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倏然的轉(zhuǎn)身把她也嚇了一跳, 直到兩人四目相視須臾,才反應(yīng)過來自己那滿是淚珠的臉,雙手捂住臉龐, 卻突感一陣委屈涌上心頭, 所有的心緒, 憤怒, 悲傷, 壓抑此刻完完全全的爆發(fā),止住的淚水再次衝破禁錮,洶涌而下。她微揚起頭, 大片的水澤滑過指縫,滑過臉頰, 一滴, 一滴, 靜靜落下,慢慢的滲入細軟的沙灘, 卻不留下一絲痕跡。
看她哭成這樣,張彥奇一下子也慌了,傻傻的愣在那裡,盯著眼前的女人,許久才喟嘆了聲, 上前一步將她攬入懷裡。
她從不撒嬌, 這種陣勢更是大大的不可能, 以至於他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只是順著本能, 寬厚的大掌撫上她的背,輕輕的緩緩的拍著, 動作笨拙,卻步步真心。細長的眼眸垂下,盯著她烏溜溜的發(fā)頂,明淨(jìng)的眼睛仿若十月的天空,溫柔婉轉(zhuǎn)。
“我沒有跟她在一起。”他無奈的解釋。見過笨的,沒見過這麼笨的,他明明……表現(xiàn)的那麼明顯!怎麼會……頭髮長見識短的丫頭!
“如果你說的是那次的話,我真的冤枉,過幾天不是你生日嗎,我又沒有……咳咳,跟女生示好過,想著女生應(yīng)該比較瞭解女生,所以才讓她給給主意的。”誰知道居然因此引發(fā)誤會,還因此生生錯過了七年!
“還有,我跟趙穎雅什麼也沒有發(fā)生,那次她是有那種意思,但是,”他的語氣愈發(fā)無奈,帶著濃濃的心痛,“我沒有想到你居然不相信我,你覺得我是那種人嗎,心裡住著一個人,身體卻可以交付給另一個人?”
“對不起……”久久,胸口才傳來一句微乎其微的聲音,哽咽的聲線竟讓他所有的憤怒瞬間消失不見。
她相信他說的話,只要是他說的她就信,這一個多月來她也想了很多,不過沒有完全想通,直到聽到他的解釋她才頓悟,醍醐灌頂!可無論事實是什麼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
“彥奇,你還要不要我?”
他沒有回答,只是重複著手掌輕拍的動作,幽幽黑眸望向前方,深邃的落了點點月色,久久,他低沉的嗓音纔在這被海水微鹹的氣息充斥的一方天地裡響起,“小萱,我們之間有太多太多的問題,每天積累一點,每天積累一點,你知道的,水滴石穿,我們的問題就像這水一樣,終有一天會把我們壓垮。你太堅強,而我……太不安。”
是的,他,太不安,她的堅強,讓他太不安。若是她能多依賴他一點,他就不會覺得自己於她可有可無,至少年華流逝,依賴還能把她牢牢的圈在自己身邊,放不開,走不掉。
“我會改……”淚水絮絮往下掉,似那冬日的雪花,在浩瀚蒼穹緩緩飄落,捲來一片寒,“我會改,好不好?你不要娶別人,好不好?”
他閉了閉眼,緩緩埋首於她優(yōu)美的頸窩裡,輕嗅著那屬於她的淡淡馨香,“小萱,愛情是付出,亦是收穫。我希望,我不在的時候,你比誰都堅強,我在的時候,你比誰都脆弱。”
聞言,身前的女子睜大了雙眸,如一汪古潭泉水,透著一股乾淨(jìng)舒服的深邃,剎那間,卻又如繁花簇錦,印上點點星光,她笑了,小巧的嘴角噙上一抹入雨即化般淡雅,清脆的軟軟聲線似從天際傳來,蜿蜒流轉(zhuǎn),“彥奇,此次,換我來愛你,可好?”
……
第二日,張彥奇坐上從加拿大飛回中國的航班,兩日後,葉梓萱亦告別了在加拿大的親人,隻身飛去中國。坐在飛機上,透過玻璃窗,望著外邊朵朵雲(yún)層,想起自己接下來要做的事情,珍珠一樣細膩乾淨(jìng)的脖頸剎那泛起一絲不易察覺的粉紅,嘴角的淺笑,宛如春日枝頭初綻的迎春花,嬌美輕柔。
……
一切彷彿回到了原來的模樣,只是……
張彥奇雙手撐著下巴,銳利的雙眼盯著正在發(fā)言的男人,聽完,他點點頭,眼神大爲(wèi)讚賞,“你的idea不錯,但還有改進的空間,你再思考一下,然後再做個詳細的報告給我。”放下雙手,起身,雙手插入兜中,淡淡的說,“最近大家都很努力,明天好好休息,好了,散會吧。”
衆(zhòng)人高喊了聲“總裁威武!”,然後一窩蜂散了,若換做前段時間,面對著總裁那沉的幾乎能凝成冰的俊臉,他們哪敢說這種話,只是奇怪,這幾日連綿一個多月的陰雨天突然轉(zhuǎn)晴了!還光芒四射!
鍾俊摸了摸鼻子,跟在自家Boss身後走出去。天吶,總算是解放咯!這大爺可算正常了。
張彥奇長腿邁出會議室,乘著電梯上了頂樓,習(xí)慣性的就往自己辦公室走,走到門口,手搭在門把手上,卻突然頓下了腳步。
身後的鐘同學(xué)正在腦子裡YY有的沒的,沒有注意到這一點,結(jié)果……直接……嘭的一聲撞上了某人很硬實的後背!
