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朦黑夜, 殘星依稀,街上華燈初上,人來人往, 好一副車水馬龍。喧鬧的藍(lán)調(diào)酒吧, 一個稍顯黑暗的角落裡, 兩個男人靜靜坐著, 手裡各端著一杯酒, 俊秀的容顏在時而閃爍時而黯淡的燈光下顯得剎那不可方物。時不時有目光向他們望去,眼裡皆是讚歎之色。
“張彥奇,”沉默許久, 奚昊宇率先打破那令人壓抑的沉默,“其實我很不喜歡你。”
“哦?!”輕佻的尾音, 毫無意外的表情, 輕輕晃了晃手中的紅酒, 他挑眉,“很高興我們達(dá)成共識, 因爲(wèi)我也不喜歡你,彼此彼此吧。”
“呵呵……”奚昊宇笑得有些無奈,“小萱有沒有跟你說過她這七年來的生活?”
一提到這個,張家小子臉上的不羈瞬間斂去。那七年,他一個人, 而她卻有人疼愛, 而那個傢伙現(xiàn)在就坐在他眼前!實在是可恨可惱!可是再恨再惱又能如何?!時間的溝壑就橫亙在那裡, 過不去了。雖是不甘, 但還是搖頭, “我問過,她每次不是淡淡帶過就是岔開話題。”
“那不知道張先生有沒有興趣聽一下我的版本?”
他看了他一眼, “自然。”
奚昊宇笑笑,晃了晃手中的酒,仰頭喝了一口,微辣的液體滑過脣舌,慢慢流入身體,“我開始認(rèn)識她的時候,說實話,她沒什麼存在感。”
這一點到跟他不謀而合,她一向不喜歡跟人套近乎,安靜的幾乎讓人察覺不到她的存在。
“後來葉阿姨嫁給我爸,她也住進(jìn)了我家,阿姨人很好,所以我不討厭她,對於小萱,要說我真正意識到她還是在一個很奇妙的狀況下,那一天不知道爲(wèi)什麼,她出奇的開心,她沒有直接說,但是她一向不懂得掩飾自己的表情,那天她主動跟我說話,你知道話題的中心是什麼嗎?”他看了他一眼,見他搖頭,才笑笑,“是你。”
張彥奇愣住,表情很不可思議。
“那是我第一次知道有你這個人存在,不過她沒有提到你的名字,只是提到你的……霸道。”眼神有些不懷好意。
那哪是霸道,明明是關(guān)心她來著,喝個牛奶也要他半誘哄半恐嚇的,張家小子很鬱悶。
“你猜的很對,我喜歡她,那樣一個清清冷冷的女人,總是讓人忍不住想去保護(hù)她。”見他眼神飛射出冰刀,奚昊宇不爽的挑眉,“她又不是你所有物,我?guī)致锊荒芟矚g?!”
“她怎麼不是我所有物了!”冷冷的拋了一句,拿起手邊的酒猛灌。分明就是他的所有物好不好,幾年前就預(yù)定了來著,只是那死丫頭沒心沒肺,居然……想起來就一頓怒火。
“知道她心裡住了人,所以我沒有放任自己去喜歡她,我不希望我的所有物有別人沾染的痕跡。”
“正好,我們又不謀而合了,我也不喜歡自己的所有物被別人染指。”兩人英雄所見略同,舉起酒杯幹了一杯。
“直到後來她出了車禍。”正說著,對面的男人手裡的酒杯突然掉下來,酒水灑了滿桌,順著桌沿流下來,幸好兩人都反應(yīng)夠快,才免遭酒漫衣裳。
招來服務(wù)生擦乾淨(jìng)桌子後,張彥奇坐了下來,開口,才發(fā)現(xiàn)聲音居然在顫抖,“她……”
“後來沒事。”一句話給他吃了一劑強(qiáng)有力的定心丸,“那天她跟阿姨逛街,也不知發(fā)生什麼事,阿姨只是在店裡停留須臾,轉(zhuǎn)身卻發(fā)現(xiàn)她不見了,再然後,街上傳來刺耳的剎車聲。等她趕去的時候,小萱已滿身是血的躺在那裡。”雖已是往事,但卻無法抑制哀傷的神色,他擡眸看著他,眼神有些恨,但更多的卻是無奈,“你知道她昏迷前說的什麼嗎?”
“她……說了什麼?”
在加拿大,她發(fā)生車禍,而他,竟然一點都不知道!那時候,她肯定很疼吧,其實她很怕疼,只是強(qiáng)忍著自己承受罷了。
“張彥奇。”
“嗯?!”
奚昊宇笑了笑,脣角的笑容卻帶著淡淡的感傷,“她昏迷前最後說的便是你的名字。”
一句話,他整個人都僵在那裡,動彈不得,心緒像砥了巨石,一層一層的重重壓下來,進(jìn)不得,退不得,想呼吸,卻只感覺有什麼哽在喉頭,吐不出,咽不下。
“後來我才知道,那天,在加拿大的街頭,在人來人往的人羣裡,她看到了你的背影,也許是你的,又也許只是一個相似的背影,就是那個背影讓她呆住了,沒有意識到那一刻她就站在路中央。”
“那一天是什麼日期?”簡單的幾個字,卻好似消耗掉了他所有的精力。
“2009年10月10號。”
這個答案比什麼都要殘忍,比什麼都要讓他難以接受!那一天,10月10號是他第一次招惹她的日子,而2009年的那一天……他就在加拿大的街頭!可他竟然不知道,那一刻他們已擦身而過!
