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菲從回來就一直關在自己房間沒出門, 連晚飯都沒出來吃,江大道唉聲嘆氣,最后不得不跟女兒低頭。
“爸爸不是對季云開有偏見, 也不是因為他跟言伯約的關系就不待見他。可是當初, 姓言的害得我的寶貝女兒自殺!這口氣我不能忍, 以后要跟言家人成親戚, 爸爸真是……為你憋屈呀!”
江菲這才從思緒中抬起頭來, 勉強一笑,說:“爸爸,你不用擔心, 我和季云開還不到那一步呢!”
江大道示意她不用解釋,嘆道:“別把爸爸當老糊涂, 我看得出來, 你還是挺喜歡那小子的!就他在咱家這段日子, 擱以往你早躲得遠遠的了,可你這些天在家的時間比從前一年都多, 明擺著……得,男歡女愛的事兒爸爸不干涉你,可你以后要是真面對言家的人了,你要怎么處理?”
江菲想了想,說:“該怎么處理就怎么處理, 做錯事的人不是我, 該心虛的是他們。就算要回避, 也不是我。”
江大道一想也對!當初是言家的人對不起他們, 就算見了面, 他們也是昂首挺胸的,該怕的人是言家!可是……“那季家的人對你是個什么態度?要是他們對你沒個好臉……”
“季家的人都很好, 季叔叔還說很欣賞您呢!”江菲安慰老爸,她知道老爸還是擔心自己,怕對方家人看不起江家的出身,更怕季云開回受家人影響,就跟之前的言伯約似的,為了一點利益,就把她給賣了!
江大道聽女兒這么說,就放下心來,點頭嘆道:“那就好,那就好。”又說:“我讓傭人再做些吃的,不管怎么樣,晚飯也不能不吃啊!”
江菲是真的吃不下,不是因為季云開,而是……可她要怎么跟父親說,她今天遇見的那個人呢?
但為了不讓爸爸擔心,她只能點頭,江大道連忙叫人做吃的去了。而江菲看他出去,掀開被子,抱著剛才藏起來的破舊布娃娃,從布娃娃的衣服里面掏出一張泛黃的老照片。照片上是個年輕女人,雖然年代已久,但還是掩蓋不了女人的美艷。江菲望著照片怔怔的出神,直到江大道在樓下叫她,她才將照片重新藏進布娃娃的衣服里。
季云開一看到眼前的女人就愣住了,難怪隔了那么多年,她能一口就叫出江菲的名字,而江菲也會是那種神情。之前戴著墨鏡看不到,如今露出真容,那眉毛、眼睛、鼻子幾乎和江菲一模一樣!
“阿……阿姨,您好!”由于太過震驚,季云開有些不知所措。
紐翠絲微微一笑,點頭說道:“看出來了吧?沒錯,我就是江菲的媽媽。”
季云開勉強笑了笑:“你們長得很像。”他只知道江菲的媽媽在她七歲那年就離開了,這么多年音訊全無,這會兒忽然出現,不知是出于什么目的。
紐翠絲坐在季云開對面,像丈母娘看女婿似的審視著季云開,季云開輕咳一聲,端坐著接受審視。
半晌,紐翠絲略微點頭,笑道:“冒昧的打電話給你,還希望季先生不要介意。”
季云開忙道:“叫我阿開就好。”
紐翠絲便道:“好,阿開,你是菲兒的男朋友吧?你們什么時候認識的?”
“我們認識有八個月了,交往也有半年多了。”果然是丈母娘模式啊!
紐翠絲皺了皺眉,低聲道:“才半年?這么看來你對她也不是很了解啊!”
季云開連忙說:“我很了解江菲,阿姨您要問什么盡管問,包括她小時候的事兒!”當然了解了,當初調查人家的時候可是查了個底掉啊!先前不知道江菲前兩年干嘛去了,后來還是顧遲告訴他的,現在他對江菲知道的絕對比她親爹知道的都多!
紐翠絲莞爾一笑,溫和的說:“看來你和菲兒的感情一定很好,連她小時候的事都知道。”
季云開先是愣了愣,但很快斂容,無比正經的點頭說道:“是的!我們感情一直很好,只是前些天因為一些小誤會起了摩擦。不過不要緊,這也只是一種生活情趣罷了。”
紐翠絲了解的點點頭:“我明白,年輕人嘛!”
季云開暗自松了口氣,這要是讓未來丈母娘知道自己還沒重新上崗,印象就會被大打折扣了呀!他很快反客為主,好奇的問:“阿姨,這些年您都去哪兒了?為什么沒有回來看江菲呢?”
