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寧公主病倒的消息,早朝間已經傳得沸沸揚揚。
出宮的路上,趙真元一直默在馬車裡想著這事情,如今樑素兒這病的真假與否,他都不能坐視不理。
背後有無數眼睛盯著自己,既然他們如此期待,趙真元自然不會讓他們掃興。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楓林行館。
“王爺你終於肯來看素兒了。”
完顏耀曦的第一句便打消趙真元想繞彎子的心,微微地有些震驚,眼前這俊逸男子究竟是什麼樣的心態對待他和樑素兒這對“青梅竹馬”的。
“六皇子說笑了,王妃染病在榻,小王作爲禮臣自然是要替聖上前來慰問一番。不知王妃病得如何,宮中有不少醫術超羣的御醫......”
“趙真元。”
再次開口,完顏耀曦直呼上他的名諱,一句話便斷了趙真元的後路。
“她因何而病,你心裡應該清楚。”
對話間突然變得太可笑,趙真元揉揉眉心,也暫時放下身份上的矜持,以男人之間的方式和完顏耀曦對上。
“我不清楚。我只清楚你現在是他的夫君,你纔是她的天,她的一切。”
“身爲大金男兒,我們最憎恨地是不戰而敗,可如今我已經可恥地認輸了,素兒的心是我傾盡全力也無法扭轉的東西。知道嗎,她足足等了你五年,心心念念地事情就是和你再次重逢。”
面對這樣的說法,趙真元真真覺得想笑,那股放肆在臉上肆無忌憚地蔓延著,彰顯著他的嘲笑。
“六皇子此時和我討論這些過往舊情。還有什麼意義?輸贏早在五年她遠嫁大金定出了勝負,我趙真元雖不是什麼大賢大聖之人,可服輸的氣度還是有的。”
“趙真元,你不覺得你太混賬了!”
突然間,這爾雅的男子暴怒起來,手“嗖”一下扣住了趙真元的衣領,榔頭般的拳頭就對準了他恣意的笑臉。
“大家都是斯文人。六皇子這樣的舉動未免太不雅了。”
笑雖笑著。可趙真元的臉色越發清冷起來,手同樣有力地掰開完顏耀曦的手,字字如珠落玉盤般清晰地提醒到。
“她是什麼樣的心態。我現在一點都不想知道;我只需要認清一點便可,她如今是你的結髮妻子,是你明媒正娶的六王妃便可。”
“可她回來都是爲你,難道你一點都無動於衷?!”
“那又怎樣?木已成舟。一切都成定局。真元不解,是六皇子心胸太過寬廣還是大金民風太開放。自己的妻子對自己有二心放任不管,反而在一旁搖旗助威。”
“不許你侮辱素兒!”
那緊握的拳頭終是因剋制不住的怒氣打出,趙真元巍然不動地接下了完顏耀曦的一拳,踉蹌地退後了兩小步。手背涼在生疼的腮幫邊,聽著失控的完顏耀曦叫囂著。
“她滿心牽掛著你,爲你守身如玉五年。換來的竟是你滿口的輕薄之言?趙真元,世間的人都有權利罵她不忠。可唯獨你不行!”
這句突兀之言,比之腮幫間的火辣之疼更震撼人心,趙真元驚然地擡起雙眸看著完顏耀曦,卻從他怒不可遏的面色間找不到分毫作假。
守身如玉五年?!他們不是.......
“當初我傾慕素兒,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從你身邊搶走她。可後來我得知了一切原委,我比你過得更加痛苦;先前我還以爲時間長了會沖淡她對你的思念,可這些年來任我怎麼努力都無法撼動你在她心中的地位,感情最不能勉強,我放棄了輸得無憾。可今時今日瞧見了你的態度,我真懷疑要不要把她還給你,你真會對她好嗎?!”
“完顏耀曦,你沒資格說教我!”
保持著冷靜的心聽完了他的話,趙真元反而不如先前般冷靜了,暴怒之間還以顏色地給了他一拳。
“她有這麼多苦衷爲什麼自己不說,由你在這裡指手畫腳地說教我該怎麼做!我當初連王爺的身份都不要了,只爲了和她遠走高飛,可她怎麼對我的?終是一聲不吭地和你去了燕京,換做是你完顏耀曦,還要苦苦地追著她問爲什麼嗎?做人不能連最基本的自尊都丟了!”
“那你至少應該給她一個機會,讓她親口跟你解釋這些年的誤會!”
