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陽當空靄色陰,狂雪呼嘯下乾坤。風打飛絮霜華亂,鵝毛旋舞沙中轉。十一月末苦寒天,橫云大雪入神幻。飄飄不知何所至,悵惘蒼穹薄日潰。年年最喜風雪時,放馬長歌博一醉。’
此詩乃是前朝一無名氏所作,詩中所言,乃正是隆冬之時,鵝毛大雪,鋪天蓋地的場景,此人下筆豪放,有如神助,但詩中‘飄飄不知何所至,悵惘蒼穹薄日潰。’一句,亦是蘊藏了那位詩人心頭之愁緒,這樣大開大闔,將一場飛雪之壯景描繪的落地有聲,實是一位不世出的奇人。
千山雪飄,北風凜冽,染白了朗朗乾坤,清平世界,可是人心,何時能一如眼前的白雪,不染塵埃呢?
天際之上,流光劃過,是落雪劍的光芒,而此刻駕馭著落雪的人卻是王平,他為了能盡快見到唐夢嫣,從而治好若璃身上的毒,自雨明處把這把神兵借了過來,星夜兼程,不敢停頓。
他這一番奔波,從玉衡峰直接順著大河源頭而去,踏進了一片荒涼的地帶,此去一路向西,他已經是廢寢忘食的趕了一天的路程,沿途并未遇到過一座村店,所幸的是,已經接近了雨明所描繪的魔教總壇。
天色將晚,眼見沒有去處,唯見山巒重疊起伏,鋪滿了冰雪,于是便在就近的山間找了個不大的山洞,撿些干柴,用火刀火石點著了火焰,雖然奔波一天未曾沾過半點飯食,但是他本是修真求道之人,便是一年不進人間煙火,也不妨事。
王平為了若璃能夠恢復過來,不遠萬里,孤身前往拜月教總壇——黑月城而去,這黑月城,傳說中位于大河的中流之處,下面不知連通著何處,乃是魔教最逍遙的所在,天下正道都對那里有著極深的忌憚,不過若是為了若璃,他便是刀山火海,都要去闖一闖,只要是能夠讓他身邊的人平安。
看著眼前搖曳的火光,他又回想起了那個晚上,荒村中的破廟內,唐夢嫣為他吹奏的那一曲,可他還是沒有將那片刻的溫存留住,他雖是有他的堅強,可是一個被拋棄的人,還有權利喜歡上一切都完美的她嗎?
自從那日雁門關一見,王平也是知道了她對自己的情意,她寧可死,也要搭救自己。不過趙瑩,他亦是在心中深深的愛著那個女子,隱隱在心中對她有些內疚,想起趙瑩對他的種種好,也許唐夢嫣和她,自己真的不能夠在其中下一個抉擇吧。
想了一會,王平心中煩亂,甩甩頭且不想那些,他躺在地上,看著被白雪覆蓋的群山,以及離自己迢迢千里的夜空,思緒連篇,他今年方才二十有余,雖然在聽雨門異空間中閉關十年,但他曾在天下間行走一番,反而比起同齡人多出了一些東西。
這幾年間發生的事情,若是他小時聽聞,便只有‘荒唐’兩字才能夠形容,可是他這些年間確確實實的走了過來,那些離自己很遠的,聞所未聞的,如今觸手可及,他伸出雙手,似乎觸摸到了那浩瀚星空上的點點光亮。
到底‘仙’的真正意義是什么?什么樣的人,才有著被人稱為‘仙’的資格呢?
正在他茫然之間,一個人的慘叫聲傳來,接著便是直接摔到了他面前,看那人面色慘白,神驚膽顫,就像是被什么東西嚇到了一樣,看附近的小山上面出現了道道雪痕,看起來這人便是從山上滾將下來的。
王平扶住那人,問道:“大哥,你怎么了?半夜三更的從山上滾將下來,嚇了我一大跳。”
“你……你是何人,聽你口音不向是我們這里人,你……不會是和那些鬼怪一伙的吧。”那人明顯沒緩過來,面色煞白,連連后退,一臉的驚恐神情。
“大哥你不要害怕,我只是個路人,你和我說說,你看到什么了?”王平說道。
“可嚇死我了,我乃是這方圓數百里外村子的農戶,在附近山間開荒墾田,不料今天天色已晚,我又在山里迷了路途,竟然闖進了一座嚇死人的村子里。”
“那村子好生荒涼,就像是被山賊洗劫過了一樣。”說到這里,他看到王平的眼光有些恐怖,忙戰戰兢兢的說道:“只是看起來那樣,那里倒像是一座古時的村落,只是大堆大堆的骸骨都堆積在街道之上,嚇得我只顧沒命的逃,一不小心,就從這里滾將下來。”
“哦?”王平一驚,看那人一臉驚恐,倒不像是說謊,想到:“此處是魔教附近,說不定是有邪魔變化作祟,借著夜色,我且去看看再說。”便說道:“大哥,我想去那山上看看,你如果認得路的話就回去吧,千萬不要再過來了!”
