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寒欲雪,臨近年關,得知人界有條鐵砂河後,鳳飛夕與陸之遙便準備動身前往。但在那之前,爲了讓一路上免生事端,鳳飛夕先去靈沉華那處尋了些暫時改變她髮色及眸色的靈藥。
本以爲會是得來全不費工夫,但二人到了人界已足足十日,卻竟然是踏破鐵鞋還無覓處。隨著時間點點流逝,一無所獲的鳳飛夕性子開始越發地暴躁。
在人界晃盪了幾日,她發現人界倒是處處都有不少小妖在爲非作歹,這也就難怪天庭會視妖界爲眼中釘肉中刺了,原來都是這些小雜碎惹下來的禍根,而事到如今妖界瀕危,這羣雜碎卻依然在人界逍遙快活!
一想到這些,鳳飛夕就氣得牙癢癢,是以她這一路下來,是遇妖殺妖遇鬼砍鬼遇魔降魔,當然了,雖然如今鳳飛夕碰妖妖亡,但這其中也不乏她砍不過降不住的鬼魔,結果最終,還是得由陸之遙來爲她收尾。
一連十來日毫無線索,二人已走過了人界小半壁河山,也是怪了,鐵砂河應當是很稀奇很好尋的纔對,卻偏偏一路上從未有人說見過或聽過,難道是因爲過了太久地動山移將河水已覆?一想到這鳳飛夕氣得又多吃了一碗飯,畢竟她這輩子很可能已經吃不了幾頓了。
不過話說回來,與陸之遙相對而坐在一間客棧中的鳳飛夕左右環顧了一週店中,通過這幾日的走訪,她發覺人界倒還不如妖界安寧泰平。戰火四起民不聊生且不說,光是妖魔鬼怪橫行也足以鬧得天翻地覆了。
正巧,隔壁桌的幾個大鬍子老頭就在把酒嘆息議論,說這座谷陽城的南山深林裡住著一窩蛇妖,專吸食青年男子魂魄爲延年益壽永葆青春,再厲害的和尚法師去了蛇窩皆是有去無回,但相反若是女人去了,在蛇窩那處倒是隻能瞧見一潭烏黑湖水,並且那湖水雖黑,卻非惡水,而是一潭滿是鐵鏽的神水,去過的女人們皆說一碰這湖水可忘卻一切煩惱憂愁。
聽到這裡鳳飛夕起身一把揪住一老頭的長鬍子瞪眼道“你們說的是不是真的?”陸之遙在原位輕抿了口茶眼皮都不擡一下。
幾個老頭見鳳飛夕這兇神惡煞的神情不免有些忌憚三分慎重道“我等也是道聽途說,誰也不敢去那山裡看,要是真的的話去了豈不是送死,畢竟我等皆是一羣老匹夫,這位姑娘你若是這麼上心就去看看啊。”
鳳飛夕甩手鬆開老頭後垂眸思忖了半刻望向陸之遙“我想去南山走一趟,你如何?”陸之遙聞聲這才緩緩擡臉,他的眸光散漫,淡薄雲天,在這浮浮躁躁的客棧中如一麼冬雪夜的斑白月華,直叫人過目難忘,總爲其思之若狂。
他薄脣輕啓,聲如碎玉“這其中恐怕有詐,經過這些時日你的任性非爲,在這裡想將你除之而後快的妖魔鬼怪已數不勝數。”
鳳飛夕挑脣一笑,如今一襲烏髮一雙烏眸的她雖少了些妖氣,卻多了絲叛逆跋扈的另一種仙味兒。
妖魔鬼怪對她這新官上任的小女君鮮有耳聞,又見她一路與陸之遙這位仙氣兒十足的大仙爲伴斬妖除魔,便都以爲她也是個九重天上的仙。鳳飛夕也懶得解釋,其實這樣正好,要不然她的所作所爲若是傳到妖界魔界的君王耳朵裡,估計都得以爲她叛變了,到那時說不定真就如陸之遙說的,對付天界之前先對付她了。
再看眼下,其實鳳飛夕又何嘗不知道這多半是個圈套呢,但如今是什麼情況,她左右都是死,倒不如碰到一線生機就抓起來試試,想通了這些她淡然道“我還怕他們不成?”
