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人都喜歡拿莫西北教訓自家的孩子,因為在所有人眼里,莫西北從小一直是個中規中矩的孩子。
上小學的時候,媽媽說,晚上不能看電視,不然會影響學習,于是,別家的孩子都看電視的時候,莫西北就是不看電視。那年頭還沒有有線,信號都是無信傳送,每天晚上,吃過晚飯就回自己的屋子,然后打開調頻的收音機,小心的,一點一點的調波段,然后調到隔壁父母正在收看的電視節目的相同信號波段,雷打不動的聽一個晚上。
上中學的時候,老師說不能和同桌在課堂說話,于是別人都偷著說話的時候,莫西北就不說,她喜歡坐靠窗戶的位置,她的桌子上永遠畫著一個圓圈,上課的時候在圓圈中心上豎起一只筆,她稱這是簡易的日晷,靠著日晷,即使沒有表,她也知道還有幾分鐘下課。靠著一次次的推斷時間,她打發掉無數堂自己不喜歡的課程。
所幸,莫西北有父母遺傳的好頭腦,考大學的時候,也進了所不太好的學校里不太好的專業。
從小到大,很多人都問她,北北,你將來要做什么?
西北永遠說,“我長大了要退休,然后吃盡天下美食。”
很多人都把一個小孩子這樣“詭異”的理想當成是孩子式的天真,只有好朋友知道,莫西北有一種骨子里真有一種執拗的天真,她可以很認真的在計劃并準備著實行。她沒有就業,但是從小過的千軍萬馬擠獨木橋的日子卻讓她厭倦,為什么不能做自己呢?在想睡覺的時候睡覺,在想吃東西的時候吃東西,在想看電視的時候看電視,當然,在想玩的時候就去玩,這樣的日子,多好。
穿越時空,絕對是莫西北給自己規劃的人生中,沒有設想的環節,雖然她一直相信這個世界是由很多個時空并行而組成的,但是并行的時空,為什么會有古跡留下的問題一直困繞著她,這個問題沒解釋清楚,很多問題都無從談起,但是她還是堅持把地理書上中國所有稀有金屬的產地的古今地名背得很清楚,有備無患雖然自己看起來也有些好笑。
很多事情不過是在等待一個機緣,后來莫西北常常想,一切,就從暑假里她和同學去外地旅游,在著名的月老廟抽到了奇怪的簽文開始。
簽文上的字是古體詩,說的是什么她也沒注意,只看到了簽上寫著中中兩個字,就被一旁解簽兼推銷的小姑娘拉到了一個小屋子里,小姑娘又說了些什么?西北也忘記了,她只記得,自己戴著一個據說可以破解不好的東西的護身符離開。
那一夜,她和同學一起住在一間據說是老字號的古鄉古色甚至還叫某某客棧的店里,那一夜,她反復的聽到有人在自己耳邊不停的嘆息,那一夜,她的夢紛繁而凌亂,很多人的身影清晰的出現在她的夢中,穿著清朝之前的服飾,一個片段、一個片段,有歡笑也有眼淚。
再醒來時,莫西北發現自己竟然已經不是自己,對此,她選擇沉默,默默的看著周圍的一切。
她成了一個3歲左右的小女孩,生活在高墻大院中,對與她的轉變,沒有人注意到,莫西北于是知道,現在的自己,并不受到別人的歡迎。
與周圍的人的冷漠不同,常常有一個同她一般大,身量甚至略矮的小男孩會跑來和她玩耍,漸漸的,西北知道了自己現在的名字,她叫做靖嘉,是興王的女兒,當時王妃十月懷胎,誕下了一對雙生兒女,男孩按族譜取名厚驄,就是常常會和自己玩耍的那個,而自己,就是另一個女孩。
龍鳳雙生,本來該是最高興的事情,然而,偏偏就有相士說,興王府里出生的這對嬰孩注定爭命,雙生不能雙活,需得舍一保一。
王爺王妃開始的時候并不相信這樣的傳言,然而三年中,世子厚驄幾度病重,最后一次,就是西北來的前幾天,最好的大夫都已經束手了,然而,每一次,只要恰在此時讓小女孩靖嘉也病上一場,厚驄的病就總會離奇的痊愈。
對于身邊的流言飛語,西北不出聲,她想她大概明白了,靖嘉為什么會消失,自己又為什么會來到這里。
西北很少見到王妃,她對她如今的母親沒什么感情可言,但是每每見到她看自己陰沉的眼神,西北也本能的覺得害怕,幸好厚驄很合自己的心,小小的、胖的,像個顆會自己跑跳的肉丸子。
說起肉丸子,西北咽了口口水,她在王府的伙食很差,和伺候她的丫鬟小桃基本沒差別,三餐少見肉星。
穿越我是不怕的,但是可不可以讓我頓頓有肉吃?西北在睡夢中不知道問了什么人這樣一句話,醒來的時候只覺得更餓。
其實餓也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還是厚驄的身體,那圓圓胖胖的身體據說是三天一大病,兩天一小病,有個肉丸子可供自己消遣是好事,但是誰愿意為一顆肉丸子陪上性命?
然而,該來的終究還是不能避免,每天都會偷偷帶香肉來看自己的厚驄一連幾天沒有出現,王府里人人神色慌張,大夫一串一串的被請進來,又一批一批的被趕走,西北就知道,厚驄又病了,很重很重。
這天晚上,王妃破天荒的來到了西北,不,此時是叫做靖嘉的西北的房中,溫柔的嗓音落在小桃的耳中是天籟,落在西北的耳中,卻是催命的魔音。
“嘉兒,娘親也不想這樣,但是你哥哥的情況實在是太糟糕了,比上次還糟糕……”
“娘知道你還不懂,但是還是要告訴你,娘生你們的時候,大夫已經說娘不能再生養了,所以娘就只有你哥哥一個了,這王府太大了,要容身有多難,所以,你別怪娘,下輩子,一定要做個男孩,娘會幫你企求上天的……”
西北不動也不說話,只是戒備的看著王妃的一舉一動,到王妃拿出懷里的白綾時,才猛然開口,她說“這樣會留下痕跡,不如讓我去投河,對外也可以說,我是溺水而死。”
王妃驚恐的退了幾步,眼睛里的神色寫滿了不可置信。
這天下午,外間傳說,興王府的小郡主靖嘉,意外溺水于莫愁湖中,幾日后,世子厚驄病愈。九年以后,興王病逝,厚驄襲為興王。又兩年,皇帝駕崩,無子,太后懿旨,兄終弟及,宗室當中,唯興王與帝血緣最近,而年紀最小,遂即皇帝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