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沒想到,這次出去,不僅失去了母妃,也失去了皇位。”他偏過頭看著身側的人,淺紫色的眸中劃過一抹幽深,“之后,突然傳出東梁帝駕崩的消息,東梁帝遺詔中宣布將皇位傳給燕王。沐景祈因為其母的罪名,被發配到了天臨城。”
涼亭之中隱隱有微風劃過,耳畔處能聽到竹葉嘩啦的聲響,空氣中說不出的詭異安靜,容淺沉默了好一會兒,抬起頭對上那淺紫色的眸,“看來你與沐景祈之間的淵源頗深,不過說到這件事,大概我是始作俑者。”說著她看了一旁站著的南無憂一眼,“無憂,將當年發生在我們這邊發生的事情說與天越太子聽聽吧。”
南無憂點了點頭,這些事情,明明只有她才是最清楚的,可惜……那一次之后,所有的事情都改變了。
“當年沐景祈出兵在外,城主帶領我們到這東梁國來,結識了燕王沐景焱,與他達成協議,助他奪得帝位,但是他須得聽命于浩天城。當時沐景焱勢力雖然有所發展,但是卻抵不過東梁帝為沐景祈安排的勢力,所以他便答應了與城主合作。這沐景焱也沒有辜負城主的期望,在東梁帝死后,很快就站穩了腳跟。只是在成功前夕,城主身體突然出了狀況,所以……”說到這里,南無憂與云水月兩人的臉色都出現了一絲異樣。
軒轅天越看著身側垂眸不語的人兒,成功前夕,身體出了狀況,那定然是致命的。看她這模樣怕是只有一種可能了。
“城主,沐景祈其人,真的能夠相信嗎?”云水月忽而開口說道,當年的事情他們大都是清楚的,沐景祈定然是將殺母之仇,還有奪位之恨都算到了主上之上,他會不會同那沐景焱一般,臨陣倒戈呢?!
容淺倏爾一笑,看了云水月跟南無憂一眼,她不記得別的,倒是清楚的知道,他們曾經跟她一起來過這里。所以,他們的擔心,她能理解。
“沐景祈不是傻子,他知道何時才是報仇雪恨的時候。若說仇恨,我倒覺得他更加痛恨聯合外人對抗自己人的沐景焱。”容淺眼底閃過一抹詭譎之色,忽的看著軒轅天越,“天越太子當年會救祁王,怕是對祁王的性情有所了解吧。”
“淺兒真是聰明,竟然猜的出是我救了沐景祈。”軒轅天越微微一笑,并沒有接容淺前面的話。
容淺微微挑眉,他這是等著她來說嗎?
“沐景祈那樣驕傲的人,平素怕是難以對誰心悅誠服,但是他對你,雖然面上冷淡,但真實的態度卻與旁人截然不同。還有沐緋煙,能被你容忍到喚你哥哥,想來你們交情不淺。我思來想去,大概只有過了命的交情才會讓這對兄妹對你心悅誠服。”最主要的是,當初在郢都之中,沐緋煙那丫頭拼命的撮合她與軒轅天越,這是將人當親哥哥呢,可是就她的情報所知,東梁國與天越國并無什么交情,皇子之間就更別說了,那么中間自然是另有緣由。
“當年我不過是湊巧路過那里,湊巧救了他們。若不是接連受到的打擊太大,沐景祈也不會那么容易落敗,也輪不到我來救。”軒轅天越輕笑一聲,,“淺兒不會怪我多管閑事吧。”
容淺看了軒轅天越一眼,笑道:“我若是怪你,難道你現在去將沐景祈殺了不成?”不光是他,就是她也是佩服沐景祈的實力,只可惜啊……她注定是與他站在對立面的。
“若是淺兒心中所愿,也未嘗不可。但凡淺兒所想做的,我定然傾我之力,傾天越國之力相助。只要淺兒愿意讓我為你分擔一切。”軒轅天越淡目光深深的看著身側的人兒,眸中溢滿了柔情,好像只要她一句話,他就真的會毫不猶豫的與天下為敵。
這邊,南無憂跟云水月心頭忽的松懈了不少,以往的時候,她總是一個人走在前面,不管多少風浪,都不會后退,這次,有他陪她,相信她能走的更遠更穩。
容淺忽的默了,抬眼對上那一雙淡紫色的眸子,那浩瀚如煙海的眸中自始至終都只有一人,一如從前。這一刻,她毫無理由的相信,若是她想做的,他真的都會幫她做到。可是……她想做的事情并不一定能為世人所接受,天下將亂,受苦的必然是百姓,可惜,她沒有選擇,而他不一樣,他是天縱絕才的天越太子,是世人頂禮膜拜的杰出人物,何苦非要趟這趟渾水。她希望往后歷史評價他的時候,是仁義厚重的賢明之君,而不是為了一個女子與天下為敵的狂妄之徒。
所以,有些事情,還是按照從前來做吧。
“我突然想起來還有一些地方沒有布置,無憂,你與我一起吧。”那雪色的身影忽然站了起來,她淺淡的目光落向前方,一如從前的清冷無雙,只是身上更多了幾分凝重氣息。
軒轅天越抬起頭,看著那單薄的背影,眸中掠過一絲暗芒,她還未打算與他說她的理由,看來是他還無法讓她信任他。
