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前一青一黃綵衣的兩女子跪伏在地上,頷首低垂,趙昚脣間清笑洋溢地更加舒雅,口吻間的垂訓倒不辜負她們一聲朗朗“萬歲”。
“都把頭擡起來。”
泰山之壓負於雙肩,朱昔時和顧妙晴皆是不敢造次,趕緊順著趙昚的話擡起頭,玉面緊繃。
“倒是兩位難得的清秀佳人,不知如何稱呼?”
審視了一番,趙昚饒有興致地細問起來,兩人皆是不敢怠慢,謹慎地迴應到。
“民女小時。”
“民女顧妙晴。”
“噢?”利銳的目光掃過朱昔時,趙昚又瞧了瞧自己那面色緊張的胞弟趙真元,嘴角的笑意莫名加深了許多:“剛聽解憂喚你一聲‘嬸嬸’,看來這位小時姑娘和榮王交情匪淺啊。”
玄機深深的一句話,頓時讓朱昔時臉色變了一圈,整個人就跟剔去骨頭般叩伏在地。
“公主的一句玩鬧話,還請聖上明鑑!民女和榮王只是普通知交,清清白白。”
“我可沒隨口亂叫。父皇不知吧,皇叔極喜歡這小時嬸嬸呢!要讓本公主心甘情願地認‘嬸嬸’的,沒幾個。”
哪壺不開提哪壺,解憂一聲不屈的爭辯更讓朱昔時處境尷尬,這不是明擺著是犯了欺君之罪?嚇出一身冷汗的朱昔時頭叩得更低,更卑微了,完全不敢再作答什麼。
“起身回話。”
解憂的話,趙昚半兒戲半認真地聽過了,並沒有進一步地爲難進退兩難的朱昔時。瞧著嚇軟腿的朱昔時在顧妙晴的攙扶下起了身,趙昚脣含清笑地搖搖頭,起身走到了趙真元身旁。語重心長地說到。
“皇弟,看樣子你得加把勁了。”
“謝皇兄關心,真元一定再接再厲,不負聖望。”
男兒敢作敢當,趙真元也沒多少避諱之色,瀟灑自如地將趙昚的話承了下來。
“好了,朕出來也多時。勤政殿內還有好些頭疼的摺子等著批閱。就不耽誤皇弟花前月下。姜德,擺駕回宮。”
去意已定,此時千華閣內恭送聖駕跪了一地。不想趙昚剛沒走出兩步,身後卻傳來了一陣騷動。
“什麼聲音.....妙妙,你聽見了嗎?”
此刻跪在地上的朱昔時,突然捂著頭驚脫喚出口。痛苦之色如洶涌洪水般染遍朱昔時整張玉顏。
“小時姐,你怎麼了?!別嚇我。”
偎依在朱昔時身邊的顧妙晴也顧不上聖駕在前。連忙圈緊著朱昔時詢問到。
“笛聲,笛聲!”
雙手捂著頭痛欲裂的腦袋不停地搖著,場上衆人皆是被朱昔時這架勢給震懾住。笛聲?!平白無故哪裡來的笛聲。
見情況不妙,趙真元連忙奔至朱昔時身邊。一把握住她失控的雙手急問到。
“西施你怎麼了,什麼笛聲?!”
“笛......笛聲,有人吹笛子吹得我頭快爆開了。好痛!”
還未明白這遭變故有何而起,突然朱昔時仰頭尖叫了一聲。頓時間昏厥在趙真元懷裡,更大的騷亂趁勢而起。
“西施(小時姐)!!”
一剛一柔地兩聲關切浮響在千華閣內響起,救人心切顧不得禮數不周,趙真元連忙朝府中下人傳喚到。
“來人,快請御醫!”
話畢,趙真元正欲橫抱起朱昔時尋府中駐守的御醫,不想一股怪力倏然間在懷裡騰起,趙真元頓時被掀得人仰馬翻。
當下衆人心絃緊繃,只見先前呼痛暈厥過去的朱昔時突然垂頭坐在地上,整個人如提線木偶般彆扭地展動著四肢,低垂著頭從地上撐起身子,周身散發著讓人不寒而慄的死氣!
空氣如被凝固了一般透著壓抑,垂頭不語的朱昔時緩緩將手舉起覆於髮鬢間,一點一點地撥出髮髻中的金簪;當朱昔時手中金簪的尖銳之處鎖定了方向,她多時不見表情的頭顱突然高昂起,空洞無瀾的雙眸頓時瞄準了在數步之遙外的趙昚,如離弦之箭全力衝過去!!
“快攔住小時姐,她入了瘋魔!!”
意識到即將發生什麼,顧妙晴揚聲大叫起來,爲場上衆人打響了警報。
“有刺客,護駕!”
姜德瞬間閃至趙昚跟前,那尖銳的金簪眨眼間就刺進他的肩胛骨中,千華閣上空頓時激起一聲慘叫。此時埋伏在四處的影衛聞風趕到,快而狠的一掌便劈在朱昔時肩頭,將她震至一丈開外。
一口鮮血澆在漢白玉石磚上,血色如紅梅落雪觸目驚心。三名影衛拔出腰間金刀,寒光一閃,瞬間便將朱昔時團團圍住。
而此時伏在地上的朱昔時根本不畏懼眼下困陣,一聲不吭地從地上爬起來,空洞無神的雙眸越過影衛再次鎖定在人牆之後的趙昚,手緊拽著染血的金簪,一步一步朝趙昚走去。
“保護皇上,公主!刺客就地正法!”
負傷的姜德一時情急,頓時代趙昚下了誅殺令。千鈞一髮之際,顧妙晴拔出“龍纏絲”衝進刀陣,手刀快而狠地劈在朱昔時頸子間,將她劈暈護在身側,面色凜然地和拔刀相向的影衛對峙起來。
“都別靠近,不然休怪我手下無情!”
“她也是這女刺客的同黨,還不一同拿下!”
“皇兄,刀下留人!”
反應慢顧妙晴一步的趙真元也順勢擋上前,跪在趙昚跟前求情。
“皇兄明鑑,小時她絕無謀逆之心,定是受到蠱惑才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懇請皇兄網開一面,放她一條生路!”
一場虛驚,趙昚笑顏不在;冷冷地瞧著刀陣中昏死過去的朱昔時,轉而又打量了番哀聲求情的趙真元,聲色間震怒難平。
“此女惡行有目共睹,其心可誅,皇弟叫朕如何網開一面?!”
“事發突然多有蹊蹺,臣弟一時間也無法說明,可她曾幾次豁出性命搭救臣弟於危難中,臣弟敢以性命擔保小時絕無不臣之心!求皇兄寬限幾日,臣弟定將此事查個水落石出,給皇兄一個交代。”
俯首之間,趙真元那高傲的頭埋得更加謙恭,拳頭緊扣在石磚間的縫隙,面色陰晴沉浮不定。
朱昔時的生死在趙昚一念之間,可君心難測,趙真元也沒完全的把握能頂住這彌天大禍!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