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漆黑的如同一灘濃墨一般,皎潔的明月帶著閃爍的明星不知藏在了何處,不舍得露出一點光芒。偌大的楚宮寂靜無聲,萬籟俱寂。
當然也有不平靜的地方。
蘭陵宮中,上好的輕紗帷幕輕輕晃動,似是有了生命一般,帶起一陣陣忽高忽低的喘息聲,高亢之處不由得引人遐想。良久之后方才平復了一些,側耳細聽卻也真切。
“怎么了這幾日?似是要把我吃了一般。”楚墨環著蘇洛汐輕笑問道,“之前可沒發現你竟是這般熱情。”
剛從云端跌落的蘇洛汐仍沉浸在方才的甜美之中,起伏的酥胸微微帶著細密的汗珠,輕輕的喘息嗔怪道:“怎么?不喜歡?若是不喜歡,我以后再不這樣便是。”話雖如此,卻仍是緊緊的伏在楚墨的胸口,沒有半分離開的意思。
“瞧你這性子,那個說不喜歡了?”楚墨無奈的笑笑,修長白皙的手指穿過蘇洛汐的青絲,余一縷在指尖輕輕纏繞把玩著,俯下身去靠在蘇洛汐的耳邊柔聲道:“我有多么受用你還不知道么?當真是喜歡的緊。”言罷,伸出舌尖在蘇洛汐臉上細細的舔著,眼看著戰火再起。
只覺的耳邊癢癢的,楚墨溫熱的氣息似是要透過細密的毛孔一點點的滲入,火熱的匯聚在一處,忽的又轉為些許涼意散入四肢百骸。臉頰上一下下的濕潤觸感更似是透過皮膚,直達心臟的最深處,讓她不由的揚起雪白修長的脖頸,皺了柳眉卻又輕笑著躲避著楚墨那一觸即發。
“好了好了。”兩人溫存片刻,蘇洛汐輕喘柔笑著止住楚墨那進一步動作道:“也不瞧瞧幾時了,明日不上朝了?”雖是嗔怪的語氣,但其中卻有著滿滿的寵溺和關心,似是要溢出一般。
埋首在蘇洛汐青絲雪肌之間的楚墨哪里還聽得進去這些,含糊應道:“明日不上朝了,以后再也不上朝了,可真真是要死在你這了。”隨即抬頭喘息笑道,“不過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瞎說什么!”蘇洛汐伸出雙手托著楚墨抬起的頭,看著他俊俏臉,高挺的鼻梁上有著細密的汗珠,隨意綰在一起的青絲散落在肩頭,一字一頓道:“你可是天子,是要萬壽無疆的,怎么可以隨意說這樣的話?若是再瞎說,我可真要生氣了。”
看著她飄紅的雙頰上那堅定的神情,楚墨心頭微微有些發酸。這樣被人毫無利益紛擾單純關心著的感覺已經有多久沒有感受過了?
“聽你的,都不說了。”楚墨溫潤笑著,自她身上騰出一只手來撫上她的手道:“那朕便以天子之尊祈求上蒼賜給朕與你生生世世不離不棄,若是此生沒了你,我即便是與天地同壽、日月同輝,哪又有什么意義?”
雖是兩句平淡無奇的話,卻使得蘇洛汐的眼淚一下子涌上了眼眶,幾乎奪眶而出。
自那日知道了自己可能此生無法誕育皇嗣的事情,蘇洛汐雖然日日強顏歡笑,可她心中所承受的苦沒有人知道。想著選秀的日子,默默的倒數著,每數一天都似是在自己心里深深的劃了一刀。
若是平常人家,有一個如此疼愛自己的夫君,此事尚且不容于其家族,更別說是在皇家。若是自己無法誕育子嗣之事讓太后知道,想必定會“另眼看待”自己,若是讓后宮一眾嬪妃知曉,怕更是要嘲笑譏諷,即便若是讓七郎知道,想必也要疏遠自己幾分吧。
就算七郎對自己的愛堅如磐石,可以威壓后宮眾人,可前朝呢?景妃身為胡人,誕育皇子尚且不容于世,那七郎執意寵愛自己豈不是冒了天下之大不違?就算是七郎當真為自己在前朝殺一儆百,那天下悠悠之口又如何堵得住?最終怕是要連累的七郎空背負昏君之名了。
即便此事沒傳出去,三年大選之期又要如期而至。很快會有更多比自己更年輕更漂亮的女子將要與自己同住在一個屋檐下,爭搶同一個男人的寵愛。到時自己紅顏色衰,膝下又無一子半女,如何與她們搶得?又憑什么能與她們搶得?
