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衣局出了死人的事,其它宮女嚇的不敢睡覺。一個個縮頭縮腦的靠在床上,等著看接下來還會發生什么。
“不如去把皇上叫來吧?宮里死人可是大事?!庇皴鳇c子,唯恐天下不亂。
宮里人數眾多,別說是一個宮女死了,哪怕是皇上的哪個答應,常在死了,若不經提醒,皇上都不一定知道。
李宮女之死,可以告訴皇上,但一般情況下,大可以不驚動皇上,玉妃不過是想把事情鬧大而已。
“都回吧,李宮女之事,明天再查,還有,不準驚動皇上跟岑嬪娘娘。一來,皇上國事繁忙,怕是已休息了,誰若故意去告知皇上,皇上發怒的話,后果她可是自行承擔。二,岑嬪娘娘如今正養身子,腹中胎相不穩,若哪個多嘴的驚擾了她,致岑嬪的胎有什么不測,后果,可想而知?!被匮┻@番話,像是對浣衣局的宮女說,也像是對玉妃說的。
玉妃臉上閃過一絲不快,可回雪說的話句句在理,來的時候,玉妃已經問過了,皇上今晚留宿在北安宮,若這么冒冒失失的去告訴皇上,萬一皇上怒了,對自己是沒有好處的。
玉妃只是想看熱鬧,她可不想承擔什么后果,或許紙里包不住火,等天亮時,皇上就知道李宮女的事了呢?
李宮女的尸體被抬了出來,停放在院子里,用一塊白布裹了,她原先睡的床也被抬了出來,扔在角落里,地上的血跡加了些煤灰清掃了一遍,另外將她染血的衣物全部燒了,只等著天亮回雪的定奪。
臨走的時候,回雪讓王方將那盒香粉拿到相印殿。因香粉劇毒,回雪不得不交待王方小心一點,王方脫下褂子將香粉包上,一路捧著格外謹慎。
這盒香粉此時就放在相印殿內室的桌子上,回雪用一只舊簪子挑了一下,輕輕的在盒沿上抹一抹,果然滑的厲害,看成色,是極好的。宮內肯定沒有這樣的東西,因為每年內務府上了脂粉。都會各拿一樣來給回雪挑選,這種香粉,回雪卻從來沒有見過。
煙紫端上來一杯茶放在回雪身邊。瞧了瞧香粉,又將茶端的遠遠的:“主子,你還是不要坐在那了,這香粉毒性大,萬一散開來。想想李宮女的模樣,都讓人心驚肉跳?!?
煙紫很怕回雪為此有個萬一,這香粉如今就是燙手的山芋,煙紫恨不得趕緊扔了它。
看到半夜,也看不出端倪,躺在床上。回雪連睡覺都是淺淺的,但就是淺淺的睡覺,她還是做了一個夢。夢見永和宮里的那些禮物全部變成了毒蛇,吐著火紅的信子要去咬岑梨瀾,回雪想伸手去救,卻無法上前,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那些蛇將岑梨瀾包圍。
出了一身的汗。猛的坐起來,回雪不禁“啊”的叫了一聲。
她不知道這個夢昭示著什么。
煙紫聽到動靜。跑進來查看,王方站在廊下當職,也趕緊多點了兩盞燈籠,怕主子有個萬一。
“你去歇著吧。”回雪接過煙紫遞上來的濕毛巾,將臉貼在毛巾上,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確實剛才那只是一個夢,還好只是一個夢。
后半夜都睡的小心翼翼,隨便一只蛐蛐的叫聲,回雪都被驚醒。
次日一早,天蒙蒙亮,回雪就直奔永和宮,讓煙紫拿著香粉站在大門口等著,她先進內室去瞧岑梨瀾。
岑梨瀾還在喝湯,是雞蛋紅棗湯,湯嫩黃中泛著點點紅色,像一滴滴的鮮血,這湯本來好喝,但回雪一看到那棗子,便想起來昨晚上李宮女的事。心里又一陣反酸。
岑梨瀾像是有心事,有一搭沒一搭的喝著湯,含在嘴里卻不咽,只喝了小半碗,將剩下的遞回給苗初,說是不喝了。
“你怎么了?怎么就喝那么一點呢?”回雪坐在床前,拉著岑梨瀾的手問。
岑梨瀾抬頭看看床帳,又掃了掃屋子里的擺設,莫名其妙的問了一句:“你說,在這宮里,我是不得寵的妃嬪吧?”
“這…….”回雪不知岑梨瀾為什么突然問起這個。
“昨天晚上我做了一個夢,夢到好多蛇一直追著我,我跑到草叢里,蛇就跑到草叢里,我跑到臺階上,蛇也跑到臺階上,我遠遠的看到了你,又無法喊你,最后,好多毒蛇咬我,朝我吐信子,醒來后,我一身的汗,覺得肚子里的胎兒也不安分起來,像是受了驚嚇?!贬鏋懻f著,抽出手來,輕輕的按了下肚子。
回雪竟然跟岑梨瀾做了一個相同的夢。
天下竟有如此巧合的事情?或者,同一個夢昭示著什么東西?