靠!沒事老往健身房去幹嘛!
秘書剛好在這時從洗手間回來,小跑步過去,“總……”剛要出聲,卻被他以眼神禁止了。
他的視線落在白色沙發(fā)上那恬然入睡的女人身上,她閉著眼,這雙眼若是打開,必是遠山黛水靜日玉生煙的溫婉,她雙脣緊抿,眉宇微皺,她長得本來就高,那沙發(fā)讓她根本放不開身體,她縮成一團,側(cè)身躺著,赤^裸的雙腳小巧可愛,那頭長髮垂下,幾乎及地。
“怎麼在這裡睡著了?也不懂得蓋個毯子。”他皺著眉頭低聲嘟噥了句,放緩腳步走過去,動作輕緩的將她遮在額上的幾縷碎髮輕輕挑到了耳後。再輕輕的將她抱起來,溫香軟玉落在懷中,他沒立刻邁開步伐,而是頓在原地,看懷裡的人兒沒被驚醒才朝著辦公室走去。
孰知,才走了一步,懷裡的人微微動了,他以爲(wèi)她會醒來,腳步愣了一下,卻不想她只是更緊的窩進他懷中,找了個舒服的位置,微皺的眉間舒緩開來。他無奈一笑,正欲邁步,一聲輕的不能再輕的柔軟嗓音從懷中傳來。
“彥奇,我困……”
她還在靜靜沉睡,完全沒有意識到有人因爲(wèi)她這一聲輕輕的低喃而心泛漣漪,像水波一樣一圈一圈向外擴散,直至很遠。
面上的神色頃刻間柔軟,似冬雪入春風(fēng),剔透明亮,如有清風(fēng)過境,掃起舊日灰燼漫天紛飛,湮滅滌盪之後,恰似皓月清澈,水光華彩流動。心軟的一塌糊塗,脣角抑制不住的向上彎起,勾起一抹迷人的弧度,他緊了緊手臂,將懷裡的人兒抱進了自己的辦公室。
餘下的兩人目瞪口呆的看著這猶如電影一樣的一幕,直到一陣淡香從身邊經(jīng)過纔回過神來。秘書眨了眨眼,側(cè)頭望向鍾俊,“鍾特助,你說,總裁和葉小姐現(xiàn)在算是什麼關(guān)係呀?”
這葉小姐每天都來公司給總裁送午飯,可是總裁好像都神色淡淡的,沒什麼高興的感覺呀,聯(lián)想到總裁前段時間那搞得公司上下都恐慌的低氣壓,她不禁猜想,難道總裁被甩了?現(xiàn)在人家發(fā)現(xiàn)這座金山的好,所以又回來吃他這株回頭草了?可是總裁剛剛的表情……明明……很享受?!
鍾俊同學(xué)很得意嘻嘻的甩了下頭髮,瞇瞇眼,豎起一根食指搖了搖,“佛曰,不可說,不可說。”正說著,眼一尖,看到放在桌上的食盒,真的是食盒,還是上好木材打造成的,活脫脫的有錢人呀,哪像他們,都是有現(xiàn)代飯盒!
鍾同學(xué)砸吧砸吧嘴,走過去拎起來,左右打量了會,想起某男面對著這食盒時那一臉掩飾不住的雀躍,雖然他極力掩飾,但是怎麼可能逃得過他這火眼金睛呢!到底是什麼好吃的呢?
鍾俊很好奇,捏出爪子正要打開,一隻手卻橫了過來,一把奪了過去,他訕訕的擡頭,就見一雙眼深幽的望著他,那人涼涼的聲線,“你倒是膽子大。”
唯恐他說出下一句,鍾同學(xué)搶先一步奪過話語權(quán),“嘿嘿,嘿嘿,我就得幫Boss您瞅瞅,不是說,好的下屬是得時刻衝在上司前面的嘛。”
張家小子睨了他一眼,那神色好像很讚賞他這一番話,又看了他一眼,然後拎著食盒轉(zhuǎn)身往辦公室走。
萬幸呀萬幸,鍾俊如鬆一口氣,正擡起手準備拍拍自己受了驚嚇的心肝,前邊那人卻停了下來,幽幽道,“偷看Boss隱私,扣工資。”
扣!工!資!
張彥奇,你大爺?shù)模?
鍾同學(xué)絕倒了。
打開食盒,一盤一盤的端出裡面的菜,都是他愛吃的菜,還冒著熱氣,讓人看了就忍不住食指大動。脣邊漾起一點笑意,他起身走回裡間的休息室,居高臨下的望著正安穩(wěn)入眠的女人,一股幸福的感覺充斥了整個心田。
微涼的指腹摸上她粉嫩的臉蛋,她最近瘦了很多,眼睛下方浮起了一圈淡淡的黑影,可是即使如此,這張臉還是那麼的讓他怦然心動,似花團簇錦。
俯身在她光潔的額上落下一個流水般輕盈柔情的吻,灼熱的目光留戀在她緊閉的雙眸上,墨色的瞳孔染上月光般美好的潤澤,低低的聲音如雨水輕敲鳳尾竹,清越。
“小萱,謝謝你終於爲(wèi)我體驗愛情的模樣。”
愛情,有千百種模樣,這便是他和她的模樣。遠距離只是喜歡,近距離纔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