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彥。
我?guī)煾浮?
據(jù)說是天一堂的宗主。
包括剛醒來的小青,都又驚又喜的樣子,差點就痛哭流涕了。
我瞧著他們激動的樣子,實在覺得有點不好意思,至於嗎,就個堂會激動成那個樣子,太失身份了。
老頭師傅瞧著我,嘻笑著:“不放在眼裡是吧?”
此話一出,堂上四人全都炙熱的射向我。
我立刻垂暮低頭做乖乖樣。
我娘剛要爲我講話,老頭便制止了:“拿著吧。”他遞來一塊殘玉,通體翠綠,可惜只有一角,似乎是四分之一吧。
“明天開始爲你療傷,可能會很苦,你可能受了?”他忽然嚴肅起來。我把玩著那塊價值連城的翡翠,好像是玻璃種的!混體透明,沒有一點雜質(zhì),太國寶了!
“玨兒?”我娘似乎深感尷尬,堂堂大小姐被一塊翡翠弄的失了禮儀,真是的,好似沒見過世面的土包子哦。嘁!剛纔是誰聽說人家是天一堂的就差點把閨女送給人家啊。
眼睛沒離開寶貝,滿不在乎的點頭答應(yīng)。
我?guī)煾祦K沒生氣,反而樂的鬍子一顫一顫的。
回到內(nèi)堂,我娘便拋棄了和顏悅色,那個恨啊,把我一個狠批!“玨兒!怎麼可以這麼沒規(guī)矩!娘是怎麼教你的!可記得你的身份!堂堂小姐,怎可這麼沒有教養(yǎng)。平日裡頑皮倒也罷了,今日卻越發(fā)沒人形了。天一堂宗主可是你這妮子輕任輕爲的?越發(fā)不知道天高地厚了?!”說是內(nèi)堂,不過是另間草屋。小青不敢插言,只是碰了碰那個氣過頭的女人,這纔開了聲:“夫人,我看小姐累了,奴婢帶她下去休息一下吧。”
我忙行了禮,轉(zhuǎn)身往外走。
“好好反省。”她說。
雖然有些難過,可是還是沒讓淚流下來。刻薄起來真是很讓人生氣啊,這個身體的娘!
“小姐,別生氣了,夫人都是爲你好啊,”坐在草叢裡,小青安慰我:“你不知道,天一堂那是多少人夢想的地方呢。凡是宗室貴族,有些權(quán)貴的哪個不想讓自己的子孫進天一堂受教啊,天一堂的學生遍佈天下,很多官拜上卿呢。光是天一堂的學生就不得了了,更別說是宗主的入室弟子,傳言說宗主一生未娶,弟子也不過幾人呢,在天一堂可是受人矚目呢。”
怎麼學生和弟子不一樣嗎?很納悶啊,見我平靜了,她接著說起來:“而且,天一堂也是個大的宗族呢,據(jù)說學識淵博,無所不能呢。”唉,說來說去,就是個學堂。再牛的宗主,也是教書的。忽然覺得好笑起來,我這是怎麼了,真被那個母親氣著了嗎,竟聽信了這丫鬟的蜚語,憑她的見識該是這樣理解的吧。真正的玨兒,應(yīng)該是知道的吧,那樣名揚天下的宗族,單憑跟神醫(yī)的曖昧關(guān)聯(lián),天一堂不會是那麼簡單的。
躺在草叢中,想著想著,便覺得眼皮發(fā)沉,是啊,一天一夜沒怎麼睡了,還是先睡會吧,明天的事到時候再說吧。
醒來時已在牀上了,日光微明,我已梳洗完畢。早飯時候,吃了很多,好像忘了昨天的事 ,大人們說著客套話,我只顧著填肚子,如果治病很苦的話,一定要有好的底子,能多吃就多吃吧,身體是革命的本錢啊。我娘又開始對我使眼色了,估計是有點那個了。
“不礙的,”師傅說的,他微笑的看著我,“看你這個樣子,就知道你肯定能撐過去。”飯含在嘴裡,有點哽。終於還是吃完了。
撫脈。
有半炷香的時間。
真是折磨啊。
“中毒很久也很深了,而且還不是一種,”他緩緩的說,“有一種,沒有解藥。”
我娘差一點摔倒,幸得小青扶住了。“沒有解藥?”我娘問。
“是火龍之吻,絕跡多年了,此毒,無色無味,毒力強勁,無與爭鋒,不發(fā)病時於常人無異,可常年潛伏在身體裡,一旦火龍成熟,病患將全身焦灼而亡,老夫只能勉力爲之了。”終於暈了過去,那個女人,還是那個樣子。
師父遣退了他們,只留下我。“害怕嗎?”他問.我點點頭又搖搖頭。
“我不會讓你死的,楠瑾。”他說。
我疑惑的看著他,楠瑾?
