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禮上來人很多, 不少人除了看江家的面子,更多的是看季家的面子。
江菲秉承母親的遺愿,將她火化之后, 骨灰葬在公墓里。這兒熱熱鬧鬧的, 興許還能找到二十年前的朋友, 總好過在澳洲那塊土地上, 冷清清的沒人理她。
很多人都在跟她說節哀順變, 她的眼淚早已在三天前母親去世時流干,如今只剩酸澀。幸虧身邊有季云開,他一直在她身旁扶著她, 否則,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能撐得下去。
當葬禮結束時, 她回頭看爸爸, 這才發現, 江大道高大的背影,此時竟佝僂許多。
二十年前生離, 二十年后死別。
江大道比她更痛苦。
小時候的記憶于江菲已有些模糊,但于江大道,那些曾快樂的瘋狂的過往,漸漸變得清晰,清晰的讓他害怕。
他寧愿從此不再想起, 他盡量去想那女人的壞, 可是殘留的, 只有她的好以及……他對她的愛情。
整個葬禮莊重而肅穆, 除卻幾個不受歡迎的人——離開墓園時, 江菲看到一輛黑色奔馳旁站著身穿黑色西裝的言伯約——縱然江家的人再沉浸于悲痛之中,也不曾忘記吩咐人把言氏的人擋在墓園外。言母氣急敗壞的早已離去, 言伯約卻一直等在這里。
季靜和他分居的事已傳回季家,季云開對他自然沒個好臉色,不客氣的問道:“你來干嘛?”
言伯約卻看也不看他,徑直看著江菲,說:“節哀。”
季云開更是氣不打一處來,他就知道這混蛋對自己老婆還心存妄念呢!季靜主動提出分居,雙方父母都曾勸過,言氏還得求著華度,因此更是三令五申要求言伯約把季靜勸回去。可他倒好,去了幾趟季靜不理他,他干脆不去了。季靜氣得出國散心,他更是無法無天起來。
江菲還戴著墨鏡,眼皮未抬,側首對氣鼓鼓的季云開說:“我們走。”
見自家老婆這樣的態度,季云開終于出了口氣,扶著江菲轉身走向自己的車。言伯約似乎并未覺得尷尬,依舊深情目送江菲離開。幸虧季云開沒有在此時回頭,不然真要沖上去揍他一頓了。
言伯約回到家中,見言母還坐在客廳沙發上生氣,也不勸慰,輕手輕腳的正要避開,卻聽言母叫住了他:“站住!”他暗暗嘆一口氣,止步不前。
言母怒氣沖沖的走到他跟前,問道:“怎么這么晚才回來?又跑哪兒去鬼混了!我跟你說了多少遍,去跟季靜服個軟道個歉,夫妻倆和和美美的不好么?”她忽然發現他身上還穿著黑西裝,頓時大怒,喝道:“你一直留在墓園?!”
言伯約微微皺眉,言母更是怒不可遏,大聲說道:“你還記著那個狐貍精是不是?當初小小年紀不學好就勾引你!現在為了報復我們更是處心積慮嫁進季家!我看在姻親一場的份兒上去送她媽一場,她竟然還敢給我臉色看!不就是仗著背后有季家撐腰嘛!”
言伯約揉了揉眉心,疲累的說道:“媽,我累了,我先上樓。”
言母扯住他的胳膊,恨鐵不成鋼的說道:“你別給我逃避!季度要卸任華度CEO的職位,屬意的人選就是那小狐貍精,也不知道她怎么就得了季家人的青睞!”
“你聽誰說的?”季度有意把CEO的位子給江菲,言伯約還是第一次聽到。
言母冷哼道:“自然是我找人查的,之前江菲因為她媽媽的病情沒有接受,這下好了,她媽死了,季度很快就會再次跟她說這件事的。”她恨的直擰言伯約的手臂,恨聲道:“你倒好,這個節骨眼兒上和季靜分居!你還想離婚不成?我告訴你,沒門兒!不把華度CEO的位子拿到手,你別認我這個媽!”
