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中的雨灌得更加兇猛,噼里啪啦地打在雨傘上,像是密密麻麻的子彈穿梭的聲音,又像是有東西下了油鍋的聲音,每一滴雨水都似乎在看一場笑話,凌遲著云翳的心。
侍衛(wèi)們并不太敢將不祥之物呈遞上來,不過皇甫凌卻下了命令:“本王的王妃說一不二”。
“屬下這就拿過來!”
侍衛(wèi)拿來一個被水泡過的香囊,步攆已經平放在了地上,云翳也不嫌香囊臟,便捧在手心里端詳。
云翳強忍了自己的情緒,因為她屬于受害方,不可以為仇人而悲傷,不可以流眼淚:“太好了,呵呵,你們做的好!終于抓到了人犯,解我心頭之恨!”
云翳將自己的指甲摳進了肉里,帶來明顯的疼痛,好麻痹自己更加疼痛的心。
侍衛(wèi)卻因為受了夸獎而興奮不已:“王妃,這是我們的本分,只是可惜人已經死了,不然太子一定會幫王爺和王妃嚴刑拷打他的!”
“好,你們趕緊去回稟太子吧,只是死人是大忌,萬萬不可抬到子凝宮中,送到地牢里先封管吧!”皇甫凌應聲,倒是希望這群人趕緊離開。
“是!屬下這就去辦!”
一行人將嚴柳的尸體抬走了,云翳的眼淚才默默地流了下來。
“云翳,不要哭。”皇甫凌從步攆上下來,走進雨中,又走到了云翳的身邊。
濕漉漉的皇甫凌,并沒有將云翳摟在懷里安慰,而是隔著她半步遠,緩緩道:“云翳,眼淚不是你的柳哥需要的,你如果想祭奠他,就要活得更好!”
“活得更好?呃呵呵。不僅如此,我還要……”云翳將聲音卡在了嗓子里,因為有些話是不可以說出來的,她想說,她還要替嚴柳報仇。云翳將濕漉漉的皇甫凌拉了過來,緊緊攥住他的手:“我總感覺,我不是我,感覺力不從心,身上似乎缺少了什么東西。”
“嗯,云翳。如果缺失什么,就叫什么回來。”皇甫凌特指云天依,可是云天依最近困倦不已。或許又是在睡了呢,不知道她是不是因為離開云翳太久,所以魂歸的期限就要到了?
云翳苦笑道:“我希望不再懦弱,我希望變強,如果可以。要我怎樣都行……不過,洛軒,我今天看見你和一個小女孩玩得開心,我想如果要我死的話,在這之前能不能,給你留下點什么?”
“傻丫頭!呵呵。如果變強的要求是死去的話,那變強還有什么用呢?如果你喜歡孩子,我們便要一個。轉移注意力的話,應該能夠緩解你的悲傷,況且,依依,你也該回來了。”
云天依忽然聽見自己的名字。便從散漫的水幻化成人型,在皇甫凌的神識里揉了揉眼睛。慵懶道:“大仙,叫我何事?”
“喏,今晚你就知道了,你這個懶蟲,該做做人了,云,天,依。”皇甫凌用意識和云天依對話,語氣里居然是幾分寵愛。
“該怎樣就怎樣吧,洛軒,趕快回去換衣裳吧,免得生病了!太后那里我自己去就行了,我如今是王妃,雖然不是正室,但好歹還是云和公主,沒有人敢打我了!哼……那個玉林嬤嬤,我今天一定要好好慰問慰問她!”
皇甫凌本想護著云翳一起去慈寧宮的,但是他渾身都被雨淋濕透了,在這個倒春寒的季節(jié)里,很容易生病的,云翳也勸阻他,所以皇甫凌便做了一回乖巧的俏公子。
步攆分開,一個去往慈寧宮,一個回了安裕宮。
傍晚時分,雨已經停了,天邊是陰云,所以沒有雨過天晴的紅霞,也沒有大大的夕陽,安裕宮外雨簾斷碎,瓦片上的新苔更加青翠,苔痕上階綠,草色入簾青,珠簾之外走來一個人影,窈窕身形,朱紅唇色,這正是從慈寧宮回歸的云翳。
“洛軒,洛軒?我回來了,你在哪里?”云翳的臉上有些許欣喜,看來和太后聊聊天,她的心情好多了。
見大殿內沒有皇甫凌的影子,云翳便坐在那把已經擺在那里二十多年的木椅上,她已經遣走了宮婢,只身坐在椅子上,單手托著下頜,因為四周無人,她的眼神竟然又魂不守舍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才有一個有如鐘磬的聲音傳了過來:“坐在那里,是在想我么。”
這個聲音有些冷冷的,不過卻是他常有的聲音,這個聲音驚醒了恍如在夢中的云翳,云翳甩了甩腦袋,以讓自己快速清醒,她還哼唧了一聲:“吶,你回來了!”
