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籠孤月,風(fēng)聲漸遠,直到天魔一批人走遠,王平二人方才在長草中現(xiàn)身,只見經(jīng)過一番激烈的斗法,不但地面上多出了一條條巨大的溝壑,而且在長空中還彌留著一絲略有些血腥的余味。
“你快來,他……他還沒死透!”唐夢嫣第一眼便見到,上玄真人雖滿身鮮血,狼狽的倒在地上,完全沒了一代宗師的風(fēng)范,不過他胸中尚還有著一口氣在,嘴唇在緩緩蠕動,也不知他在說什么。
王平雖對玄真派并無多少好感,總覺得這些道士都是唬人之輩,可直至今日親眼見到道家真法所展現(xiàn)出的巨大威力,對這位法力爐火純青的玄真掌門,也是敬佩不已,走上前去,忽然便有些可憐起了這道長來。
可憐上玄真人,功參造化,卻不幸遇到了更加厲害的天魔尊者,本來在數(shù)千年前,天魔便不是他一人所能抵擋,時至今日,當年年少的他終歸老矣,可天魔卻踏入了更高的境界,恐怕早已參得了造化,方才能保持長生不死。
上玄的聲音非常微弱,看起來他已是彌留之際,但竟然還有比他生命更加重要的事情要交代,只聽得他斷斷續(xù)續(xù)的說道:“你兩個小娃兒……老道早早的就察覺了你們躲在一旁,雖然猜不透你們什么目的,可是……老道察覺了你們體內(nèi)法力雖是強勁絕倫,但終究不是妖邪一黨,現(xiàn)在,老道有大事要托付給你們,請你們務(wù)必要幫助我……”
王平道:“真人請放心,我們一路跟蹤而來,便是為了阻撓魔教為害,卻不知我們兩個后輩,能幫助真人做些什么?”
“我本是玄真派第三代掌門,上玄真人,如今我法力耗盡,已油盡燈枯,恐怕不能繼續(xù)歸去玄真,執(zhí)掌宗門,我玄真道門千年大派,不可一日無主,我看小娃兒你身上法力,與我玄真一門頗有相通之處,卻又照我玄真門人強得多了,玄真派若是交在你手中,必然會光大門楣,雄立不倒啊。”
上玄真人一口氣說完這些話,已經(jīng)是嘔血連連,癱軟在地,他被天魔刺了兩劍,而且獄魂劍的力量幾欲將他的生命力都吞噬進劍中,這個曾經(jīng)叱咤風(fēng)云的蓋世人物,卻要終了在這荒郊野嶺之間,煞是可悲,只是他臨終之前都不忘了玄真,可以看出玄真派在他心中,有著怎樣難以割舍的情懷。
王平大驚,慌忙推辭道:“真人萬萬不可,貴派無方子道兄,無論資歷還是修為都是最佳人選,又如何輪得到晚輩一介外人來當掌門?真人此言萬萬不可。”
“無方子此人雖是資質(zhì)不差,但當下修為卻難以服眾,恐怕難以自持,當不好這個掌門之位,我老道活了將近千百年,氣數(shù)已盡,難道連臨終前的話,你都不肯聽嗎?”無方子一激動,又吐出兩大口鮮血來,王平連忙扶住他,已經(jīng)能感覺到,面前已近頹廢的上玄真人,心跳的速度,越來越慢了。
“您老人家臨危受命,在下不敢不從,我當這個掌門便是。”王平別無他法,只有先允諾下來,讓上玄心安,他對此事也是頗為頭痛,偌大的玄真派竟然非要認了自己當掌門,也不知道這副堪稱天下最重的擔子,他以后要如何才能挑的起來。
“好,好,玄真有望,玄真有望啊!”上玄顯然很是欣喜,從手上褪下一個小小的戒子,凝重的說道:“這是玄真派從古至今,掌門人代代相傳,所傳下來的信物——無量戒,你帶著這個,上泰山玄真派接掌宗門吧,如若有誰不服與你,可以將這枚信物出示,眾弟子必然再無異議。”
王平依言接過,同樣神色凝重的戴在了手上,這無量戒乃是一個青綠的小小戒指,戒子上篆刻著陰陽五行,分別按照為‘木、火、土、金、水’的順序排列,很是精致美觀,玄真派見此物如見掌門,可知此物代表的分量之重。
“還有這個,這是我道家一派,千百年的智慧之所在,這卷軸上所記載乃是道家無上真法《陰陽譜》的法訣,我觀你在體內(nèi),亦是融合了兩種一陰一陽的真法,但那尚不是這兩種力量相融合的最強威力,我這《陰陽譜》中,所載,卻正是彌對應(yīng)了你的這種情況,若是你依法再修煉此卷,進境便可一日千里,大有增益。”