“我天一堂只有翩翩公子,所以天一堂裡只有楠瑾公子,我的入室弟子,楠瑾。”他微微的笑,我也笑了起來,只聽著就覺得很有意思。我已經(jīng)聞到陰謀的味道了,可是卻莫名的讓人興奮。
“我先爲你解了苦舌毒,”見我不明白,他解釋說:“就是你的啞疾,這裡的藥材有限,解苦舌是綽綽有餘的,不過你那熱龍灼身之痛恐怕只能先控制一下,日後去天一堂慢慢調(diào)理吧。”
我忽然有點興奮又有點害怕,能說話了嗎?思緒還未轉(zhuǎn)回,身上便有幾處難忍的痠痛,一股熱浪移來,踉蹌著打了坐,身上如有千萬條小蟲匯到喉嚨,難受萬分,忽一道勁風拍在背上,很吃了一痛,一口鮮血噴出。身上忽然輕鬆無比。
他拿了一個雪白丸子塞進我口裡,“含在口中,休養(yǎng)一段時間後便能發(fā)聲了,不過要循序漸進,聲帶久未使用,過急容易損傷。去吧。”看他疲累的神情,我恭敬的行了禮便退了出去。
見我出來了,我娘忙左右打量,我微微的笑。“解了嗎?”真是心急啊,這女人!我點點頭又搖搖頭,她一把攬過我,真是的,又哭了。衆(zhòng)人也都是一陣欣喜。
我娘攬著我,輕輕的哄我入睡。“玨兒,娘真高興啊,宋大夫說你活不過半年,你卻好好的活過來了,所以,你一定不會有事的,以後娘什麼也不怕了,要和玨兒好好過日子。這顆龍眼你放在身上,可以驅(qū)魔辟邪。”
那是一顆通體黑亮的珍珠,個頭有些巨所以挺稀有的,我的眼睛立刻被它吸住了,“我的玨兒原來這麼喜歡這些小玩意啊,孃親不知道呢?”我忽然有點歉疚,因爲我是半個冒牌的吧。
她愛憐的撫著我。真是溫暖啊,這樣的感覺真好啊。難怪小燕子會犯錯呢,我也會呢。不知道怎麼睡著的,只知道那是個很美麗的夢。在夢裡有個年邁的夫子揹著手,念著:“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
醒來時,陽光穿過茅屋,折出紅的,藍的,紫色的光芒,霎時好看。走進正堂,卻發(fā)現(xiàn)大家都在,只是神情黯然。“大小姐?”小青先發(fā)現(xiàn)了我,我規(guī)矩的請了安。這是怎麼了,怎麼就不能安靜的過日子呢?
“玨兒,你師父他,”我娘緩言,我的心都快跳出來了“先離開了,說是堂裡有急事,要你在這休養(yǎng)幾日後就去天一堂找他!”,有急事嗎,不會是身體的原因吧,他那麼老了,昨天耗了他不少的精力吧,還說苦舌容易,原來是騙人的,容易尚且如此,那麼什麼是勉力而爲呢
“他老人家留了字,還有些藥丸,說是,若是毒性發(fā)了,就將全身浸到冰水裡,可減輕痛苦,另外還要吃些熱血的補藥。我們就是在商量既然是要用冰水,又用些活血的補藥,豈不是矛盾嗎?”嚴勁說著。
是有點矛盾,不過那老頭似乎沒有騙我的動機啊?
我靜靜的走過去,拿起盒子裡的藥丸細細的看了看,即含了一顆。清爽舒宜。和昨日的一樣。我反正都已經(jīng)這樣了還有什麼可怕的?
