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步聲并不是一個人的,距離這里還很有段距離,不過聽落地聲音的深淺,倒不像練武之人。
“喂,來人了,你還不起來?!蹦鞅笨跉庥行毫樱@是她生氣的前兆。
“還說,剛才那么用力的撞我,傷口又被你撞裂了,這會說起來就能起來嗎?”慕公子動了動,莫西北剛覺得身上的重量一輕,下一刻,此君就又壓了下來,這一起一落,莫西北只覺得被重物壓得透不過氣來,滿眼都是小星星。
“爹,你看,那有兩個妖精在打仗。”于是,在他們各自喘氣時,一個很稚嫩的聲音傳了過來。
“虎子,別瞎說,青天白日,哪里又妖精?!币粋€男人的聲音也傳來,聽口音,也該是當地人,一邊說,就一邊走了過來。“把你的臉藏起來,省得嚇到人?!蹦鞅鄙钗跉?,不管不顧的一把把慕公子掀翻到一邊,急忙在草叢中站起,走過來的男人不堤防草地里真有人在,倒被唬了一跳。
“你是什么人?”男人退后兩步,手里握柴刀的手指下意識的緊了緊,有些防備的看著眼前這個長相清俊卻一身狼藉的少年。這位大哥,您別誤會,我是過路的人,前幾天進山,因為迷了路,又遇到歹人,被追趕中就跑到了這里,還請問大哥,這里是什么地方?”莫西北一邊讓自己的笑容和善些,看起來很無害,一邊把身旁慕公子剛抬起的腦袋往下用力的按,生怕那怪物的面具嚇跑眼前這個好容易出現地山民。
“這里叫野狼凹,過去時常有野狼出沒的。不過這幾年山里的獵戶圍捕過幾次,狼少多了,你沒遇上。也是幸運了?!蹦腥苏f著,一邊也看向莫西北身后。莫西北訕笑著用手再去按,卻按了個空,聽見背后地響動,再看對面的男人忽然變得瞠目結舌,還以為是慕公子地面具嚇壞了他。連忙說,“我這位朋友受了傷,他好開點小玩笑……”一邊連忙回頭準備補救。
慕公子此時已經支撐著站到了她身后,正微微低頭,用一只手撥開額前的亂發,手指過處,露出額頭肌膚如玉,向下看,手指移開。一雙鳳眼再無遮擋,此時目光上移間,光華流轉間。竟是邪魅十足,見到莫西北看得有點發呆。高挺鼻梁下微薄的嘴唇便扯出了一抹略有嘲諷的笑意。如刀削般線條流暢的下巴一抬,輕聲說“看你地反應。這張臉該是比較符合你的要求了?”
莫西北搖頭,迅速轉頭看向有些發呆的父子倆,問道“我這位朋友傷勢嚴重,能不能帶我們先離開這里?”
“哦!”男孩先回過神,連忙點點頭說“我們家就住在那邊山下,離這邊不太遠,兩個哥哥可以先在我家休息一下,”說完后扯了扯自己爹的衣角,雖然盡量放小了聲音,但是畢竟是山里孩子天真淳樸,連遮掩也不用,就說“爹,后面那個哥哥好美呀,你說他是不是戲文里唱的女扮男裝.wap,更新最快.”
“哈哈……”莫西北撐不住,頓時笑得前仰后合,半天才招手叫小男孩過來,摸摸他的腦袋說,“小朋友,你可真聰明,今年幾歲了?”
“我不是小朋友,我今年十歲了,爹說,再過兩年就要給我娶媳婦了,我也要和哥哥一樣,娶這么漂亮的媳婦。”小男孩卻似不滿意莫西北摸他腦袋的動作,退開一步,撅起小嘴。
“難得,你小小年紀,就這么有志向?!蹦鞅笨裥?,腰都笑得彎了下去,直到一條手臂突兀的自身后探出,扶住她地腰身,用力將她拉起。
“恭喜你,這張面具確實太精彩了?!蹦鞅币贿呁骗h上腰的那只大手,一邊贊美,“回頭你不用了,把這張面具送給我吧,這樣美的臉蛋,太值得收藏了?!?
