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黃腥臭的河水灌鼻入耳,數(shù)也數(shù)不盡的蟲蛇一寸一寸地啃咬著皮膚,人是氣若游絲,意識卻十二萬分地清醒,清醒地看著奈何橋上魂來魂往,卻就是不見自己苦苦等著的那個身影。
不知陸之遙此刻究竟人在何處,可曾還記得二人那雖短暫,卻無比溫情的凡間一生。
其實也不怪他,是自己明知道他醒來後也許根本不會記得這一世的經(jīng)歷,卻還是選擇了用情至深。是自己明知道他只是穿堂清風過,卻還是心甘情願地與命運打了個賭,到最後輸了個一塌糊塗。
直到此時,她方纔明白,他與她之間,是真真的沒有了可能。
她終於也覺得累了,累到不想再看到他,聽到他,想起他,甚至不想再知道世間有這麼一個他。
她選擇了放手,選擇了放過他,也放過自己。
過去的年月裡多少人勸過她多少次‘何必呢?’她捫心自問,得到的答案都是沒有何必,她也不是非得要一個圓滿結(jié)局才認定了他,沒圖過什麼,就是想留在他身邊罷了。
可是如今,遍體鱗傷的她到最後也只是想問自己一句,何必呢?
渾渾噩噩,體無完物,不知自己已這樣在忘川中度過了多少年,只知道每日每夜蟲蛇妖魔都一刻不停啃咬著她,待到某日終於將她的肉身啃得骨頭都不剩,意志也磨得十分薄弱時,河中衆(zhòng)魔當即一窩蜂得鑽入了她的元神當中。
其實原本神與魔的界限就不好分清,一念之差罷了。當她感受到意識在一點點被吞噬,自我好像在一點點消失時,本是想由他們?nèi)グ桑删驮诖丝蹋惺艿搅嗽谧约后w內(nèi)傳來另一個孱弱到渺渺的心跳聲。
她沉沉怔住,回神瘋了一般使出渾身解數(shù)逼出了附身在自己體內(nèi)的衆(zhòng)妖魔,可不知怎的,在所有妖魔亡靈都被驅(qū)散出去時,那個孱弱的小心跳,也如幻覺一般消失了。
她慌忙探自己的脈象,並無異常,難道真的只是幻覺?
呵...
她自嘲的笑了,是有多不捨,纔會在潛意識裡都在自己騙自己,與他還會有聯(lián)繫...
那是根本一丁點希望都沒有的過分漫長的一千年。
後來,便就是遙妙自封神識,埋葬了過往的一切之後,被孟婆送入尋子月腹中化作了鳳飛夕重新降世。
沒有想到這一世陸之遙會來找她,以爲一千年都過去了,他該是忘得有多幹淨了。
記起了一切的她也知道了陸之遙爲何來找她,想來也只是怕她在忘川中泡的太久戾氣太重而禍害了世間吧。
可是後來呢?當他說出那句‘我們一定會成親’時,當他抱她上牀真正擁有她時,他對待她的感情是不是出自真心呢?
不知道...也害怕知道了...
所以此時,在疾疾地下墜當中,在無盡的黑暗當中,在漫天的風雪當中,她仰面望著神色慌亂地向她伸過手來的他,心底卻如一潭死水般平靜,毫無波瀾,只道一句‘你若是早先個千八百年來尋我,那該有多好啊,陸之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