“吶,我回來了,我在安裕宮里轉了轉,空氣很好。”
“那就好。”云翳答得也心不在焉。
“是不是又在想他,我,要說,不可以,即便他死了也不可以!”
皇甫凌蹲在云翳的椅子前,輕輕訴說:“知道這把椅子嗎?我母妃在世的時候,就常常坐著它,后來我母妃去了,父皇便常常來坐一會兒,再后來,皇后發(fā)現(xiàn)了死人的力量也能和她奪寵,她便借口不祥之兆,下令封了安裕宮,以至于十八年來再無人住過。”
“難道,皇上沒有制止她的這種做法?”
“沒有,因為這樣也好,父皇心里知道,人不能總是沉陷于過世的人那里,不然還怎么向前走呢。”
“你是說,人總是想走出困境的,只是缺少一個助力?而你是我的助力?”
“不是。”
“那是什么?”
“云翳,我只是想說,你是我的,就算嚴柳去了,也不能將你的心分走一絲半點。”皇甫凌忽然伏在了云翳的懷里,像是一個吃醋的孩子。
“哦,呵呵,我對柳哥只是,只是對于哥哥的那種懷念,柳哥走的太突然,我還沒有好好地和他說上一句話,我有些接受不了。”
云翳低垂著頭,用自己的手輕輕撫摸著皇甫凌的頭發(fā),一遍遍,極其溫柔。
“云翳,我知道,你對柳哥的情很真,但是我想告訴你,我相信他沒有死,即便我們看到的一切證明了什么事情,我們也要像沒看到一樣堅信他還活著。”
皇甫凌將頭抬起來,溫柔地看著云翳:“這樣我們會很開心,而柳哥也會開心,天之大,地無涯,誰能說得準,我們何時還會再相遇呢?也許這只是柳哥精心布的局,信者自信,疑者自疑……”
“信者信,疑者疑,對,我決定相信柳哥還活著,并且我也要開心地活著,柳哥很疼我,既然無以為報,我便報答他的哥哥嚴松吧!”
云翳站起來,拖著皇甫凌的手出了殿門:“走,我們找嚴松去!”
“翳翳,很晚了,出了宮不好回來。”皇甫凌攔腰抱起云翳,邊走邊說:“不如吃了飯,先生娃,報答我,再去報答恩人。”
云翳被皇甫凌這么一逗,有些不好意思,便跳下他的束縛,自己朝飯廳跑了去,邊跑還邊回頭,叫嚷道:“今晚你不下廚了?”
“如果咪咪夫人下了命令,我還可以做些別的。”
“好,我要,喝粥!”云翳歡笑著答道:“想喝臘八粥。”
“哎呀,這個這個,我只會做臘依粥啊……”皇甫凌追上云翳,拉著她的手:“慢點跑,路滑。”
“那,其它七味食材去哪了?”
云翳以為臘依粥的“依”是“一”,皇甫凌便刮了她的鼻梁,故作神秘道:“今晚,你就知道了!”
晚飯居然還有牛奶,這個皇甫凌神奇般地搞到了正在哺乳期的大黃牛,不過黃牛的奶不如花奶牛的好喝,這是不容爭辯的事實。
飯畢。
皇甫凌和身在他神識里的云天依嘆息:“云天依,你為什么要喝牲畜喝的東西呢……”
某人待在皇甫凌的神識里,有些怒意,什么叫牲畜喝的東西……
“啊咧!皇甫凌你找死么,這可是高蛋白質的奶牛!不不,說錯了,是高蛋白質的牛奶,牛奶啊!”云天依跺腳踩地,咆哮著表示不滿。
皇甫凌這么一說,豈不是有些辱沒自己的意思么!牲畜喝的……云天依記住了,記仇了!哼……
皇甫凌也覺得自己說的不妥,便用實際行動證明自己并沒有惡意:“么么,還不錯,味道有些怪而已。”
皇甫凌也喝了所謂畜牲喝的東西,終于平息了云天依的憤懣,不過云天依也能嘗到牛奶的滋味,便深刻總結道:“看來產不出好奶,不是企業(yè)的錯,真的是奶牛的錯!”
皇甫凌感覺云天依還是不悅,便趕忙道歉:“是我的錯,我的錯!”
“不,是奶牛的錯。”云天依道。
“不,是我的錯!”皇甫凌道。
“奶牛。”云天依強調。
“我!”皇甫凌申明。
“奶牛!”云天依和他杠上了。
“是我奶牛!”皇甫凌錯亂了。
“奶牛是我!”云天依跟著錯亂。
“我是奶牛!”皇甫凌再次申明。
“好,你是奶牛,我輸了……”云天依忽然偷笑,怎么著,自己頭一回把皇甫凌繞暈了?
“嗯哼,我是奶牛,請你喝我的奶,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