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阿哥忙阻止:“四阿哥他還這么小,怎么能用這么殘忍的法子?若他醒了,知道以后自己走不了路,讓他怎么活下去?皇阿瑪也不會答應的?!?
回雪心里也不敢想象,癱瘓的四阿哥,會是怎樣一副模樣。
這么讓人揪心的場景,本來應該讓她難過,她卻不合時宜的打了一個呵欠,顯的有些疲倦。
太醫驚住了,沒想到回雪此時此刻,竟然還有功夫打呵欠。
“還有別的法子嗎?”回雪追問。
太醫們搖頭。
一陣珠翠叮當,四阿哥房間虛掩的門被打開了,衣衫抖動,香氣撲鼻。
原來是玉妃來了。
她的肚子已很明顯,承歡殿離阿哥所又不近,走來也不容易,只是這嗆人的香氣,回雪只聞一次,便咳嗽了起來。
玉妃笑笑:“永和宮的陳常在,每日身上都涂著這樣的香氣,郁妃娘娘倒聞得,如今我涂了一次,郁妃娘娘聞不得了,真是我的罪過?!?
回雪一心在四阿哥身上,自然無空理她。
玉妃本來在承歡殿坐著吃糕點,見宮里人頭攢動,議論紛紛,不難打聽,就知道四阿哥出了事,這種看熱鬧的好機會,她又怎么會錯過。
于是,換上翠綠色的小襖,團花紋馬甲,下襯一條石榴紅的棉裙,裙上系著深綠色的絳帶,頭發抹了桂花油,梳成高高的飛仙髻,發髻右側并排插著兩支簪子,下面一支是深藍色的海底撈月,上面一支是大紅寶石簪子,名字叫喜鵲登枝。然后又細心的抹了有半兩香粉,這才由奴婢扶著。顫巍巍奔阿哥所而來。進門之前,她先在房間門口偷聽了一會兒,見院子里四處都有奴婢在低聲議論四阿哥之事,玉妃篤定四阿哥這次是出了大事了。
玉妃精致的打扮出賣了她,而她發間喜鵲登枝簪子也刺傷了眾人的眼?;匮┢擦怂谎郏匀恢浪莵砜礋狒[的,心里對她的厭惡又多了一分。
玉妃見回雪的眼神不善,雖早已料到,卻又裝作無辜的樣子:“今兒也沒下雪,天氣晴好。誰能想到四阿哥會出此災禍呢,萬一保不住,以后郁妃你可是要靠誰呢?”
玉妃譏諷之意。連煙紫也聽出來了,煙紫只是一個奴婢,沒有份量說話,只是氣的咬牙。玉妃此時的裝扮,哪里像是來看病中的四阿哥。倒像是打扮一番,去暢音閣聽大戲,或者到養心殿給皇上賀壽的。
回雪冷冷一笑:“玉妃多慮了。四阿哥不過是多睡了一會兒,倒扯不上什么災禍,倒是玉妃你,以后還是多多在承歡殿歇著。多注意自己肚子里的小阿哥。不然,那才是災禍?!?
玉妃呵呵一笑,顯然很沒意思。見太醫們個個拘謹的很。便故意嚷道:“太醫,為什么不給四阿哥開方子呢?在床前傻站著,這是什么道理,還是,四阿哥的病。沒法子開藥了?哎喲,若皇上知道。定然心疼死了?!?
太醫們沒想到玉妃會說這么放肆的話,個個縮手看著回雪的臉色。
回雪字字鏗鏘:“四阿哥有皇上庇護,自然逢兇化吉。玉妃你實在是想太多了?!?
玉妃又尷尬起來。
伺候四阿哥的一個嬤嬤,平日里對四阿哥照顧有加,此時怕四阿哥有個萬一,那她們幾位嬤嬤,誰也不會有好下場,于是哆嗦了半天,才跪倒在地:“郁妃娘娘,奴婢倒有一個法子,就是不知……..”嬤嬤望望回雪的臉色,又望望玉妃。
玉妃撫摸著自己的肚子道:“看我做什么,我又不是太醫?!?
回雪心里升起些希望,猶如夜色里看到了一個火把一般的亮光,于是拿手帕按在胸口,臉上卻裝作云淡風輕的模樣:“什么法子呢?”
老嬤嬤道:“奴婢進宮以前,那時才十來歲吧,當然是在宮外的時候了,那時候光景不好,時常有人餓死,也有人得瘟疫…….”
“大膽奴婢,你竟敢說四阿哥得的是瘟疫?瘟疫可不是小事,那可是會死很多人的?!庇皴s緊后退了幾步,拿手帕捂住口鼻,十分不待見的望著床上的四阿哥。
回雪冷冷的呵斥道:“嬤嬤的話還沒有說完,玉妃你又何必大驚小怪,若是沒有其它事,你大可以回去養胎了?!?
