落入乾淨的地板裡,她愣了下,又把那一小塊地方重新擦了一遍。
勞累,有時候是最好的療傷劑,因爲它可以讓你遺忘那些不開心。
乳黃色的牆壁上,掛鐘的分針轉了又轉,不曾停歇,而忙碌著的人兒也不曾停歇,直到夕陽西下,那一片橙紅色被黑暗所掩蓋,月上枝頭,窗外颳起一陣微涼的晚風。
一下子忙碌太久,以至於頭有些暈眩,她放下手中的抹布,用手指按了按太陽穴,等暈眩過去之後她才發現,原來現在已經到了黑夜,一天又將走到盡頭,可是,煩惱何時纔是個頭呢?
她在地板上坐了下來,曲起腿,雙臂圈住腿,下巴擱在膝蓋上,視線呆呆的遺落在眼前那乾淨的可以折射出明亮月光的地板。發呆,已成了她無法改掉的毛病,只是沒有人知道她發呆的時候想的是什麼,其實,她自己又何嘗不是呢?零散的片段,無法忘卻的過往。
不知怔忪了多久,突然聽到門鈴響起的聲音,很急躁很迫切,似乎響了挺久了。擡眸看了一眼牆上的掛鐘,已是晚上十點鐘,這麼晚了,會是誰?
蹙起眉頭,她光著腳走到門後,透過貓眼看出去,在看到那一張臉後不由得愣了一下。
這麼晚,他怎麼會來?而且,他今天……抿了抿脣,手指放到電子鎖上,卻又突然頓住。
門外的人似乎真的等的很不耐煩,門鈴聲又響了起來,才未過不到幾秒鐘,一陣再熟悉不過的手機鈴聲也跟著叫囂起來。這下,她不再猶豫,手指按下按鍵,電子鎖在同一時間打開了。
門一開,她對上他一派深邃幽深的墨眸。
“你怎麼來了?”這個時候他更該在家睡覺,又或許該……溫香暖玉在懷。
他沒有作答,視線在碰到她的那一霎那倏然變得極其柔軟,像一汪清泉緩緩淌過,沖刷了所有的雜質,只剩一派柔情。長腿往前一跨,她柔軟的身軀就全數落入了他結實的懷抱裡。
“我好想你,真的好想好想。”
他談吐間溫熱的氣息噴灑在她裸^露的脖頸上,引起一陣戰慄。本沾染著馨香的碩小空間裡一股清清淡淡的酒香味突然洋溢開來,她皺著眉頭,雙手垂在兩側,語調冷冷清清,“你喝酒了?醉了就好好回去休息。”
“不……”頸邊傳來一陣輕笑,他死死的抱著她,絲毫沒有發現自己此刻的模樣多麼的不像他,可是如果這都不是他,那什麼纔是他呢?
“我沒有醉,如果真的醉了那倒好,什麼都不用想,什麼都不用考慮。”酒勁上來,頭有些沉,他不舒服的動了動腦袋,這一動視線便落在她小巧白皙的耳垂上。
“這個地方,戴個翡翠耳釘,我送你。”話語間,她敏感的耳垂已被他全數納入溫熱的脣舌間,輕輕的虔誠的舔舐。
短暫的呆滯過後是深深的憤怒,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怎麼會有那麼大的力道,一下子就把眼前這個健壯的男人推開了幾步遠。她怒瞪著雙眸,連本是平靜的胸口此刻都控制不住的上下起伏。
他這是把她當成什麼?寂寞時排解寂寞的玩物?還是高興時就戲耍的對象?
“張彥奇,這樣的事情我不希望再有下一次!就當我命令你也好,求你也好,請你不要再出現在我眼前,造成我的困擾好嗎?”
微微迷濛的雙眸在聽到這句話後一下子變得澄明起來,他看著她,她滿是認真的表情真的徹底傷了他。他輕笑著,不可置信的望著她,“我是你的困擾?!葉梓萱,你真的比任何人都要沒心沒肺,他們說得對,你真的不懂得愛情,就連一顆真心圓滿的送到你跟前,你都吝嗇給個眼神。我是你的困擾,而你……又何嘗不是我的呢……”
……
清晨的第一縷晨光透過白色透明的窗簾傾灑進屋內,驅走夜的黑暗,外邊輕輕吹起的春風越過窗簾,給室內帶來一陣微涼。
揉了揉發疼的額頭,牀上的男人皺了皺眉,然這一動作還是無法掩蓋他那俊氣橫生的臉龐,他睜開眼,墨眸熠熠星輝。這地方……腦袋短暫的空白之後,他無奈的嘆了口氣,昨晚喝過了,導致現在頭疼不已,真是自作自受。
他是醉了,但是腦袋是清醒的,昨晚發生的所有他歷歷在目,她說的每一句話,她的每一個表情,他都似是印刻進了記憶裡一般。
從牀上坐起身,環視了一下空蕩蕩的房間,自嘲一笑,“葉梓萱,你贏了。”
你給了我一個很好的放棄的理由,既然你不需要我,我又何必再這樣被你踐踏呢。
就在這時,外頭突然傳來一陣砰的響聲,似乎是什麼重物落地了,緊接著就聽到一陣輕微的痛苦的呻^吟聲。
葉梓萱!他噌的一下從牀上站起身,隨意披上襯衫就跑了出去,當看到眼前的一幕的時候,心跳忍不住停止了跳動,一股無形的力量緊緊拽住他的氣息。
那一刻,天旋地轉也不過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