兩個男子扭在一處,拳頭相向,可彼此終是沒能打得出手。
誰都不是完全佔住理的一方。
“說了之後呢,然後如你期待般我和她冰釋前嫌,不顧一切地遠走高飛?我早已不是十七八歲心性的趙真元了,過往不憶,如今再談及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
趙真元的拳頭率先放下來,怒過了那些過去彌留的誤會,如今似一陣清風,一場濃霧煙消雲散在心間。
會遺憾不假,可他趙真元從不是停留在過去中不前的人。五年的時光,即使他和樑素兒那朵感情之花曾經開得多麼的嬌豔,多麼的動心,可它早已因缺少養料灌溉而枯萎了。
回不去的從前,就讓它深深地埋藏在過去。
“素兒真可伶,竟然爲了你這樣冷情的人苦守了五年。”
完顏耀曦的拳頭無形在發抖,終還是不甘地放在了身側。
“人一輩子要選擇無數大大小小的抉擇,而一旦下定了決心,就不容更改。我和她之間,不管你當初是有意還是無心,終是錯開了無緣再續。這是她的選擇,理當有承受後果的心理準備。”
拂了拂自己弄皺的衣領,趙真元淡然地說到。
“請六皇子代爲轉告,她念念不忘地是那個當初橫行無忌的趙真元,而如今的我早已不是那個妄爲的少年了。放眼現在,她纔會真正的解脫,真正的快樂。我希望她過得快樂。”
完顏耀曦是個聰慧之人。相信他能明白自己的話是何用意。前緣已盡,揮劍斬情絲的趙真元不再多留念,如清風般恣意地消失在完顏耀曦的視線中。
執著是苦,甘甜終知......
“福祿哥哥,你的房間好小。千華閣裡隨便一間屋子都比這大幾十倍,要不搬來和阿衡一起住,這樣我們就可以天天玩在一塊了!”
靦腆的福祿領著解憂參觀自己的居所。卻不想招來她的不平。他臉更見羞紅。
“我能住在這樣的屋子裡已經很滿意了,況且師父師孃他們對我和娘極好,哥哥是不會離開這裡的。”
“可阿衡也對哥哥好啊。爲什麼你就是不領情呢?”
談起他師父師孃對他的好,小小的解憂不由地起性子比個高低。
“不一樣的,家的感覺知道嗎阿衡?醫館現在就是哥哥的家,縱使外面千好萬好。可都離不開自己的家。”
“哥哥真笨,和阿衡一起住肯定不會讓你幹活。讓你累,有人伺候著不是很好嗎?”
“這怎麼行。你也不想哥哥以後變成一個一無是處之人,跟著師父能學到本事,再累我也不怕。”
人窮志堅。福祿倒是對自己的未來抱滿了憧憬,他想像師父師公那般做個行醫濟世,受人尊崇的醫者。
小小地抒發了自己的抱負。見解憂依舊悶悶不樂的,福祿又關懷備至地和她並肩坐在牀榻邊。好聲好氣地勸慰上。
“等哥哥以後學好了醫術,就可以救好多看不起病的窮人;更好地是,萬一阿衡有個磕磕碰碰,哥哥也可以爲你治傷,你說好不好?”
“好,以後等哥哥學好了本事,阿衡就求父皇封哥哥做大官,專門爲我看病,天天看。”
“傻丫頭,哪有人期待自己天天生病的?哥哥希望你一直健健康康,快快樂樂的。”
無名指成勾,笑如耀陽的福祿輕輕地在解憂鼻樑骨上颳了一劑,親暱地緊。
“阿衡纔不傻想生病呢,要天天喝苦藥。我裝病唄,這樣哥哥就能寸步不離地守著阿衡了。”
“鬼靈精。”
撓著後腦勺子,福祿一時間也不知如何說教解憂,只能傻呵呵地笑著。
“反正阿衡就想賴著哥哥。”
嬌聲地一抱怨,解憂就拉著福祿的手,一同仰倒在了牀榻軟被上,對視一眼後兩人不約而同地笑出了聲。
“咦,這是什麼?”像只泥潭裡打滾的小豬,解憂一翻身就瞧見枕頭邊上的玉佩,連忙拿起把玩在手間:“哇,好漂亮的玉佩,是哥哥的嗎?”
定睛一看,原來解憂手裡把玩的玉佩竟然是當初師孃想扔進井裡的那塊金螭繞雲玉,福祿也是慌神地從解憂手中奪過來。
“這塊玉佩是師孃的,哥哥只是暫時保管著。”
“小氣,看看有什麼關係!”
伸手欲奪回拿塊玉佩,不想福祿的長臂一轉就將它塞進另一頭的被墊下,飛快地轉移開話題。
“好了,哥哥給你講有趣的故事......”
“福祿,福祿!”
正欲講個故事轉移解憂對玉佩的注意,不想房間外就響起小師孃顧妙晴的呼喚聲,福祿也是縱身一躍地跳下牀,急急忙忙地跑出去應答到。
福祿前腳一走,解憂就朝剛纔福祿塞玉佩的角落翻過去,迅速地掏出那塊藏好的玉佩。細細地端詳了片刻,解憂這丫頭像是得到了什麼奇珍異寶般笑得無比燦爛,對這塊金螭繞雲玉更加愛不釋手。
不管剛纔福祿怎麼解釋這玉佩的主人不是自己,可解憂認定了它就是福祿的,要知道男子的玉佩轉入女子手中,那就叫“定情信物”。
想著這麼有意義的東西,解憂自然是不肯放過,不假思索地就放進自己的懷裡。可隨後又覺得不怎麼妥當,又解下自己腰間的那塊鳳血玉塞入了被墊之下。
笑容間更燦爛,如興奮的小鳥飛出籠子般奔出福祿的房間,心中的開心是一層接一層地涌起:這不是偷,是交換信物!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