這個地方倒是個好地方,休養(yǎng)了幾日,藥丸也吃盡了,喉頭一天比一天舒服,氣色也好多了,於是我的母親大人決定要帶我去天一堂。這七八日,竟再也沒見到美麗的鬼火,不過那璀璨的星空,漫山遍野的看過去也是有趣極了。
這麼美麗的地方呆久了真是不想走呢,可是我娘總是覺得那老林深處的數(shù)不盡的墳頭多少有些個晦氣,便藉口掛著我那未解之毒堅決離開,只能依了她。
重回馬車,竟覺得擁擠,大概是我長高了,頭髮也長了呢。“我的玨兒,就要十歲了呢。十月初九就是生辰了,真是快啊,已經(jīng)快一年了呢。”十月初九嗎,原來是十歲啊,可爲什麼,我看起來只有七八歲左右啊,太瘦小了,真是病太久了呢。拐出野地,踏上官路,忽然涌出萬千不捨,鄉(xiāng)野的生活真是自由啊。
忽然馬車一頓,我和娘猛了晃了身子,嚇了一跳。接著一個儒雅的聲音傳來:“真是抱歉,在下忙著趕路,得罪了,沒受傷吧。”
沒等我娘答話,便聽嚴勁道:“沒事兒,鄉(xiāng)野人粗慣了,這位公子客氣了,看你準是有急事,快些趕路吧。”
“謝了。”
窗縫裡,一行人急急的飛奔而去。嚴勁爲了掩敵人耳目而表演,精彩逼真,卻不知道因爲這個故意的錯過,讓我失去了很多。很多年後,每每想到,都唏噓不已。師父怕我們路上出意外,特地遣人來接,就在這古道的路口相遇,又陰差陽錯的分開。
深秋了呢。
地上的落葉被車輪捻的吱吱響。
那一行人讓我娘忐忑了幾日,爲了趁早趕到天一堂,更是加緊了行程。因?qū)Φ乩頎顩r的極度不熟,只能實地考察加強記憶,只是知道我們一路往東,當然也略帶考究了民風。果然越往東越富庶,城鎮(zhèn)更大,街道更寬,連人也越來越漂亮了。
一路無事,直至忽然有一天,我娘忽然說,天一堂的分會,羅布天下。只要找到任意會點,就可以與宗主匯合。她說,反正是調(diào)養(yǎng),冷一點的地方也許更好,所以她選了一個稍偏遠的地方。是啊,找冰塊方便嘛。那是一個比臨城更靠近邊界的地方,名叫離城。一個很奇怪的地方,我想大概是分離的地方吧,畢竟是邊界嗎,出城就是出國呢。
後來聽到韓彪正宗的解說,不禁愕然。原來是因爲它是遠離古越國的一座孤城,因爲遠離國體,所以取名離。但卻也是常受侵襲的地方。倍感疑惑,不隔山越海的,怎麼就離了呢?韓彪見我疑惑,便解釋說因爲中間有一塊不毛之地,而且常有狼羣出沒,故稱狼原。沙漠嗎?那不是很危險?噢,我更加不解!我娘太有創(chuàng)意了吧,難道要我?guī)煾高h涉沙漠給俺看病啊。韓彪小聲喃喃道:“聽說,將軍在附近打仗呢!”一切豁然。
難怪我娘選那麼一老遠的地方,可是嚴勁和韓彪還樂的屁顛屁顛的,連小青那丫鬟都天天咧著嘴呢,只是我孃的脾氣卻陰晴不定的緊,這會還偷著樂呢,轉(zhuǎn)眼就淚眼婆娑了,戀愛中的女人啊,我和蘇維在一起時,雖然鬧起來比這兇險,可是交通方便啊,上天入地進海,信息多發(fā)達啊,這可好了,一去一來便是小半年啊,難怪娘說稍偏僻呢!
向西北行了兩個多月,終於到了狼原邊上的村落,我們預備在這準備過狼原的物資,包括嚮導、食物等等,因爲聽說離城那裡偶有小戰(zhàn),物資都緊俏的很,籌了十幾日,才勉強夠了。找了一個經(jīng)驗豐富的老獵人,這才啓程。原以爲是寸草不生的荒漠,原來是有稀疏沙漠地帶的草原,只是因爲無人管轄,正在嚴重沙化過程中。
地域是廣闊的,行路是艱難的,本地人是基本上看不見的,除了夜晚偶爾聽見的狼嚎,有點恐怖!
日子枯燥極了。看著這樣的一行人,我常常在想,我的將軍爹如果看到千山萬水跋涉而來的母親,會是怎樣的情景,會喜極而泣吧。如果我是男人,看到這樣愛我的女人,生復何求?看到這樣忠貞的護衛(wèi),很感動吧。
行了幾日,馬車不能行了,便用馬駝了必用的物資,騎馬前進,儘管如此,我娘卻比往常都歡喜,常常在笑,衆(zhòng)人也毫無退卻之意,反而更加振奮。
小青說,馬上我們就不用過苦日子了,只要見到將軍,我們就能像以前一樣了。現(xiàn)在苦嗎,沒覺得,比起我在現(xiàn)代受的那些,這又算什麼。以前幸福嗎,不知道,這個身體的以前的記憶越來越淡薄了,而我也越來越認可她是我孃的事實,我甚至會想也許以後我真的會有一個溫暖完整的家吧,不過我真的很佩服她,那麼柔柔弱弱的女子,爲愛遠走天涯,爲愛跋山涉水,永不言悔,永不言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