玉妃這才不做聲了。
嬤嬤小心看了眼玉妃,這才小心翼翼的道:“有的人就昏迷不醒,或是餓的,或是發燒,或者,沒有緣由的,就不清醒了,我所在的村子里有個老婆婆,那時候都有七十多歲了,她給各路神仙燒了燒香,結果,有的昏迷之人,就轉醒了呢,奴婢想著,四阿哥突然不醒,是不是得罪了什么神仙,不如,也燒燒香,祈祈福,或者,會有轉機呢。”
嬤嬤說完,憂心的看了看床上躺著的四阿哥。
太醫們卻直嘆氣,這民間所說的燒香還愿,有的人說,信則有,不信則無,如今形勢,他們也不敢妄加評論。
玉妃卻哈哈一笑,仰頭間,眼淚都笑了出來,發間的喜鵲登枝發簪更是搖曳起來,一抹紅色在這氣氛壓抑的屋子里頗顯得格格不入,玉妃一開口,煙紫更是氣的牙癢癢:“我還以為有什么好主意,原來竟然是燒香之類,宮規早定下了,沒什么鬼神可拜,這種糊涂奴婢伺候四阿哥,也難怪四阿哥會昏迷不醒了,依我的,不如把她拉出去勒死?!?
所有人都深吸了一口涼氣。
嬤嬤更是嚇的跪倒在地:“郁妃娘娘,都是奴婢亂了分寸,亂說的,求郁妃娘娘饒命?!?
回雪心中自然明白,嬤嬤出這樣的主意,也是擔心四阿哥所致,真心對四阿哥好的奴婢,回雪又怎么會懲治于她呢,那樣以后,誰還肯為四阿哥的事出謀劃策。
玉妃見回雪不說話,便又湊上前來:“郁妃娘娘,你不會心軟了吧?這樣的奴婢,留著何用?”
回雪冷冷一笑:“如今四阿哥大事當前,玉妃怎么反倒跟一個嬤嬤計較上了,再則,這是四阿哥身邊伺候的人,怎么處置,我有分寸,玉妃還是操心自己的肚子吧?!?
嬤嬤感激不已,伏在地上謝恩。
王福全得了皇上的令,來看四阿哥的病情,見四阿哥沒一點響動,心里也很是憂慮。
回雪卻強打出笑臉來:“四阿哥不過是昏睡的久了一些,或者突然醒了呢,你且回去回皇上,若是過幾個時辰,再沒有動靜,我自然派人去養心殿傳信兒。”
王福全哈著腰跑走了。
玉妃探頭張望,見四阿哥毫無起色,心里又高興起來,只是面上裝作有些哀傷的神情:“聽說這幾位阿哥里,四阿哥是極得皇上喜歡的,天天活蹦亂跳,很是精神,怎么突然之間,就這般模樣呢?若是太醫能查個因由,有好藥伺候著,怕也行,只怕這不吭不響的,太醫都無處下手啊?!?
回雪冷冷盯著玉妃:“你到底想說什么?”
玉妃咯咯一笑:“郁妃娘娘不要緊張,我就是想著,宮里是不是有人嫉妒郁妃娘娘高高在上的位分,且有四阿哥這么個聰明伶俐的孩子,所以才會下了毒手,或是背后打了四阿哥一棍子,或是給四阿哥吃了什么不應該吃的,所以四阿哥才會這樣吧?!?
煙紫怕回雪著急,急忙道:“主子,大阿哥剛才說了,四阿哥在昏睡前,一直跟他在一起,怎么會有人平白就給了四阿哥一棍子,且阿哥所有嬤嬤,有太監,有宮女,自然沒有人能乘這個嫌隙?!?
太醫也附和道:“確實,四阿哥身上并無外傷?!?
大可哥卻如夢初醒,他本來坐在床沿,一直俯視著四阿哥,聽玉妃在這喋喋不休,他本來有些反感,此時卻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四阿哥除了吃阿哥所的飯食,還吃過他烤的麻雀,且麻雀小,他一連吃了幾只。
回雪似乎明白了大阿哥所想。大阿哥卻已脫口而出:“郁妃娘娘,難道是因為…….麻雀?”
“真是笑話,天上飛的麻雀?如今這么冷的天,哪里來那么些麻雀?且四阿哥昏迷不醒,又關麻雀什么事呢?真是半夜做夢,怪花開的太早。”玉妃諷刺起來。
回雪也奇怪,下雪前,曾見麻雀三五結伴的落在院子里找吃的,而下雪后,見麻雀的次數就越來越少了,大阿哥說,最近竹林子里落了不少麻雀,可能是凍死的,所以烤著吃了,難道?回雪不及細想,便問煙紫:“相印殿剩下那一只麻雀,可還在?“
煙紫忙點頭:“在,本想讓主子吃,主子卻不吃?!?
“快拿過來?!?
煙紫忙出阿哥所,往相印殿跑去。
一路上風如刀割,吹的煙紫幾乎睜不開眼睛。她想著,或許麻雀跟四阿哥是有關系的,畢竟四阿哥吃了烤麻雀,心里卻又怕麻雀跟四阿哥有關系,若真有關系,那四阿哥的情形堪憂。
跌跌撞撞,有幾次險些摔倒,嚇的相印殿門口的兩個小太監趕緊伸出手來扶住:“煙紫姐,怎么這么慌張?”
煙紫沒回答,提了提裙角,抬起衣袖擦了擦額頭的細汗,一路奔到內室,那只烤麻雀卻沒了蹤影。之前明明放在桌上的。
煙紫細細翻看,小桌子,床頭柜子上,甚至連絲綢桌布都給翻了過來,依然沒找到。想來想去沒有頭緒,只有叫王方:“你可曾見到內室盤子里的烤麻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