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伴君如伴虎,如今朱昔時面對情緒不穩的趙昚,才深切地體會到這句話的真諦:趙昚此刻就是隻待發的老虎,隨時都可能要了她這條小命。
而在這生死關頭,朱昔時腦子裡冒出了一個奇怪的想法,比起自己的性命她似乎更想弄清其中的原委曲折,究竟她在爲一個什麼樣的人在冒死遮掩?
朱昔時本性使然,即使死,也想求個明白。
“皇上,在道出民女所知的一切前,可否斗膽問您一個問題?”
“說!”乾脆利落的回答中,滿是趙昚的不耐。
“若民女知道的女子是你要找的人,那敢問皇上,她又是你什麼人?”
八年來,宮中對霍宸妃的事情諱莫如深,沒人敢公然在趙昚提及她的事情;要知道,稍有不慎引起趙昚的反感便是掉腦袋的事情,誰又願意往著刀口上闖?顯然此時,朱昔時是這第一個提起膽子吃螃蟹的人。
朝陽殿的氣氛在這異常的安靜中快結出了冰霜,冷得讓人心寒。而一番陰晴在趙昚臉上沉浮後,他卻洗去了滿面怒色,神色悵然地回答到。
“她是我一生最重要的人。可朕粗心大意間把她弄丟了,朕一直找不到她。”
這回答,在朱昔時的猜測之中卻也出乎意料,畢竟面對真相這唯一性的答案,誰也轉圜不過神來。皇上一生最珍視的人,那玉娘她......那種驚駭之感如瘟疫般迅速在朱昔時心中蔓延開,容顏間一驚一乍地泛著惶惶之色。
“那朕問你的話呢?”
短暫的靜持,趙昚從回憶中跳出再次鄭重其事地問到朱昔時,儼然此時她口中的答案過於危險。
說還是不說?一旦這個彌天大謊一出。便是玩命!可騎虎難下,朱昔時沒有把握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情,只能賭一賭自己的運氣。
“可......可皇上,民女要讓你失望了,當初贈民女玉佩的那個女子,已經......已經不在了。”
前後不過小半盞茶時間,已經是第二次巨大的震驚劈上趙昚。那種希望驟起又殞滅的失望。無疑是最讓人招架不住,最讓人瘋狂的!而人一旦失去理智,那行事間就不會有輕重之分。
“你......你說謊!”
驀然間暴怒的趙昚。手間虎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掐上朱昔時的喉嚨,一股大力就緊緊卡住了朱昔時的聲息,讓她動彈不得。
“小鈺她沒死!你們一個一個都想騙朕,想瞞著朕。你們都該死!”
說著,手間的力道又大了幾分。掐得朱昔時喘不過氣來。
“民女......民女沒有騙皇上。如今民女的性命拽在皇上手中,生殺大權不過是你一句話的事情,民女爲什麼......爲什麼要爲了個已故之人說謊,白白丟了性命......”
滿臉漲得通紅。朱昔時呼吸間越來越急促,若再不能及時勸止住趙昚,恐怕還沒等到自己被拉出去砍頭就已經一命嗚呼了。
爲今之計。朱昔時只能把這套下得更深些,希望能讓趙昚回心轉意。
“難道......難道皇上不想知道那女子......在遇上民女時.......遭遇了些什麼嗎?......”
這自保的一句話突然如有神效。頓時讓失控的趙昚鬆開了手,像個無助的孩子,神色驚惶地盯瞧著朱昔時。
呼吸再次恢復暢通,朱昔時整個人如布偶般趴在軟墊間劇烈地咳嗽著,這生死間來回兜兜轉轉的滋味真是要減她十年陽壽!
“你......你是什麼時候遇上她的?她的遭遇?!什麼遭遇,你說!”
對方耐心極短,朱昔時也是沒心思在意自己的不適感,穩住自己顫抖的聲線說到。
“民女是八年前,在太原府中遇到了那玉佩的主人。”
八年前?時間吻合,八年前不正是星辰殿那場詭異的大火,奪去了霍小鈺的性命嗎?怎麼.....怎麼桃花玉佩的主人又出現在太原府?!趙昚驚聞之下也感覺到裡面大有文章,剋制著自己急躁的情緒靜心聽朱昔時講下去。
“民女說過,我原是在太原府做包子買賣的普通百姓。八年前立秋後的某一天,民女包子攤子上來了個坡腳乞丐,大概是多日沒怎麼好好進過食,人還沒來得及攀談兩句就昏過去了。民女上前一查探發現對方竟是個女子,一時可憐她便暫時把她留在了自己家中,還給了她一些吃食渡難。”
“她長什麼樣?給朕形容下!”
“皇上見諒,那女子的容貌沒法形容。”
面對趙昚的要求,朱昔時突然間顯出了一絲無奈感,而對面的趙昚面色間更顯驚疑。
“爲什麼?既然你好心收留了她,爲什麼會不知道她的樣貌?!這不是前後矛盾嗎?”
“皇上容稟,民女趁她昏迷之際看過那女子的容貌,容貌已經盡數毀去。那張裹在麻布下的臉好像是被火燒傷了般,盡是潰爛的膿疤,根本分辨不出樣貌來。”
按照玉娘當初身中“生如夏花”之毒時的情況,朱昔時簡單地向趙昚描述了下那女子的樣子;雖然只是一番敘述,可無疑是聽進了趙昚心裡掀起了軒然大丨波,一張威嚴有怒的龍顏青白二色不斷地交替著。
至於趙昚是心疼多一些,還是震怒多一些,忐忑的朱昔時無心去分辨。
星辰殿的那場走水是發生在八年前的夏天,而那名滿臉燒傷的女子是立秋後出現在太原府,時間上有相當的吻合度。從未告知過朱昔時任何關於霍小鈺事情的細節,她此時話裡的真假自然能分辨出來,而趙昚能肯定一點的是,霍小鈺在那場大火中活下來了。
只是後面的事情,還得繼續聽下去。
“繼續說!”
“是。那女子醒了後,出人意料地是她並不想留在民女家中,好像是受了什麼極大的刺激般不願和人接觸,執意要離開。畢竟人各有志,民女百般勸說終是攔不住她的去意,於是給了她些吃食遂了她的意願。或許是事有湊巧,那坡腳女子離開時竟將這枚玉佩留在了民女這裡。民女和家父學過些珠寶鑑定的手藝,自然知道這玉佩絕非凡物,心中頗爲放心不下,於是又動身追趕那女子。”
話到這裡,朱昔時聲音進入了一個調整,似乎接下來有大事情將發生。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