璀璨如星的眸子微微一掃,楚貴妃脣含柔笑的麗顏越發嫵媚。
“當年公主遠嫁大金之時來不及備上新婚賀禮,本宮心中多有愧疚;如今公主和六皇子恩愛眷侶攜手歸來,這‘鴛鴦比翼同心玉扣’就權且當做本宮一點綿薄心意,祝二位早得貴子,恩愛白頭。”
“多謝......貴妃娘娘美意......”
大病初癒的樑素兒想擠兌出些笑顏緩和氣氛,可此時面對著楚貴妃遞來的玉扣,驚慌之色如滾滾潮水連番更迭在她蒼白的玉顏間。
雖明白世間之物無獨有偶,可樑素兒此時還是不敢置信自己所看到的。
“鴛鴦比翼同心玉扣”曾是趙真元送予她的定情信物,而楚貴妃手裡的玉扣與當年那塊已毀的玉扣幾乎是一模一樣!
玉碎情斷,可如今這玉扣有完完整整地出現在她面前,叫樑素兒如何能自持?顫顫地接過那塊玉扣,她的目光不由地望上席間落座的趙真元,一汪秋水情綿綿。
“小王謝過貴妃娘娘厚賜,借薄酒一杯聊表謝意。”
早就察覺到樑素兒表情間的異樣,爲防止事態惡化,完顏耀曦迅速從席間挺身而出,將場上一干目光引到了自己身上。
玉杯當空一敬,完顏耀曦仰頭將杯中之酒一飲而盡,然後鎮定自若地提醒到樑素兒。
“素兒,貴妃娘娘賞賜了這般貴重之物,下來再細細把玩也不遲。莫要在人前太過失態。”
完顏耀曦的警醒,倏然間讓沉浸在舊情中的樑素兒清醒過來,立馬將玉扣掩在了衣袖之下。尷尬萬千地圓場到。
“讓各位見笑了,大概是貴妃娘娘送得玉扣太過精美,一時間有些愛不釋手了。望見諒。”
極力地撇清自己的失態之過,不想無形間又落入另一個窘境之中。場上衆人都清清楚楚地聽到永寧公主贊著楚貴妃所贈玉扣喜歡到愛不釋手的程度,那不是明擺著在駁身旁皇后的顏面嗎?
楚貴妃得意地揚起笑意,在樑素兒還未意識到自己的失誤前,又一次挑起話題來。
“沒想到本宮這小玩意居然陰差陽錯地博得永寧公主歡心。實在是不勝欣喜。本宮也借花獻佛。以水酒一杯敬二位。”
本應該由皇后領頭相祝一番,不想讓楚貴妃搶得先機人前出盡了風頭,皇后也是滿臉尷尬。默聲在旁看著這一切。
而等樑素兒明白了自己犯了什麼大錯時已爲時太晚,只能僵僵地站在皇后身邊緊咬著脣瓣,完全不知所措;而得意洋洋的楚貴妃纖手剛接過宮婢遞來的美酒,正想往嘴裡送。不想此時場上突然響起一聲。
“貴妃娘娘且慢。”
此時恢復平靜的趙真元執起席間盛滿美酒的玉杯,以雪不壓竹的傲態站了起來。皓皓如月地朗笑著。
楚貴妃對這攔路虎倒是不敢掉以輕心,柔笑在懷地詢問到:“王爺有何指教?!”
“貴妃娘娘嚴重了。指教不敢,只是真元覺得這酒席之間本是開懷暢飲,盡抒心懷的樂事;而獨樂了不如衆樂樂。難得今日相聚一堂,不如讓皇后娘娘領著大家一起敬六皇子和永寧公主一杯,情義更顯濃厚。不知貴妃娘娘意下如何?”
好一招“置之死地而後生”。殺得楚貴妃措手不及,完全無還擊之力!斟酌一番。畢竟這麼多皇親國戚、妃嬪奴才在場,楚貴妃輸不起這個氣度。
精描細點的柳眉微微上揚了些,楚貴妃似笑非笑地看了趙真元一眼,又舉著玉杯謙順得體朝皇后請言到。
“榮王爺說得極是,姐姐您纔是今日這琳瑯宴的主,瞧妹妹這沒眼力價的。”
“妹妹說得是哪家話,都是自家人不分你我。”
事情因趙真元挺身相助顯露轉機,皇后也連忙從鳳座間起身,執起酒杯相邀上琳瑯宴間的諸位。
“既然衆望所歸,那就由本宮卻之不恭了,請大家一同向六皇子和公主致祝。敬!”
鳳儀之尊振臂一呼,頓時得席間衆賓客舉杯同聲相應。
“皇后娘娘賢德~~!願六皇子、公主殿下百年好合,恩愛有加!!”
衆聲響應間,楚貴妃的氣勢直落千丈,卻不得不強顏歡笑與衆人同聲頌讚。
杯空之後,琳瑯宴上又響起歡聲笑談,彷彿先前一切尷尬都盡數煙消雲散。望著席間談笑風聲的趙真元,楚貴妃的眼中有了些許冷色。
琳瑯宴後,皇后安排了梨園戲班開戲助興,楚貴妃隨意找了個由頭先行離開了。
領著儀仗井然有序的宮人,楚貴妃在宮婢星湖地攙扶下,信步在蓮池邊的林蔭小道中。
“娘娘,今兒個琳瑯宴上真是惱人!明明您能一展威儀,卻不想被榮王爺無端端一攪,讓皇后搶了風頭去。”
“哪又怎樣,難不成要本宮一哭二鬧三上吊鬧起來?”