紐翠絲渾身僵硬,面色白了又白,低聲說道:“我也是……不得已,這次回來,就是想彌補她們父女。”
季云開立即做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紐翠絲抿了一口茶,眼神望向了窗外的夜幕。
“你是說……媽媽回來了?”江禹臣顯然也被這消息砸的有些暈。
江菲還在他面前走來走去,語無倫次的說道:“對,我看到她了!我確定是她,雖然很多年沒見,但我知道那就是她!就在咱們家外面的那條大路上,那是通往咱們家的必經之路,哥,你說她回來干嘛?是來看我們的嗎?她到底想做什么!”
江禹臣拉住她的雙手,使她停下慌亂,摸了摸她的頭頂,安撫道:“別著急,如果真是媽媽,她這么多年沒回來了,這個時候回來看看我們也無可厚非。”
江菲卻握緊雙拳,眼眶生澀,高聲說道:“當初她就那么走了,一走十多年音訊全無,現在突然之間回來,看看我們?我們有什么可看的,我不需要她回來,不需要她來看我!”
江禹臣微蹙眉頭,抿緊雙唇,他是后來才被父親收養的,對母親的記憶只停留在那晚的爭吵。江菲不同,她畢竟是親生的,和母親有過七年的相處生活。紐翠絲回來,對他來說不過是個陌生人回來看看,而對江菲來說,是揭開過去十多年沒有母親疼愛的創傷。
江菲捂住雙眼,靠在哥哥肩頭,身體忍不住顫抖,嗚咽著說:“我不敢告訴爸爸,如果爸爸知道了,一定不好受。”
江禹臣無言的拍著她的背,這些年,的確是他們三人相依為命。忽然之間,那個離家多年的母親(妻子)就這么回來了,任誰也接受不了。許久,他才說道:“那就暫時不要告訴爸爸,我讓人去查一下她是什么時候回來的,回來的目的是什么。你不要太擔心,不會有事的。”
江菲點頭,最重要的是不能在爸爸面前露出馬腳,卻又忍不住猜疑:那個女人,這個時候回來到底要做什么?
季云開送紐翠絲回酒店,臨下車前,紐翠絲說道:“我剩下的時間不多了,但菲兒不肯原諒我,希望你能從中說和。”
“我不能代替江菲做決定,只能說,我盡量。”季云開的心情也很沉重,江菲那個脾氣,愛與恨都很強烈,現在他還在考察期,如果貿貿然去做說客,不僅適得其反,自己也會被踢出局。
紐翠絲笑道:“謝謝,”
隔日,江菲接到季云開的電話:“我今天要去醫院復查,你陪我去好不好?”那可憐兮兮的語氣,若是江菲不陪著他,好像多不近人情似的。
江菲獨處時總胡思亂想,也許跟這活寶在一塊兒能不那么糾結,于是嘆道:“好,你等我去接你。”
季云開連忙喜滋滋的說:“不用不用,我去接你,我已經在路上了。”
江菲冷哼一聲,原來他早就算計好了自己會答應的。
邁巴赫已經修好了,去過醫院,確定腳傷已經沒有大礙,季云開為了“感謝”江菲,要請她吃午飯。
去飯店算不上有誠意,季云開早已在公寓里準備了食材,給江菲做了一頓豐盛的法國大餐。
藍帶豬排外脆里嫩,法式貽貝新鮮味美,鵝肝肥而不膩,烤蘋果爽脆鮮甜,焦糖布丁是江菲的最愛,一點也不考慮熱量,吃了個精光。
江菲晃了晃高腳杯里的香檳,神色微醺,笑著問:“你不是在美帝留學的嗎?怎么法餐也做得這么好?”
季云開也喝了不少,目光灼灼的盯著她說:“為了你,特意學的。”顧遲告訴他,江菲跳海之后曾在法國的某個莊園里修養了一段時間,法國是她得以重生的地方。所以,給她做一頓法餐,也許會喚回她某些溫柔的記憶吧!
江菲微微一笑,抬頭飲盡杯中酒,滿足的嘆一口氣。季云開忙道:“先去臥室休息一下吧,我整理好再陪你。”江菲看了他一眼,施施然走進臥室。
這個房間江菲可是住了幾個月的,再回到這里,竟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床單和被子還是原來的那套,可以說,房間里的擺設和她走時幾乎一樣。只除了……床頭柜上那只模型——是季云開從江菲那里拿走的滑翔機模型。
腰上忽然一暖,有熱氣噴在她耳畔,她的目光一直落在模型上,問道:“你裝好了?”
“恩,”季云開的目光也尾隨過去,似是感嘆,又似是悵然。放在她腰間的手驀然收緊,害怕她又要離去,貼著她的耳垂低語,“幾乎用盡了我,一生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