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嬤嬤忙勸著:“不如,岑妃娘娘還是別吃石榴了,讓奴婢去把它掛樹上。”
“爲什麼要掛樹上?”岑梨瀾冷臉。
戚嬤嬤含笑道:“是五阿哥要這樣的,五阿哥想看石榴長在樹上。”
其它幾個嬤嬤皆垂手站著,誰也不敢插話。
五阿哥見岑梨瀾站那不動,那個石榴也被剝開了,露出裡面晶瑩剔透的籽,吵嚷的更兇了:“壞額娘……我要石榴長樹上。”
戚嬤嬤想哄著五阿哥,但無論如何也哄不下,只能央求著:“岑妃娘娘…….”
“如果五阿哥要天上的星星,你們也要摘給他嗎?”岑梨瀾冷冷的:“嬤嬤進宮多年,還跟著胡鬧?”
戚嬤嬤一臉無辜:“可是五阿哥會哭的……..”
“把五阿哥抱走,讓他哭,他哭累了,自然不哭了。”岑梨瀾突然嚴肅了起來,她雖心疼五阿哥,但不是溺愛。
戚嬤嬤見岑梨瀾不高興,也不敢多說什麼了,摟著哭鬧的五阿哥進了偏房,或是拿果子給五阿哥吃,或是給五阿哥拿玩具,五阿哥直接將果子扔在地上,把玩具放在腳下踩來踩去,時不時的還哭兩聲。
戚嬤嬤見四下無人,便湊到五阿哥耳朵邊道:“五阿哥,你別哭了,再哭,你額娘就要打你了。”
五阿哥還是哭鬧。阿哥們一哭,主子們就要生氣,所以平日裡一遇上五阿哥哭,嬤嬤們都嚇的束手無策,趕緊衝進來,勸導一番,如今戚嬤嬤在屋裡哄五阿哥,她們誰也不敢靠近。生怕像先前一樣。戚嬤嬤讓她們跪在地上當木馬給五阿哥騎。嬤嬤們老胳膊老腿,很怕這樣折騰。
戚嬤嬤給五阿哥擦著淚,一面壓著聲音道:“五阿哥,如今你額娘肚子裡有一個小弟弟,等你額娘生下小弟弟,自然就不要你了,如果五阿哥你一直哭,你額娘就會把你扔出永和宮,你瞧瞧,外面多冷啊。扔出永和宮去,沒有好衣裳穿,再也見不到我了。”
五阿哥果然被嚇住了:“額娘生了小弟弟以後。真的不要我了嗎?”
戚嬤嬤鄭重的點點頭:“你額娘要你,是因爲她沒有兒子,如果她自己有了兒子,你聽話,還能在永和宮裡過活。如果你不聽話,你額娘爲什麼還要你呢?”
五阿哥不敢再哭了,摟著戚嬤嬤的脖子像是很害怕似的:“嬤嬤,爲什麼我額娘肚子裡有小弟弟?”
戚嬤嬤答不上來了。
五阿哥笑起來:“戚嬤嬤,不如,我們把額娘肚子裡的小弟弟勒死。就像那天,你帶我勒死那隻小麻雀…….勒死了,我額娘就沒有兒子了。”
五阿哥聲音洪亮。笑嘻嘻的,很爲他自己的法子得意。
戚嬤嬤卻嚇了一跳:“五阿哥萬萬不敢這樣講,如果被你額娘知道,會先勒死了你。”
五阿哥趕緊往戚嬤嬤懷裡鑽。
有個婢女進來,端著一盆子溫水。上面搭著條白毛巾,說是沒聽見五阿哥哭了。想來是好了,所以來伺候五阿哥洗臉。
戚嬤嬤訕笑著,示意五阿哥不要再說話了,以免被別人聽了去。
婢女笑著道:“剛纔嬤嬤在跟五阿哥說什麼呢?我聽著,好像什麼勒死勒死的?”
戚嬤嬤的臉都白了,手裡的白毛巾浸了水,溼噠噠的往地上滴著:“啊,你怕是聽錯了,我們並沒有說這樣的話,我不過是在給五阿哥……講故事。”
五阿哥嘿嘿一笑:“嬤嬤在給我講故事。”
直到婢女端著水盆出門,戚嬤嬤才鬆了口氣,摟過五阿哥道:“以後這些話,萬萬不敢白天說。”
“爲什麼?”
“白天哪,這些個太監,宮女到處走動,隔牆有耳,很容易被她們給聽去,如果她們告訴你額娘,那咱們就完了,所以以後,五阿哥想跟嬤嬤說什麼,得等到天黑睡覺的時候。”戚嬤嬤小聲交待著。
五阿哥似懂非懂的點點頭。
這一晚永和宮的晚飯很是豐盛,有山雞燉蘑菇,蒸兔肉,辣椒蛤蜊,小烤野豬肉,還有拔絲兒蘿蔔絲,三菌鮮湯,滿滿一大桌子,冒著熱氣,很是美味。
宮裡吃的飯食,跟這些是不同的,食材不同,味道自然也不一樣。
岑梨瀾也覺得這些飯食新奇,吃了一整碗米飯。
陳美娘有些不好意思似的,只吃了兩碗米飯,便拿手帕子擦嘴,岑梨瀾笑道:“陳常在也太拘束了些,如今是在你屋裡吃飯,你只管吃就是。就是你不餓,肚子裡不還有小阿哥?”
