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幕,運河上的行船陸續在靠近岸邊的地方拋錨休息,緲緲炊煙很塊的,也自各船船頭升起。莫西北的胃一向就是準時的鬧鐘,到了時間,自動打鼓,她翻了兩次身,在起來吃飯和繼續睡覺間掙扎,最后,還是抵擋不了胃里虛空的感覺,痛苦的睜開眼睛,爬到桌旁。
一、二、三,她以手指敲桌,數了三聲,紅綠已經唰的掀起了半壁水晶簾,只聽得清脆的嘩啦一聲響過,飄香的菜肴已經一道接著一道出現在眼前。
“一起吧,”西北笑了,眉梢眼角都寫著滿足,一瞬間,就像變成了個小孩子,看著好吃的東西,沒動手,已經覺得幸福,無比的幸福。紅綠嘆氣,在西北指的地方坐下,也盛了半碗香米飯,烏木的筷子拿在手中,一時不知道是該先吃飯,還是該先感慨,她喜歡西北現在的神情,卻也不明白,對于一個名下四家大產業,日進萬金的女人來說,為什么金銀如山,卻也不如一餐這樣的飯食,讓她得到如此純粹的滿足。
然而,他們的吃飯的過程,還是沒能夠平靜,因為不遠處,一艘正行駛且已預備停靠的大船,就在正前方不遠的地方,沉了。
這次的沉船同下午的時候不同,從聽到有人喊到紅綠跑出去看,前后不過片刻,然而,等所有停泊的船只上的人各自沖出船艙時,就見那船船身急速下沉,船上的人或躺或站,居然沒有人喊救命,連動,甚至也沒有人動一下。
這邊有功夫高明的人已經嗖的躍上了那船,然而,只一落腳,便又同受了極大驚嚇一般,急速的退了回來。這次,莫西北也極為難得的走了出來,面色及其難看,紅綠知道,眼前,對面大船上詭異的一幕倒足了自家主子的胃口,幸好晚飯只準備了四道小菜,浪費不至于太多。
“這次好了,不用想救不救的問題了。”紅綠對莫西北說,“少爺,您回去休息吧。”
莫西北沒動,她凝神細聽,方才曾經躍上對面船只的人正顫聲對同伴描述說,“都死了,看樣子,至少有半天的時間了,這船,這船……”
是呀,順風順水,無人掌舵的船,也不能這樣平順的航行半天才沉沒,果然是奇了,莫西北想,原來就想單純的去吃個飯,居然也這么麻煩。 ● TTκan● ℃O
然而,對于往河南府去的人們來說,其實,麻煩不過才剛剛開始而已。
第二天天蒙蒙亮,西北正躺在她那張柔軟舒適又寬大的床上,同周公在棋盤上決勝負的時候,驚恐的叫喊聲,再次傳來。
她翻了個身,用被子蒙住頭,然而,無濟于事,因為,她自己的船上,紅綠的叫聲,穿透力太強了。
“你最好能給我一個好理由。”不甘心不情愿的披上用桂花蕊熏好的外衣,認真的整理凌亂的發型,半個時辰后,莫西北才施施然的走了出來。
船艙外,一排十八枚殷紅的血手印,整整齊齊,大小一致,印在甲板上,紅綠站在邊上,臉色青白。莫西北笑了,金庸先生筆下的李莫愁殺人前,就有留下血手印的習慣,只是,李莫愁不是南宋人嗎,怎么明朝也有人有這樣特殊的癖好。嗯,她想了想,船上有水手十二人,廚師兩人,丫鬟一人,車夫一人,自己加上紅綠,不多不少,還正正好好,就是十八個人。
莫西北于是很不爽,她不喜歡這種被人窺視,甚至被人掌握的感覺。這樣不好,很不好。同時她也有點埋怨自己,昨天晚上因為沒吃下東西,心情不好不免睡前貪了幾杯,直接導致夜里睡得如同死豬,人家折騰到自己的船上了,還毫無感覺,想到這里,不免覺得脖子上一涼,仿佛那沒見過面的敵人,已經將冰冷的刀鋒,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一般。
其實,血手印不僅印在了莫西北的船上,事實上,昨天夜里這里停泊的,一排大小十二艘船,一夜之間,甲板上全被人按照船上的人數,印上了手印,每一條船上都是如此,手印不多一個,也不少一枚。
“鼠輩,藏頭露尾算什么英雄!”
“就是,有種就出來和你爺爺我光明正大的斗一場!”
“量他也沒有這個膽子,和江湖上各門各派作對!”
“有種滾出來!”
沉寂了一個早晨,在太陽升起之后,各條船上,猛的響起了一片叫罵聲,人人都掐腰站在船頭,惟恐誰的聲音低過了誰,被人當成露了怯意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