言伯約連連后退,再也不想跟自己母親糾纏,轉身一面狼狽的松領結,一面快步走上樓去。
臥室的正面墻上,還掛著兩人的婚紗照,照片里他面容淡然,而季靜……笑得如此甜蜜幸福。言伯約對著照片出了好一會兒神,許久過后,打電話給助理:“幫我訂最快去德國的機票。”季靜去了德國,不管為了什么原因,他現在必須去找到她。
一個禮拜之后,季度再次找江菲談接手華度CEO的事,江菲依舊不愿意:“華度的規模很大,不是我能適應的,CEO這個位置責任重大,我實在無法勝任。”
但這顯然不是季度的問題,他笑呵呵的說道:“規模大,慢慢來總能適應,至于你的能力,我可是非常相信并看好的。不要以為你是我的兒媳婦我才想著重用你,我看重的就是你的能力。”江菲還要再說,他卻擺擺手,笑道:“沒關系,我不急,你想多考慮一陣子也好,等你想通了,咱們再聊。”
送走季度,江菲繼續整理母親的遺物。
晚上季云開回來,江菲和他說了季度來訪的事,季云開不滿意的說:“老頭子到底在想什么呢!讓你接管華度雖然是好事,但怎么也得等到咱們孩子能打醬油再說吧!現在咱們的首要任務不是事業,而是孩子,孩子,孩子!”
江菲白他一眼,語氣黯然的說:“我現在不想考慮孩子的事。”
“可是……”季云開欲言又止,嘆了口氣,順著她說道,“好吧,那就再等等。”
季云開倒是好說話,顧華卻不這么想,一聽到季度想要讓江菲接任CEO,頓時炸毛了,沖著他的耳朵喊道:“你這腦袋里到底在想什么啊!我們好不容易有了兒媳婦,首要任務就是讓她給我們生個大胖孫子,你倒好,指使起人家干活兒來了!”
季度逃開,揉著耳朵嘀咕:“生孩子也不急于一時……”
話沒說完就被顧華打斷:“那CEO的事就急于一時了?季度啊季度,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打得什么鬼主意!”
“我、我打什么主意了?”季度明顯的心虛,不敢看顧華。
顧華冷笑一聲,虛指著他說:“你不就是想早點撂挑子不干等退休嘛!你不放心別人,剛好阿開結婚了,江菲是咱們兒媳婦算自己人,這下好了,還真是瞌睡遇上送枕頭來的啊!”
季度賠笑道:“我不就是想多陪陪你嘛!等有了孫子,你的心思肯定都放在孫子身上,哪兒還顧得上我啊!”
“放屁!”顧華氣得連臟話都罵出口了。
季度連忙討饒:“別生氣,別生氣了好不好?其實讓江菲接任CEO跟她生孩子并不沖突啊!如果她在任上懷孕了,我立馬停止對她的任用,行不行?不管怎么說,還是咱們孫子重要嘛,對不對?”
顧華這才消氣,哼了兩聲,說:“這還差不多!”
季度擦了把額頭上的汗,笑著幫她揉肩捏腿,一點也沒有在員工面前不怒自威的架勢。
江菲還在考慮季度的意見,卻又意外接到了海外的電話,對方聲稱是紐翠絲的私人律師,關于紐翠絲的遺囑,要江菲前往澳洲確認。江菲十分驚訝,之前并沒聽紐翠絲說過遺囑的事,但對方很快寄來郵件,確實是紐翠絲的華人律師并有一封關于江菲的遺囑。
由于紐翠絲的繼子對這份遺囑正窮追猛打,律師建議她越快往澳洲去越好,江菲無奈的答應了。
事情接踵而至,江菲還沒來得急和季云開商量前往澳洲的事,又迎來一位不速之客。
這是位卸掉濃妝略顯憔悴的女人,眼中難掩風塵之氣,望著江菲的眼神既小心又尖銳,一手叉腰,一手托著并不明顯的腹部。
來者不善。
江菲盡量沉住氣,秀眉微挑:“有事?”
“我懷孕了,孩子是季云開的。”女人趾高氣揚的丟下一枚重磅炸彈。
江菲的目光落在她的小腹上,許久,冷冷的笑了,長長的“哦”了一聲:“哦——是么?”
女人觸到她眼里的冷意,忽的打了個寒噤,竟有些后悔來找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