一手撐住慢慢下墜的腦袋,喉頭滾了幾滾,聲音竟然無比苦澀,“手術(shù)的時候她……疼不疼?”
“麻醉了,她自己說不太感覺得到。也是從那時起,我再次保留了我的心。我當(dāng)時覺得,這丫頭可真傻,只是一個背影,她居然……”可是,又有誰能說,他不傻呢?再保留不還是獻(xiàn)出了一分默默的感情嘛。
“你上次不是說懷疑她有病嗎,其實她不是有病,只是因爲(wèi)那件事過後,有時候反應(yīng)比較慢罷了,而且她那執(zhí)拗的性格你也知道,認(rèn)準(zhǔn)了一個,那便是死理。當(dāng)時我還在想,怎麼會有這麼傻的人,她那麼想著人家,人家未必想著她,可是,呵,原來傻的不只她一個……你們還真是天生一對,我說,你在媒體前多次提過的神秘女友該不會就是我那傻妹妹吧?”
張彥奇先是愣了一下,而後點了點頭,難得的難爲(wèi)情“她不知道我說的就是她,依她那腦子,百分百想不到那一層,可讓我氣憤的是,在一起後她居然連問都不曾問起!”
“一個等,兩個等,你就不怕等下去最後等成了空嗎?”
“沒想過。我根本沒做好放棄的準(zhǔn)備。尋找一個人不難,難的是對上自己的味覺,不巧的,至今對上我味覺的只有她一個,所以說什麼都不願放棄。”
尋找一首歌曲不難,難的是對上自己的感覺,尋找一種文字不難,難的是對上自己的感觸,尋找一個人也不難,難的是對上自己的味覺。有了味覺,纔有了契合,有了契合,才成拼圖。
“那現(xiàn)在呢?”他知道地球另一個角落的她不開心,她不說,那他代替她說,“你現(xiàn)在要怎麼辦?真的不要她了嗎?”
他苦笑,“我怎麼捨得不要她,是她不要我。兩次,七年前,七年後,不告而別。我們之間存在的問題太多太多,現(xiàn)在只是正好引爆了而已,她太活在自己的世界裡,我們的問題需要時間來解決。”
“然後呢?形同陌路?”
“形同陌路?”臉上的傷感被淡淡的笑意代替,執(zhí)起手邊的酒杯湊到鼻尖一聞,純純的酒香溢滿鼻尖,清甜,像極了她脣上的味道,他擡眸看著眼前的男人,墨如深谷幽潭的眼眸漾起淺然的笑意,點點光澤充盈,像極了天上星辰。
……
奚昊宇緩緩走出酒吧,呼吸著黑夜裡柔和的春風(fēng),這是屬於這個城市的氣息。眼前閃爍著五光十色,一盞盞燈虹,暖暖的都是貼心的味道。
這次是真的放下了,他和她這輩子都會是親人,永遠(yuǎn)的親人,以爲(wèi)會有些難過,沒想到更多的卻是心底的釋懷。雙手插入兜中,站在人來人往的街頭,人們的表情或曖昧或豔羨,可是這些跟他又有什麼關(guān)係呢?!每一個人都有獲得幸福的權(quán)力,而幸福是什麼?幸福不就是,我在尋覓,而你正好出現(xiàn)。
倏然他就笑了,脣角上勾,在淡淡月色下煞是迷人。細(xì)長的手指熟練的在屏幕上按了按,一串號碼幾乎不經(jīng)大腦,一氣呵成,躍於屏幕上,按下?lián)芴栨I,靜靜等待那邊的人不耐的嗓音。
“喂,有話快說,有……”
“想你了……”極快的截斷那邊的話,溫暖的語調(diào),說不出的寵溺。
那邊頓了頓,許久才輕輕“嗯”了聲。
“欣姚……”溫柔繾綣的呼喚,沒有一絲矯揉造作,放眼望向街上來來往往的男人女人,他說,“如果街上的情侶是單數(shù),那你就跟我在一起,如果是偶數(shù),那我就跟你在一起。”
那邊王欣姚頓了頓,伸手撥弄著身上的白大褂,眉梢掛上了濃濃的喜悅,但還是佯裝不滿,“奚先生,請問這兩者有區(qū)別嗎?!”
他笑,“是呀,好像沒區(qū)別。可是隻要我們在一起不就好了嗎。”
是呀,誰追誰,誰纏誰,這有什麼關(guān)係,有什麼區(qū)別呢?!只要你是愛著我的,只要我是愛著你的,那麼一切都好,不是嗎?!
酒吧內(nèi),張彥奇盯著桌上的小盒子,想著剛剛奚昊宇對他說的話,“我不知道你們是怎麼了,但我知道她不開心,不說卻不代表不愛,這些都是她的東西,你想知道的,我想這裡會告訴你答案。”
伸手覆上精緻的木盒子,緩緩的打開,在看到盒子裡的東西時,呼吸微滯。
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