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笨蛋!”他鐵了心的要把她撈出來她又怎麼可能抵擋得住呢?他的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她眼神微慍的看著他,兩人僵持不下。也不知過了多久,門外傳來一聲輕咳,他這才如夢甦醒的鬆開手,掩飾性的咳了兩聲,順帶站起身,“阿姨。”
葉母笑了笑,放下手裡的果盤,看到櫃子上的保溫瓶,笑問道,“這是雞湯吧,味道挺香。”
“我昨天看到葉梓萱她臉色不太好,於是就給她帶來了。”說完,覺得葉母可能會多想,他又趕緊解釋,“是我媽剛好做了很多,我又吃不完,所以……”怎麼越解釋越不對呢?搞得像她家沒有的吃一樣!張彥奇很鬱悶,怎麼突然嘴拙了?!
正鬱悶著,突然傳來一聲輕笑,他轉頭只見牀上坐著的女孩臉上那毫不掩飾的笑意,他微微尷尬的瞪了她一眼。可是,她笑的模樣……真的很好看,像池中一朵嬌豔卻又溫婉盛開的雪蓮,美的讓他捨不得移開眼。
葉梓萱不理會他,對她媽媽說,“媽媽,您能不能幫我拿個碗過來。”
葉母拿了個碗進來就又出去了,小小的房間裡只剩下他們兩人。盛了湯端到她跟前,看著她不急不緩的喝著,他突然說道,“對不起。”
拿著勺子的手頓了一下,她擡眸,表情很真摯,“我接受。那個……”頓了頓,她扭開視線,彆彆扭扭的說,“那天我也很抱歉。”許是沒有說過這樣的話,她的聲音很不自在,珍珠一樣細膩乾淨的側臉泛起淡淡的粉紅。
他愣了一下,隨即很豪爽的點頭,輕笑道,“好吧,男生應該讓著女生,我就勉強接受吧。”
見過得了便宜還賣乖的嗎?這就是啦!葉梓萱很無語的不想理他,埋頭喝自己的湯。
沉默了好一陣,男孩撓撓頭皮說,“你打算報什麼學校?”
“嗯?不知道呢。你呢,想去哪所大學?”
“Z大,以前沒有想過是因爲學習成績太爛,現在想想倒也挺合時宜的。那個……”頓了下,還是搖搖頭沒有再多說什麼,其實,他想說,能不能和他在同一個地方上學,這樣的話,他們就不用分開了。
想想那無端流逝的一年,張彥奇甚是後悔。
葉梓萱喝湯的手頓了頓,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她閃了閃眉眼,沒有說話。
她病了,只能好好休息,本打算帶她去玩的,現在只好作罷,給她蓋好被子,吩咐她好好休息之後,張彥奇就離開了。望著走到門口還回首衝自己微微一笑的男孩,女孩不自覺的彎起脣角,甜美在她白皙蒼白的臉龐上洋溢。
往後的幾天,在葉家時常可以看到一個英挺的身影,沉寂的葉家時不時會傳出一陣陣爽朗的笑聲,偶爾也會有一道無奈的女聲響起,“你怎麼老往我家跑呀?”緊接著是一道清爽的男聲,低沉醇厚卻滿帶著陽光的溫暖韻味,“腳長在我身上,我愛跑哪就跑哪!”
“張彥奇!”
“在呢在呢,不用那麼大聲,想我直說。”
她生病了的時候,他給她將笑話,也不管好笑不好笑全都亂講一通,每每那時他都不由得感慨,自己什麼時候起成了話嘮了。當她好了的時候,他帶著她玩遍T市,也不理會她的抱怨。後來的七年裡,每每想起這段短暫的時光,已蛻變成成熟男人的張彥奇心頭忍不住泛起陣陣甜意,但卻又夾雜著掩飾不住的苦澀。
“累不累?”擦擦臉上的汗水,側眸望向身旁冷冷站著的某個女孩,男孩笑問道。
微慍的睨了他一眼,女孩偏過頭不看他。這模樣看在張彥奇的眼裡卻帶著說不出的嬌嗔意味。他算是發現了,她生氣的時候其實挺可愛的,嘴脣緊抿,眉間蹙起,彆扭的緊。她其實也挺容易生氣的,遇到不喜歡的事情就會亂髮脾氣,他可以順著她的小性子,沒事,但是別人未必會這樣。
拉起她的手,牽著她過了馬路,他輕聲說道,“我覺得你這性子得改改,不能遇到不順心的事就亂髮脾氣。”
還在爲他拉她出來曬了半天太陽的事生著氣,他現在又開始對她說教,葉梓萱浮躁的心緒更加浮躁,她停下腳步,皺著眉看他,“你能不能不要對我說教?能不能不要試圖改變我?”