“多謝天越太子。”小樓上,云水月忽然沖著軒轅天越拱手說道。
軒轅天越回過神來,看著面前正經道謝的女子,微微一笑,“云將軍客氣了,本宮不知道哪里有幫到將軍。”
云水月收回手,直起腰,笑了笑,“太子是聰明人,怎會不知我的意思。”說著她神色沉了下來,眼中說不出的認真,“外人看主上風光無限,其實她這些年過的并不好。一個人若只是沒有了記憶,其實也未必不會快樂,有些時候不知道比知道要來的幸福。可是若是一個人記憶消散,卻夜夜被過去所經歷的事情糾纏,半夜噩夢驚醒,到第二天卻又什么都不記得了,你說這是一種怎樣的痛苦。有一次,接連七天,她都不敢睡覺。我從來不敢想象那般性子颯爽、無畏無懼的女子會在睡夢中泣不成聲,甚至撕心裂肺般嘶吼。到后來,有時候記憶還有殘余,她知道了一些夢中的景象,便開始夜夜睡不著,最厲害的是有一次一連七天沒有睡覺。直到兩年前,她才算是沒有經常做噩夢。
我們與她名為主仆,實際上該稱為生死之交。可是你有看到生死之交之間是如此的淡漠疏離嗎?她并不大喜歡我們靠近,與其說是尊卑有別,倒不如說是將我們排除在她的世界之外。她看似冷酷無情,其實最是有情。這些年我們算是與她一起演過了一場有一場主尊仆卑的戲碼。她累了,我們也累了。太子知道她的病還愿意守在她身邊,我等感激不盡,只希望太子能讓她快樂。”
軒轅天越淺紫色的眸中微微一閃,他握著杯子的手一緊,抬頭看著云水月,面上那從容優雅的笑容被一抹冷肅所替代,“她既是我心愛之人,我自然會負責她的一切,感激倒是不必。”
察覺到身前之人身上氣質的轉變,云水月心神一沉,不愧是天越太子,只一個眼神變足以震懾四方。
“太子這樣說,我等也放心了,不過有一件事,我想請太子殿下幫忙。其實我這次會冒著違抗軍令的風險來東梁國是有原因的,四年之前,主上在這里吃過一次大虧。若不是這樣,現在東梁國已經姓君了。”云水月眉目一沉,臉上說不出的肅然。
軒轅天越眉心一緊,抬眼看著云水月,“發生何事了?”
“四年之前,我們成功前夕,主上與我們曾遇到過一次偷襲,當時我與南無憂都受了傷,主上惱怒之下追了出去,可是我們等了兩個時辰都不見她回來,等我們找到她的時候,她昏迷在一處墻角下,待醒來的時候,便不記得一切了。這也是她在我們面前的第一次毒發,然后我們控制沐景焱的人被人殺了,沐景焱在眾望所歸下登上了皇位。主上這般情形,我們沒有心思再去搶奪地位,便撤離了東梁國。”云水月冷著臉,腦海中不覺回想起那個時候的景象,如明珠,如旭日一般璀璨奪目的女子有一天竟然會那樣脆弱的躺在墻角下,當時她們摸著她的脈搏,都快以為她已經死了。若不是不甘心她會死,不肯埋葬她,怕是她活著都要被當做死人埋了。主上武功高強,就是四年前也是少有人能敵,所以,我們都懷疑沐景焱背后還有其他人在。”云水月忽的看向軒轅天越,“天越太子是當世唯一一個能與主上比肩的人,所以我希望太子這次能夠保護好主上。”
涼亭之中忽然陷入了短暫的沉寂,軒轅天越眸光微深,不知道在想什么,過了好半天他才說道:“這件事她知道嗎?”
云水月一愣,沒想到軒轅天越會問這個問題,回答說道:“主上不知!”既然是一些不好的記憶,加上她又忘記了,他們自然不愿意多說,可是再次重臨這里,他們勢必要小心才是。
“也就是說,當年她追那偷襲你們的人所發生的事情,沒有人知道了。”軒轅天越忽的起身,他單手背負,周身磅礴的氣勢驟然鋪天蓋地而下,他眼底閃過一道璀璨的華光,“那就遇佛殺佛,遇魔誅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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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竹林外,容淺忽然駐足,面上閃過一絲沉郁,看著身后跟上的男子,低聲說道:“剛剛我好像想到了一些事情,無憂,四年之前,我在這里可曾見過什么特別的人?我是為何突然失去記憶的?”這些她從未問過任何人,可是來了這里之后,她卻不止一次的問自己,可是卻一直不曾想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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