岑梨瀾看回雪發呆,便又問說:“你覺得,是不是有什么不好的事要發生?”
回雪不想岑梨瀾擔心,她如今要做的,便是什么都不要想,好生躺床上歇著,保持好心情才是,于是低下頭去,裝出一抹笑容來安慰她:“我常聽老人家說,夢死得生,這個夢意思是說,你要生下小阿哥了?!?
岑梨瀾似乎不大相信,見煙紫沒有跟著回雪,便問:“煙紫怎么不見了?”
回雪去哪里,一向都帶著煙紫,只是這一次,怕岑梨瀾知道香粉的事,特意讓煙紫在門口守著,想著一會兒讓苗初去認一認,想一想送香粉的人是誰。
見岑梨瀾問起,回雪只能扯了個謊:“煙紫來了,在門口透氣呢,怕進來打擾到你?!?
“一大早,我就聽說了一個消息。這消息真是讓我吃不下睡不著?!贬鏋懳站o了回雪的手,一顆心劇烈的跳著。
“什么消息?”回雪裝作很好奇的樣子。
“聽說,昨晚上,浣衣局死了一個洗衣裳的宮女,而那宮女死前,曾用過一盒精美的香粉,浣衣局哪里有什么精美的香粉,我問苗初,妃嬪們送給我的香粉都去哪了,她說你讓扔掉了,我想著,會不會是她們送我的香粉有毒,被那宮女撿了去,所以才死了的,若是我用了那香粉,怕現在死的人就是我了?!碧岬剿?,岑梨瀾是不怕的,但如今有了孩子,越發怕提死字了。
“哪個多嘴的奴才嚼的舌頭?”回雪輕輕給岑梨瀾掖著毯子,如今李宮女的事竟然連岑梨瀾也知道了,怕是再也無法隱瞞她,只是希望她不要動胎氣才好。心下不忍告訴她實情,只是含糊其辭:“或許,是她吃錯了什么東西,或是得罪了什么人,或是有人要殺她滅口呢?也許是情殺。”
“聽說李宮女都有五個月的身孕了?”岑梨瀾有點惋惜李宮女的死。
回雪看瞞不下來,便輕描淡寫:“是,所以說可能是情殺呢,也許奸夫看李宮女的肚子快掩蓋不住了,就想…….你也不要憂心,我讓苗初扔了東西,不過是想著,懷孕的人,大多聞不得異味,怕味道干擾到你,等你生完孩子,這些香粉怕也不能用了,所以不如扔了。反正以后你想要,我讓內務府送來幾盒便是?!?
岑梨瀾的心才算安了一些:“不是因為香粉死的就好了,不然,我心不安。太可憐了。大早上路過的太監宮女都在議論紛紛,我躺在床上都聽著了?!?
回雪又陪著岑梨瀾說了一會兒話,因昨晚上沒睡好,岑梨瀾說著話就瞇上了眼睛,回雪扶著她躺下,又將毯子給她蓋好,才輕輕的到院子里去了。
苗初拿個蠅掃子在輕輕的追著蠅子,太陽照著她微微發汗的額頭,越發顯的她是個美人,年輕而純良,只是太善良了,在岑梨瀾面前,她連一句謊話也不會說。
回雪沖她招招手,苗初福了一福,拿著蠅掃子跟了出來。
回雪接過煙紫手里的香粉,打開來給苗初看:“實話說了吧,浣衣局李宮女的死,就是因為這一盒香粉,這香粉聞著香,其實劇毒,有人將她送來永和宮,就是想毒死你主子。”
回雪語氣冷靜,臉色陰沉。
苗初手里的蠅掃子“啪”的落在地上,她哆嗦著蹲下身去,撿了兩次,才將蠅掃子握在手中,顫顫巍巍的站起來,有點頭暈,趕緊扶住了墻,才算站穩了:“我就知道,這宮里害人的事,不會只有一次?!?
她說的不是只有一次,指的當然是當年素妃被害之事。
回雪伸出手來按在她的肩膀上:“我跟你家主子說了,李宮女的死,是因為其它原因,并不是因為這盒子香粉,不然她心里會不安生的。”
苗初點點頭。
“李宮女撿的香粉,你家主子并不確實是永和宮的,你永遠也不要告訴她,還有,我讓你扔香粉的事,你既然告訴了她,也就算了,只是扔人參,鹿茸和其它東西的事,一個字也不要提。免得她擔心?!被匮┬÷暯淮骸澳慵抑髯犹纱采暇昧?,心里便急,外面有什么風吹草動的,她便想聽個明白,下回有太監宮女路過永和宮,再敢胡言亂語的,你讓她們去相印殿領罪?!?
“是。”苗初低下身去福了一福:“都是我不好,不應該跟主子說扔香粉的事,說完我就后悔了?!?
“你來看看這香粉,可還記得,是哪一個宮里的妃嬪送過來的?”回雪將那盒香粉往前推了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