慵懶地收回流連在蓮池湖面上的目光,楚貴妃似乎不見多大惱色。
“奴婢這是爲娘娘抱不平,皇后他們此番實在是太咄咄逼人了!”
“小不忍則亂大謀,拼得一時輸贏又如何?不過是心頭舒坦些,起不了多大作用。既然執子棋局,那就要講究步步爲營;要知道一子錯,滿盤皆輸,執著於一子間的輸贏不是成大事之人的眼界。星湖,你還是太心浮氣躁了些,成大事者不拘小節。”
“娘娘教訓地極是。皇后和榮王爺同氣連聲地壓制娘娘不提也罷,可侯爺是娘娘您的親弟,見娘娘當場被諷不但冷眼旁觀著,反而和榮王爺走得極爲親近,奴婢也是替娘娘您感到心寒。”
星湖突然提及到安樂侯楚灃,楚貴妃一臉從容間也是起了不少愁色,許久才輕聲嘆到。
“小灃還是太不懂事了。本宮孤身奮戰在這深宮之中。殫精竭力地維護我楚氏一族的榮耀,可到頭來又換來了他們什麼?本宮不過是盼著家人中有個可信之人在側成爲我的左膀右臂,共御強敵,以輔佐皇兒早日榮極大寶。”
“娘娘一片苦心日月可鑑。小侯爺天資聰穎,日後必定有大作爲,只是眼下性子不定又成日和榮王混在一處,難免讓娘娘多費神勞心。”
“他何時才能讓我這阿姐放下心......有時小灃他真是聰明反被聰明誤。看不見我這身爲長姐的用心良苦。且道是君恩薄如紙。若哪天本宮在這後宮之中失勢,如何能再護得楚氏一門,護得住他的瀟灑自在?”
失望之色如蓮池湖面那被風吹亂的波光粼粼。一遍一遍地沉浮在楚貴妃的妍麗玉顏上。
“娘娘恩寵正盛,怎會有那麼淒涼的一天?再說您還有四皇子,不爲別的,殿下還指望著娘娘爲他鋪出一條暢通無阻的帝王之路呢。”
“是啊。謙兒可是本宮的一身心血所在,我絕不容許誰阻擋他的前程大道;哪怕是漫天神佛。若阻撓本宮,本宮便遇神弒神遇佛滅佛,爲謙兒拼出一條血路來!”
清亮的眸子中突然戾氣橫生,楚貴妃完全沒了人前那副慈柔之相。如執掌生死的殺神般威不可犯。
“娘娘,今日你欲與永寧公主交好,不想被榮王這一折騰皆前功盡棄。接下來該如何是好?!”
“這一趟未必是無功而返,相反本宮感覺收穫頗豐。”
“星湖愚鈍。娘娘何出此言?”
琳瑯宴上的情況星湖看在眼裡,完全瞧不出有什麼意外的收穫,不覺地探問上深淺未知的楚貴妃。
“人心這東西是有隱蔽性的,你看見的未必是他真實的內心想法,只要心有絲毫搖擺不定,我們皆有有機可乘。記住,駕馭住人心,永遠是棋局上逆轉乾坤的殺手鐗。”
“依娘娘言下之意,永寧公主有機會收入娘娘手心中?”
“這事說容易也容易,說難也難,只是眼下欠缺一個妥當的時機,一個至關重要的鎖釦。知道女人最忌憚的是什麼?”
抿著輕笑,楚貴妃千嬌百媚地睨了星湖一眼,而她面容間的不解已經很好地說明她的心境,猜不透。
“是妒忌。沒有一個女人能逃過它影響。”
品味著楚貴妃的話,星湖的面色豁然開朗起來,欣喜難掩地連連點點稱是。
妒忌是一團闇火,它能焚盡人所有理智,哪怕是再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沾染上,也是在劫難逃。
極樂寺,千佛塔。
“太原府‘瑞祥錢莊’掌事蕭毅,參見家主。”
修長的手指執著油盞,宮逸涵雙眼中閃爍著清明的光芒,細細地繞著千佛塔爲供桌上的長明燈添著燈油。寶相莊嚴的氣氛下,蕭毅跪在宮逸涵身後不敢擡頭張望,緊張地等待著他開口詢話。
仔細地爲朝向西的一百零八盞長明燈添完燈油,宮逸涵迎著千佛塔跪下,虔誠地敬上石壁上的萬千佛像三叩,了完佛願纔開口招呼到身後久跪多時的蕭毅。
“起來回話吧,蕭毅。”
“謝家主。”
山風之中,蕭毅堂堂七尺男兒卻如柔柳般周身發抖,心緒難靜。
宮逸涵看了他一眼,知道他在怕什麼,也淡然地表明自己的意思。
“別緊張,今天叫你來只是有件個人私事向你求證。”
先前還以爲是自己出了什麼紕漏引得宮逸涵冷遇自己,蕭毅緊張不定的心頓時舒緩多了,連忙應聲到。
“家主儘管問便是,蕭毅必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可此時,氣氛間又莫名陷入了冷寂之中,蕭毅等了許久都不見宮逸涵開口,終於把持不住心中好奇的問到。
“蕭毅僭越,不知家主想問小的什麼?”
山風此時再次驟起,撩撥著宮逸涵的衣袍鼓脹,墨發翻飛;沉寂了良久,宮逸涵側過頭神色清冷地說到。
“朱昔時。”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