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不過一切匆匆,慕非難郁悶了很長一段時間,才找到機會問莫西北,是怎么通知她的師傅和楚俊風趕到,解決掉了跟蹤監(jiān)視自己的人的。
莫西北當時笑得賊兮兮的,故意搖頭不說,還是被他按住呵癢,忍不住了才說,她師傅這一門派的人,幾乎都是個研究機關(guān)的高手,凡是要住一段時間的地方,都會加以特殊的布置,而梅花山莊幾處主要的屋舍,都以機關(guān)相連,只要啟動一處,師傅那里就會馬上知道。而當天夜里,莫西北受襲的當時,就啟動了機關(guān),只是至于機關(guān)是如何啟動的,又設(shè)在何處,莫西北卻跳出好遠,得意的說,“這是本門的不傳之密,我就是不說,急死你。”
慕非難當然沒有急死,他對這些本來就不感興趣,他所關(guān)心的,也無外乎是她的安全,只要她安全就好,至于什么手段、什么方法,又能怎樣呢?
紫禁城,長陽宮。
這幾天,嫻貴妃慕容連云一直焦躁不安,有些歇斯底里,早晨照例,乳母抱著小皇子到她的寢殿,一歲不到的孩子,還不會說話,只會咿咿呀呀,見到她也不親,才坐在她懷中片刻,就手腳亂蹬,身子扭動,奔著乳母的方向死命掙扎。
“看來,我這個生他的娘親,倒不如喂他幾口奶的乳母了。”慕容連云面沉似水,一邊死死的抱住孩子,一邊狠狠的瞪著乳母伸過來要抱孩子的雙手,仿佛要把那雙保養(yǎng)得當,很是豐盈的手灼出兩個窟窿一般。
“小皇子許是餓了,奴婢是什么身份。在小皇子眼中,奴婢還不就是一只裝奶地瓶子。”小皇子的乳母本也是精挑細選的大臣命婦,見慣了場面.更新最快.這時連忙跪下,誠惶誠恐。
“裝奶地瓶子?”慕容連云被這新鮮有趣的說法倒逗樂了。臉上地云略散了散,此時孩子掙扎不開,早已放聲大哭,簡單的一個音節(jié),吵得她連連皺眉。只得說,“裝奶的瓶子,快把他抱走吧,一大早晨,就只會哭乳母抱過小皇子,行了禮出去,腳步走得飛快,孩子的哭聲也終于湮沒在寢殿寂靜的殿門之外。屋子里服侍地宮女知道她心情不好,越發(fā)連大氣也不敢喘。一個個躡手躡腳,漸漸的,全部找了借口和理由。悄悄退了出去。
偌大的長陽宮,寂靜得如同墓室。
慕容連云閉著眼。只能聽到自己漸漸急促的喘息聲。一聲一聲,這是唯一證明自己仍舊活著的一點聲音了。
“啊!”她終于有些忍受不了了。大喊一聲,將梳妝臺上所有的瑪瑙翡翠、珍珠寶石,連同西洋進貢的八寶鎏金鏡,一同全部推到地上。這些東西落地的聲音不僅清脆,而且連綿,那盒剛剛送來,還沒串起來的合浦珠子在地上跳躍著,如同銀色地小魚,正用力躍出水面。
最先跑進來的,是宮女秋萍,秋萍、秋萍,秋天的萍,黃了葉,謝了花,只余殘敗,這樣壞地兆頭,慕容連云想,自己怎么才發(fā)現(xiàn)?
“砰!”的一聲,秋萍連哼都沒有哼出一聲,便頹然倒在地上,額頭汩汩地冒出鮮紅地血,飛快的浸透了身上波斯進貢地長毛地毯。慕容連葉不過看看自己的手,就是這樣的一雙手,剛剛很不湊巧的將妝臺抽屜里的一塊金鑲玉的鎖片丟了出去,砸到了一個讓她覺得晦氣的人的頭上,不巧而已。
后面進來的宮女齊齊的驚呼,慌慌張張的跪在地上,好半天,見慕容連云倦倦的打了個呵氣起身歪到床上休息,才連滾帶爬的進來,扶了秋萍出去,又收拾了全部地上的凌亂慕容連云并不想睡,但是后來還是睡著了,夢里,有很低聲很壓抑的哭,不像一個人的聲音,然后,她被人夢的從床上拖起,又狠狠的跌在地上。
總要費一會時間,她才緩過神來,看看站在自己面前,滿臉怒容的
“我以為,你不會來呢?”慕容連云笑了,踉蹌著站起來,猛然沖上去,抱住田心,撕扯他的衣服,就如同他無數(shù)次對她一樣。
“你瘋了!”田心用力將她整個人推出去,饒是動作快,也被扯去了胸前的一塊衣衫。
“哈哈……”慕容連云的發(fā)髻早就凌亂,這時哈哈大笑,“是呀,我瘋了,我能不瘋嗎?這長陽宮里,連個會出聲的東西都沒有,就我一個人,就我一個人,就我一個人,我受夠了,我受夠了,我——”聲音到后來,徹底變成嗚咽,孤單和無助甚至恐懼,在這個時候無孔不入。
“怎么會就你一個人,小皇子不是在這里,你這里的宮女太監(jiān)還少?”田心微微皺眉,只是很快軟化下來,走過去扶起慕容連云,抱在懷里溫和的撫慰,“你看,你又發(fā)小孩子的脾氣了,這里不是你一個人,我和你說過很多次了,而且這個狀態(tài)也不會持續(xù)很久了,真的,我就要快把一切都布置妥當了,到時候,什么也不能阻擋我們,等到了那個時候,你就不會再孤單一個人了,你忘記了?”
“你騙我,很久之前,你就說馬上了,你騙我。”慕容連云閉著眼,眼淚汩汩的從眼中留下。
“沒有騙你,你看,你討厭狗皇帝碰你,我不是讓他再也不來了?現(xiàn)在他就知道在那里煉丹求長生,你不用再小心的去逢迎他,也不用擔心什么時候會說出不能說的話,多自在?”田心的唇貼著慕容連云的,聲音溫柔得如同情人間的喃呢,只是,眼神卻陰沉而怨毒。
“可是,那個老妖婆還在,她每天都用刀一樣的目光在我身上剜來剜去。”慕容連云仍舊閉著眼,“還有莫西北,她天天在我面前晃來晃去,渾身鮮血,她讓我賠她的命,我沒殺她,我沒有,是你,是你……是你——”
田心不提放慕容連云躺得好好的,會忽然跳起來,一時躲閃不及,脖子被慕容連云長長的指甲劃出幾道細細的血口子,臉色自然越發(fā)難看。“胡說什么?什么是我,莫西北的死和我有什么關(guān)系,是慕非難殺了她,要找,她也該去找慕非難,怎么會來找你,我看你是白天睡得太多了,晚上失眠胡思亂想呢。”
“我真看見了,每天晚上她都來找我,真的,她說,都是我們利用了慕非難,不然她不會死得這么慘……”慕容連云眼神渙散,雙手亂動,田心嘆了口氣,出其不意的抬手點住她的昏睡穴,終于制住了這場可能無休無止的鬧劇。
慕容連云的精神,在產(chǎn)后每天極度的緊張中變得敏感而脆弱,田心知道她在害怕什么,只是,開弓沒有回頭箭,這個時候,不能后悔,后悔也晚了。只是他沒有想到,莫西北這次的死,會給她這樣大的刺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