“啊,你……”話還未說完,只見王平已經御劍騰空而起,駭得他望空連連磕頭:“神仙保佑!神仙保佑啊!”
王平飛身而去,轉眼間出現在了山巔,冷風呼嘯,飛雪起舞,果真前方出現了一座破爛不堪的村子。
荒村幾乎覆沒在冰雪中,看起來破爛不堪,的確像是被一夜之間所摧毀,不過王平感覺得到,這里不像是什么新近被破壞的村落,倒真像是古時留下的遺址。
他落下地面,走進村落之中去,只覺周身都彌漫著一種不自在的感覺,心頭像是有一塊大石堵住了般的煩悶,果真如同那村民所言,冷清的街道之上,堆放著一層層的骸骨,從街道兩側滿是積雪的攤位可以看出,這里之前到底是怎么樣的祥和平靜。
可是王平眼前所見,卻是那樣的真實,難道這個村落是魔教所屠嗎?
轉過幾條街巷,卻發現,一堵塌陷的石墻下,竟然隱隱可見一道法力打下的痕跡,想必這一擊凌厲無雙,竟然將一堵石墻硬生生的推倒,掀開倒塌的石墻,一瞬間,量他此時修為已達天下一等一水平,但還是嚇得倒退數步,渾身劇震。
原來,那倒塌石墻上法力的印痕,竟是不大不小一個佛家的‘卍’字真言。
他的呼吸漸漸的粗重起來,記得三年前,自己初學伽藍經時,便是能夠用出這種法力真言的招數,如今他的《伽藍經》功力早已踏入了‘須彌’之高深境界,又如何不識得這佛門的無上真法?
忽然,黑暗之中一道陰風向他激射而來,其中似乎夾雜著極為厲害的法力,王平雖是被石下真言所深深震撼,但還沒有喪失本身幾近巔峰的意識,身形一閃,已然消失在原地,背后銀白長劍猛然出手,全身法力源源不斷的吞吐而出,迸射出數道強猛的寒冰劍氣,向四周打去。
這長劍赫然便是若璃的落雪劍,若璃重傷垂死,這劍也被雨明托付給了王平一路上使用,以防不測,而且王平與若璃相識甚好,此劍亦是能感知到兩人的心靈,所以對王平也是不排斥。
落雪劍雖是強大,但要看催使它的主人是否能得到它的認可,若是沒有得到神器的認可,那么它便會自行遁去,尋找可以駕馭它的主人,就算是被魔教中人奪了去,落雪劍依舊會飛回若璃身邊。
王平勘破陰陽兩家法門,功力已近高深,加上手持神兵,威力奇大,四面八方的劍氣將周遭房屋盡皆凍結,但是,那個出手襲擊他的人始終沒有現身,他并不慌亂,長劍拄地,全神貫注的聽著空氣中敵人所發出的動靜。
在閉關的十年之中,雨辰在閑暇時教會了王平很多東西,其中之一便是臨敵之時的冷靜,要想發覺一個敵人,首要的便是敏銳與冷靜,不然你便會始終處于逆境,最終被敵人玩弄于股掌之中,所以他沉住心神,慢慢的凝聚法力。
忽然,黑夜之中一個身影一閃即逝,機會已經被王平察覺了。
他的身影瞬間消失,倒轉長劍,朝著漆黑之中一掌拍出,狂躁的陰陽二氣瘋狂的摧毀著黑暗中的一切,只不過這時,一個人突破勁風,驟然飛出,手掌如同蒼勁的鷹爪,朝著王平咽喉抓來。
這一招當真是疾如脫兔,難躲難防,不過王平反應更快,手掌前探,催發法力,一個玄奧的陰陽魚圖案憑空浮現,神秘人猛力一擊,竟然如同抓上了滑溜的游魚一般偏移了開去,倒退數步。
一擊之下,王平亦是手臂發麻,暗道此人之難纏,雙掌護住周身,大聲叫道:“閣下何人,不妨報上名來!”
“好厲害的小輩,竟然在體內融合了陰陽兩種截然不同的法力,此等修為,果真是見所未見!”黑暗之中,王平只見那人如同幽靈一般的浮在半空,面色慘白,直如厲鬼,只聽他開口說道:“你體內陰氣之中,竟然如此熟悉,可是有著聽雨門的力量?那剛猛異常的陽勁,是佛門的《伽藍經》吧。”
“你怎么知道?”王平又是一驚,看起來此人的確是高深莫測,只看自己真氣,便知曉自身何等處境。
“吾乃拜月教數百年前教主座下的首位,本尊當年號為‘魂圣’可惜,我如今的狀態,卻是在這荒村之中,為一個孤魂野鬼罷了,你大可不必怕我。”那人幽幽的說著,語氣路落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