陳美娘福了一福,自從她進永和宮,她的飯量,倒也不是秘密。
陳美娘又接連吃了兩碗米飯,順便將山雞肉,野豬肉,還有蛤蜊,滿滿的裝了一盤子,自己大嚼了起來,最後,除了那一大碗湯沒有喝完,其它的飯食,均被陳美娘風捲殘雲,吃進了肚子裡。
吃完了飯,坐著用了一杯茶,陳美娘打了個飽嗝,訕訕的:“讓岑妃娘娘見笑了。”
岑梨瀾倒並不在意:“沒有什麼,江答應這次,好像真的幫了你的大忙了,我瞧著,好像陳常在你很喜歡吃這些菜呢。”
陳美娘一臉的笑:“這些莊子上產的東西,是比宮裡的肉有嚼勁,吃著味道也好。”
“既然這樣,江答應不是說了,隔幾天就會有婦人送這些進宮,你喜歡吃,讓她們送就是了。”
陳美娘點了點頭:“江答應真是費心了,本來我還說,讓她來永和宮一塊用晚飯的,可是她說,天冷了,她懶的動彈,如今天不黑她就睡下了。”
這個時候,白天越來越短,而夜晚越來越長,岑梨瀾怕天不亮就醒,躺牀上會沒事做,所以每晚都看醫書,或是做針線,一直忙活到夜裡才肯睡下,江答應倒是好睡,幾次聽說,天還沒黑,江答應就匆匆睡下了。
岑梨瀾從陳美娘房裡出來的時候,天已黑了,院子裡乾燥,冷風呼呼的,不像夏季,天黑了之後,那幫蛐蛐就開始吱吱的叫起來,現在沒有了蛐蛐,這個夜也格外的靜。
因爲白天的時候五阿哥哭鬧,岑梨瀾雖說讓嬤嬤將他抱走,心裡還是放不下,這會兒見五阿哥房裡還亮著燈,便掀簾子進去,想著看一看他。
五阿哥穿著一身米黃色的夾衣,腦袋後面的小辮子也放了下來,正坐在錦被裡跟戚嬤嬤講著什麼,戚嬤嬤也坐在牀頭,身上還蓋著錦被。
這是犯忌諱的事,一般奴婢跟主子說話,都是站在一側,低頭哈腰,雖說嬤嬤們照顧小主子,沒那麼些講究,但戚嬤嬤此時坐在五阿哥身邊,足以被杖責。
戚嬤嬤是宮裡的老人,又怎麼會不懂這個,當即從牀上翻了下來,伏在地上道:“岑妃娘娘來了。”
她的聲音都在發抖。
岑梨瀾遠遠的坐在榻上,打量著屋子裡的一切,暗金黃的錦被,紅木的牀,上面掛著綠色的帷帳。
岑梨瀾並沒有說話。也沒讓戚嬤嬤起來。
五阿哥見岑梨瀾進來,卻並沒有叫額娘,也沒有請安,只是伸著手想拉戚嬤嬤:“戚嬤嬤,你快到牀上來呀。”
戚嬤嬤面色慘白:“岑妃娘娘,奴婢錯了,奴婢不應該沒有規矩,是奴婢失了體統,奴婢不應該坐到牀上。”
戚嬤嬤藉著微弱的燭火,偷偷打量著岑梨瀾的臉色。
“既然戚嬤嬤知道錯了,那以後不要犯了纔是。”岑梨瀾終於說話了:“雖說嬤嬤們與五阿哥朝夕相處,伺候五阿哥有功勞,但也不應該壞了規矩,讓外人看了笑話。”
岑梨瀾的聲音雖不高,但卻很有威嚴。戚嬤嬤忙叩頭,若是放在厲害的主子那裡,戚嬤嬤敢跟主子平起平坐,少不了一頓打。還好岑梨瀾只是訓斥了幾句,並沒有怎麼她。
五阿哥見戚嬤嬤一直不上牀,且跪在那磕頭如搗蒜,便不願意了:“額娘,爲什麼要讓戚嬤嬤磕頭?你怎麼還不走?”
五阿哥在趕岑梨瀾了。這讓岑梨瀾意外,在五阿哥很小的時候,晚上,他是跟岑梨瀾睡在一張牀上的,如果岑梨瀾起身去看會兒書,五阿哥就會躺在錦被裡哭,如今,五阿哥開始趕她走了。
岑梨瀾心裡有一絲酸澀。
“戚嬤嬤還要給我講故事呢,額娘,你快走啊。”五阿哥催促。
本來,岑梨瀾還想著,在燈下細細看五阿哥一回,跟他說一會兒話,可五阿哥看到她,好像很不耐煩,岑梨瀾有些失望了。
戚嬤嬤跪在地上一直不敢起來:“岑妃娘娘,五阿哥他…….他是想睡覺了,白天玩的時辰太長,所以晚上,小孩子累了。“
岑梨瀾知道這不過是託詞,但坐在那,被五阿哥催促著,到底沒有意思,當即帶著苗初出了屋子,往自己的房間而去。
剛出房間門口,便有冷風襲來,岑梨瀾來不及裹緊衣裳,眼淚就要流下來。
她本不是一個愛流淚的人,怕苗初看見,趕緊吸了吸鼻子,仰臉,許久,才笑著道:“風太大,吹的眼睛不舒服。”
苗初雖然話不多,但也知道此時主子的心思:“主子,五阿哥還小,所以並不懂得什麼,慢慢大了,自然會體諒主子你的一片苦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