每每想到此處,蘇洛汐不由的一陣眼眶一陣酸楚。
在她內心最深處,最為遺憾的是此生沒有為自己心愛的男人生育一個屬于他們的孩子吧。
她曾經多次設想過,自己于七郎的孩子會是什么樣。可如今,以前的千般設想都成為了夢幻泡影,看似美麗,卻永遠都抓不住摸不到了。
細想了許久,蘇洛汐終是放棄了。也許這就是命,屬于她的命。只是她怎么都沒有想到,自己沒輸在任何人手里,卻輸給了自己的命運。
轉過年去又要籌備選秀,大概還有半年的時間,這半年也許就是她與楚墨之間最后的緣分了吧。
隨著身上的喘息愈發的濃重,蘇洛汐只覺的自己的思緒忽遠忽近的漂移著,不知要飄向何方,最后在楚墨眼中跳動的火焰中燃成了灰燼。
隨著一日冷過一日的天氣,化了又積的白雪,年關終于還是來了。
“又要到年關了。”這日楚墨下了朝,如同往常一樣在蘭陵宮陪同蘇洛汐一起用膳,看到蘇洛汐為晉兒裁制的新衣笑著說道:“可是給晉兒置辦的新衣?每年一看到你給晉兒置辦衣服便知道年關到了。”
解下身上的大氅遞于初夏,笑著坐在桌旁,拿起玉杯一飲而盡,才覺得暖和了不少。看著一旁為自己添菜的蘇洛汐笑道:“說起來晉兒,我瞧著不如讓他進宮陪著郇兒念書可好?郇兒這孩子自小缺少兄弟姐妹,讓我慣得不成樣子。晉兒一直聰敏伶俐,與郇兒年紀相差不多,既能做個伴兒,又能讓郇兒好好學著些,你覺得呢?”
蘇洛汐聞言不由的心中一跳,喜憂參半。若是晉兒能夠入宮,自己也能日日見到這個唯一的胞弟,親自照顧他長大,當真是做夢都想。可晉兒年紀尚幼,自己在宮中尚且不能自保,又如何顧他周全?這深宮之中云波詭譎,當真是半步差錯便可丟了性命。自己這幾年雖說事事低調,卻也陰差陽錯樹敵不少。且不說有寧妃虎視眈眈,即便是自己承了這般恩寵,也是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了,有怎可讓晉兒入宮與自己一同冒險?
若是他仍在宮外,雖說是寧妃所介紹的先生,可七郎這般寵愛自己,每年接入宮中共敘姐弟之情,平日也總是有些賞賜,闔宮上下也都是知道的。想來寧妃即便是再恨自己,一時間也不敢將晉兒怎樣,由此看來,在宮外反而更為安全。
為頓了頓夾菜的手,隨即恢復如初笑道:“七郎美意當然是好的,可晉兒那孩子別看他入宮的時候畢恭畢敬的,平日里調皮的很。寧妃姐姐前些日子還提及他,說是不服先生管教,還趁先生熟睡之時給先生畫了花臉,若不是相爺的面子怕是早就被轟了出去,我還正為這事發愁。入宮當然是好的,可皇子是天潢貴胄,若是跟他學壞了,我蘇氏滿門都不夠七郎斬的。”
“哈哈。”楚墨看著蘇洛汐開懷笑道,“我就說晉兒這孩子跟他姐姐一樣,聰明伶俐、必成大器。”
蘇洛汐白了楚墨一眼道:“你還夸他,這回進宮你可要好好教訓教訓他,別看這孩子年紀不大,心里卻是倔強的很,除了服你,其他的人都不服,可讓叔父頭疼壞了。在這樣下去,別說是叔父了,就是我這親姐姐的話怕也是要聽不進去了。”
“教訓?”楚墨看了蘇洛汐一眼道,“我倒覺得晉兒沒錯,為什么要教訓?男孩子調皮些是正常的,若是每日對你的話唯唯諾諾才要擔心,男孩子就該有自己的主意和想法。再說,古往今來,哪個成大事的人小時候不是調皮搗蛋?不礙的,別一點小事便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