無方子伸出滿是鮮血的手掌,從懷中慢慢的抽出一卷破舊的卷軸來:“陰與陽,代表著一切對立的事物,包含了萬千宇宙,所有一切的秘密,我在這卷軸里加進了一些對這無窮力量的體會,可惜我始終不能融合陰與陽兩種屬性,也便不能研習(xí)完全先輩所留下的這無上真法,這里面無窮的力量,還要你自己去發(fā)掘啊,你若是有所頓悟,則就此天下再無敵手矣。”
王平深有體會,接過卷軸道:“上玄真人,您傳我真法,又將玄真交在我手中,我王平無以為謝,只能拼力而作,光大玄真一派,讓您在九泉之下,也好安息瞑目。”在他面前,王平拜了下去,連續(xù)三拜,算是拜過了先輩。
“那群人冒充玄真弟子,可這些人,也不是一時半會便能上的了千佛塔,千佛塔自古以來便對妖邪之人防范嚴謹,門中高手數(shù)不勝數(shù),便有天魔在也不可能攻下千佛塔的,咱們還是在仙臺這里,靜養(yǎng)兩天,你也先對這《陰陽譜》有個大體的了解,那樣對陣天魔的時候,也會多一些勝算。”唐夢嫣說道。
“好,那……”王平?jīng)]有發(fā)覺,剛想和上玄說話,沒想到上玄真人竟面色慘白,聲音全無,已然是氣絕而死,兩人不由得有些心酸,上玄真人一世英豪,沒想到竟慘死在這荒野之間,生前最得意的弟子們也無人守候。
“我看咱們還是先回仙臺,找人將真人的遺體火化了吧,咱們從千佛塔回來之后,歸去玄真門中,也好將他老人家的骨灰?guī)г谏磉叄屇切┑茏觽兊靡哉把觥!碧茐翩痰吐曊f道。
上玄真人仙逝而去,那把天火神劍尚還插在他漸漸冰冷的身軀之中,此劍乃是上古神兵,火行神器。卻留不住上玄真人身體中最后的溫暖,王平小心的拔出天火劍,黯然道:“上玄前輩,請你安息吧,我王平一定會肩負起責(zé)任,除掉天魔尊者,光大玄真門楣,還這世間一片安寧。”
王平心亂如麻,將無主的天火劍插在背后,心中對天魔一眾的恨意便又加重了幾分,現(xiàn)今魔教卷土重來,又要重蹈千年前的覆轍,沒想到竟是來勢洶洶,一開始便將目標對準了四大門派中最強大的千佛塔,而且就連上玄真人這樣的絕世高手,也是沒法抵擋,這個世界,終歸要向天魔在鬼洞中說的一樣,會毀于魔教之手嗎?
只不過他下了決心,決不能讓天魔尊者為所欲為,因為這個世上,有很多他立誓要守護的人,這些人對他來說,便是他活在這個世上的支柱,沒有了這些人的世界,還不如讓他就此一去不返。
……
王平在這短暫的兩日路途中,依言將那上玄真人交予他的《陰陽譜》了解了個大體,可是他竟然在修煉的過程中,越照著上面的指示去做,便越是練得起勁,原來,王平自從在體內(nèi)融合了陰陽屬性之后,對于這兩種相生而又相克的力量也是有所參見,不過他所領(lǐng)悟到的都是片刻之間,他照著《陰陽譜》所述,在體內(nèi)引導(dǎo)渾身氣脈,果真身體里陰陽二氣互為表里,真似有如長江大河般,滔滔不絕。
《陰陽譜》的修行,并非如同《伽藍經(jīng)》一般,它并沒有分出實際的等級,而是只看修煉真法之人對天地陰陽力量,有著多么深刻的認知,王平本身便是擁有著陰陽兩股力量,修煉起來,便好似一個旅者在狹小的巖洞中行走了多日,忽然之間,眼前便天地開闊,茅塞頓開,這樣的修行,可以當成一日千里也不為過。
只兩日的修煉,王平的眼界便已遠勝從前,同時隨著對陰陽一道的認知又是寬廣了許多,隨著修為的增長,對一些做人的道理也是有了極深的領(lǐng)悟,其實人與人之間,何嘗又不是像這陰陽一樣,若是能夠互相包容,互相運化,那么便是掌握了做人處世的本領(lǐng),百利而無一害。
日暮天邊,斜陽之下,空相垂手立在佛塔邊,聽得遠處梵音合著暮鼓悠揚,又是一天過去了,疲憊的天也將與黑夜換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