對她的性格已摸得個十有八^九了,他繼續溫和的開口,“我沒有對你說教,只是覺得你這個性格以後很難融入社會,我是爲你好。”
鼓著腮幫子凝視了他半晌,他溫潤的樣子讓她覺得自己確實是有些無理取鬧,她低下頭垂下眉眼,聲音低低細細,“我已經習慣了,很難改。”
看她這模樣不知怎的,他突然覺得她好像是犯了錯的小孩子,低著頭在等待別人的批評,他輕聲一笑,輕輕拍了拍她的頭顱,一手插入口袋裡,牽著她的手繼續在鬧市上行走。
塵世的喧囂還在繼續,但是他卻感覺到了心田的寧靜。如果能夠這樣一直牽著她的小手,一直往前走,不停留,該多好。
報考志願前幾天,正巧秦之默出國的日期也確定了下來,發小四人一起去了‘藍調’酒吧,幾人坐在較偏僻安靜的位置說說笑笑,話題的中心除了秦之默自然就是張彥奇了。
抿了口酒,秦之默噙著笑意道,“我聽奶奶說你有意向把未來空姐帶回家呀。”
聽到未來空姐幾個字張彥奇頗爲無奈的嘆了口氣,他也只是無意中知道到她有這個想法,姑且不論原因是什麼,總之他不希望她當空姐。撐著下巴,他悶悶的說,“我倒不希望她真的當空姐,多累呀。”
“我看你是怕以後她飛來飛去,太久未見,會得相思病吧。有句話怎麼說來著,平生不會相思,纔會相思,便害相思。”李宰賢毫不給面子的一語道破,惹來其餘兩人不懷好意的淺笑。斂了斂神色,他給迷糊的當局者建議,“我看你還是直接跟她表白好了,要是她喜歡你,那就在一起呀,要是不喜歡,那就早點尋找另一春豈不是更好。”
出其不意的在桌子底下給了他一腳,張彥奇擰著眉說,“你以爲喜歡是玩笑話呀,說不喜歡就能不喜歡。我對她是認真的,總之我現在很矛盾,想知道她的心意,又怕知道她的心意。”
“喜歡一個人都是這個樣子的,患得患失。”李宰賢斂了談笑之意,一句話神色淡淡,但語氣間卻似乎很是感同身受。
熱鬧的氣氛瞬間冷凝下來,一直沉默不語的唐玄煜搖了搖手心裡的酒杯,看著紅酒在燈光的照耀下折射出的光芒,倏然道,“女人比較瞭解女人,要不你找個女孩問問,取取經?”
……
這日,張家小子帶著一臉不樂意的女孩看了一場新上映的電影,起初某女的臉還是臭哄哄的,但隨著電影劇情的演繹,她的臉色漸漸好轉起來。
微暗的電影院裡,男孩和女孩的視線都落在前邊的熒幕上,屏幕的亮光映照出他們青澀的模樣。所謂情到濃時自然就自然下去了,屏幕上正上演著男女主角的甜蜜之吻。
不是第一次看到這樣的鏡頭,卻是第一次和她一起看到這樣的場面,其實,他真的很想……他轉過頭,看著身旁雙眸閃爍著星光的女孩,她精緻的側臉近在眼前。
察覺到什麼,女孩轉過臉,看到那張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俊臉,他離她很近,鼻翼相碰,呼吸相聞,淡淡的薄荷香味洋溢在鼻翼間,一種陌生的感覺充斥著她的心頭,後來的後來,她才知道,這種奇妙的感覺叫做,緊張。
這一刻,有兩場電影在上演,熒幕一場,人間一場。他吻了她,青澀的婉轉,甜蜜的香味,這是他們的初吻。
經歷過剛剛那一幕,兩人都頗有些尷尬,於擁擠的人羣中走了出去,本來兩人之間僅隔著一個拳頭的距離,倏然葉梓萱的肩頭被人撞了一下,她微愕,手手腕卻在這一刻被人緊緊抓住,她擡眸,看見他嘴角掛著的淺淺笑意。
他拉住她的手,沒有再放開。
“渴了嗎?”遠離擁擠,他笑著說,她不喜歡看電影的時候吃東西,這一點跟其他女生真的是很不相同,兩個小時的電影,她肯定渴了。
她看了他一眼,點頭。找了個顯眼的位置讓她站著,他跑去給她買水。看著冰箱裡各式各樣的水,他倏然笑了笑,從裡面拿出一瓶可樂握在手裡,對身前的老闆說道,“老闆,您能借我只馬克筆嗎?”
葉梓萱的視線一直遺落在不遠處的那個背影上,等了好一會兒,才見他轉身回來。看到他遞給她的瓶裝可樂,她微愣,然後笑了笑,接過來小抿了口便重新蓋上了蓋子。
張彥奇一直以爲他和她會一直這樣下去。可是命運就是這樣,不如意。
兩日後,葉梓萱收拾好一切行李,想起兩日未見的那個陽光般的男孩,站起身來跑了出去,任葉母在身後喊也不回頭。
她一直跑一直跑,跑到了喧鬧的大街上,那是他們走過無數次的地方,那裡有她的橫眉冷對,有他的淺然笑意。她跑著,卻突然停下了腳步,對街的服裝店前,兩個身影肩膀挨著肩膀站在一起,無論在哪裡,她總是能一眼望到他。他們……很般配,那麼親密的動作,很適合。
“他們是男女朋友你不知道麼?你不只是殺人犯的女兒,還是小、三!”王欣姚的話歷歷在耳,原來她一直忽略的並不是不存在的。原來,在她看不見的地方,他們是那麼的親密。
一滴水漬從半空中掉下,帶著暖暖的溫度落入冰冷的水泥地上,最終消失不見。
渾渾噩噩的回到家,拿好行李,最終環視了一下住了不到三年的小屋,視線最終定格在兩天前被她隨手擺放在茶幾上的那瓶幾乎完好的可樂上,她垂下眼,關上門,上鎖。
這一鎖,鎖斷了他們之間最後的牽絆,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