陸之遙拂袖翩翩起身“那走吧。”鳳飛夕卻一時微怔在原地望著他飄渺若夢的背影出神。
‘我還怕他們不成?反正有你在我身邊。’她本來是想這樣說的,但話到了嘴邊卻又說不出口。說到底陸之遙這般的性子,來到她身邊說是爲了幫她扳正心性,但估計也是一時興起,保不準哪日他覺得夠了,就會離開了,那到時早已經習慣了他的存在的她該怎麼辦呢?
陸之遙走了幾步發覺鳳飛夕並沒有跟上來,他回眸望向她時眸中是一潭平靜無波的清泉,他的神情總是這樣淡若雲風,事無關己,但他微微擡手召她,輕輕啓脣的話語,卻又總是那麼犯規的撩人,他說“喵喵,愣著幹什麼?快跟上我。”
我想跟上你,可是我何德何能。鳳飛夕垂眸蒼然一笑後再擡眼,已是又恢復了滿面的盛氣凌人。
二人也不耽擱直接就飛往了南山,嚴冬之中的樹林早已光禿禿地只餘了孤獨的樹幹,地面更是凍裂地丁點花草都不見,看著這副寂然蕭條的光景,鳳飛夕不免有些懷念起了草木常青繁花不落的鳳飛島,如若這次她大難不死,第一件事一定是回鳳飛島祭奠爹孃。
心不在焉地隨在陸之遙身後垂首跟著,似乎是向樹林深處走了許久,天色漸漸暗了,深山中濃霧瀰漫,瘴氣繚繞,看來這裡有妖怪是不假,有沒有鐵砂湖水就另說了。
鳳飛夕隱約察覺到陰寒的妖氣,擡眼望向還在緩緩舉步前行的陸之遙,見喚了他幾聲他沒應,她便追上前去擡手想拉住他,可是她伸出去的手卻如穿透雲風般就這麼穿過了陸之遙月白的身影。
鳳飛夕驚擡眼,卻見陸之遙的身影在她面前逐漸淡去消失了。好像黃粱夢一場,她醒了,他不在了。
有片刻失意,但好在鳳飛夕及時穩住了心神,回手使掌風衝破了瘴氣的結界,赫然擺在她面前的,是一座隱形在結界中的深山古宅。
這蛇窩,倒是比她想象中的像點兒樣子。
左右尋不見陸之遙,看來是被結界分散了,鳳飛夕也沒想那麼多舉步就踏入了爬滿荒草的陰森古宅,大門是敞開的,院內直通向正房的青石路早已被遮掩在荒草間難辨其蹤,正房的門窗完好無缺地緊閉著,相反東西側房卻門窗破爛不得遮風蔽日。
大步走向正房鳳飛夕一腳踢開了木門,本以爲迎面而來的會是一衆進攻,她都擺好了防禦的架勢,可定睛一看,滿屋子卻都是些毫無妖力的凡人男子死屍,但待鳳飛夕一一看遍他們之後卻是沉沉一怔。爲什麼,爲什麼他們都有一張和陸之遙一模一樣的臉?而又爲什麼,他們明明都已經沒了魂魄氣息,卻還能站立行走自如?
鳳飛夕惶恐地踉蹌了兩步想退出這間詭異的房子,可就在此時房門在外被人死死鎖住了,當然鎖是鎖不住她,但厲害一點兒的封印就比較難辦了。
鳳飛夕背靠在門板上冒著冷汗看著一屋子的陸之遙一號二號三號四號等等舉著各式各樣的武器面無表情地朝她攻來,她卻提不起氣來還手只得狼狽地到處躲閃。
她知道這些人早已經死了現在只是一副被人操控的軀殼,她完全可以肆無忌憚地把他們都砍了,而且就算這些都是活人只要他們對她兵刃相向她也是會毫不猶豫地挨個殺死他們,但是,現在他們頂著的是陸之遙的臉,她就是對那雙飄渺無情的眉目沒轍,哪怕她明知道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