“哼!”回答她地是一聲冷哼,接著,慕公子的大手一扯,居然迅速上抬,一下搭在了莫西北地肩上,然后,莫西北聽到一個冷冰冰卻故意放得嬌柔地聲音說,“既然相公這么喜歡,就扶奴家一把吧。”
幸好那對父子已經各自背起柴火和藥籃子當先開道了,莫西北想,不然就慕公子這個姿態聲音,準把人家嚇跑,抬腳有心狠狠的踩他一腳,脖子上卻被勒得一緊,慕公子仍舊用很輕地聲音說,“如果你不打算背我出去,就別動歪腦筋。”
山路崎嶇,莫西北想起自己聽過的順口溜,叫望山跑死馬,孩子所說的一會就到,卻足足走了兩個時辰,直到日暮,才遠遠看到一個炊煙飄渺的小山村,又往前走了一程,一群孩子在嬉戲玩耍,看到小男孩虎子都熱情的招呼他一起。
“回家要煮飯了,晚上玩吧。”虎子只是搖頭。
虎子的家住在村東頭,一間茅舍,一個農婦正在門口劈著柴禾,瞧見丈夫兒子回來,忙站起身迎了過來,男人簡單說了經過,農婦就熱情的帶了他們進到屋中。
“我們小門小戶,也沒有房間,二位就睡在這邊,我讓我媳婦回娘家先住幾晚,我和虎子睡那邊好了。”男人指著屋里僅有的一鋪炕說。
“怎么好這樣麻煩,”莫西北只覺得一個頭兩個大,連忙想反對。
“這位大哥的好意,我們心領了,就這樣吧,打擾了?!蹦焦訁s攔住莫西北,同時又小聲對她說,“我的胸口火辣辣的,你一會快點幫我看看?!?
莫西北抬頭見他眼神渙散,唇色慘白,也知道他的傷不能再拖,本來這人心狠手辣,死活與她無關,可是。也不能眼睜睜看著他失血過多就這么死了,莫西北嘆氣,感慨自己真是個好人。扶了慕公子躺好,就趕緊去打水。農婦瞧見慕公子受傷,也找來了一團家里織的粗布,料子粗糙了些,不過勝在干凈。
處理完慕公子的傷口,莫西北在身上找了找。她進東廠本沒計劃久呆,因此隨身攜帶的銀兩有限,何況在東廠大營暫住時,大部分都打賞給了黃錦身邊那個小太監,此時居然一文不名。慕公子地衣裳她脫了兩回了,里面有什么沒有什么,她比他更清楚,居然也是個沒錢的。翻找了一圈,她也只找到了脖子上掛的小金麒麟。金麒麟個頭不大,并不值錢,但是做工精巧。是她走遍了江南地金店,找最好的師傅。按她最喜歡地式樣專門打造的。其實金麒麟是一對的。一大一小,大的她掛在自己的睡床上。小地隨身攜帶,只是此時,再不舍也要拿出來了。
得了金麒麟,農婦很不好意思,當即就去鄰家借了只正生蛋的老母雞,濃濃的燉了一鍋湯來,慕公子連番折騰,傷口有些惡化,到了晚上發起熱來,山上缺醫少藥,雖然農婦家有些自己采來曬干的草藥,只是不知藥性,莫西北也不敢輕易嘗試,最后也就煎了姜湯,給慕公子發汗。
山里人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晚飯過后煎好姜湯,男人就將媳婦送到了不遠處自己的丈人家,回來后也不過招呼兒子一聲,兩個人臉腳都不洗,外衣一脫,就躺在了炕上,片刻后,鼾聲大作。
莫西北原準備到屋頂去睡一夜,偏偏山里晴雨不定,她躺了不過片刻,外面就下起了大雨,被迫進屋來,桐油燈一熄,屋里除了一鋪炕能坐人外,居然再沒有可坐之處。
“你在這里睡會吧,明天我好點,咱們就找路出去?!蹦焦硬]有睡著,常年的習慣讓他在任何一個陌生的地方都難以入眠,眼見莫西北站在地上,身子便向那對父子身邊又挪了挪,指了指另一邊空出的地方。
“我最怕睡炕,硌死人了?!蹦鞅睋u頭不肯。
“土地上我看你睡得也不錯,”慕公子冷哼,“我知道你想什么,我已經點了他們的穴道,不到天亮他們醒不了,至于我,哼哼,我地傷你也看到了,一條命不過剩下半條,有賊心也沒力氣,何況,看著你的樣子,就連賊心也起不了?!?
莫西北白了慕公子一眼,想想站上一夜實在是可怕,人家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再推脫就是矯情了,當下也就磨蹭的爬上炕,連靴子也不脫,緊貼著自己這側地墻一躺,這戶農家的土炕并不寬綽,不過睡四五個人還是可以地,慕公子又向外側挪了挪,與莫西北保持了半尺地距離,再不出聲。
第二日大雨居然未停,男人出去打聽了一下,發現出村的必經之路昨夜已經被山洪沖斷了,若是平時,這樣一道溝壑道未必難得住莫西北兩人,只是如今,他們只能暫時留住在虎子家。
“喂,起來吃藥。”莫西北端著藥碗對慕公子說,她帶地傷藥用完后,虎子的娘找來了他們常用的外傷藥材,居然效果不錯。
“我沒有名字嗎?怎么總這么叫我?”幾天后,被暫時稱呼為“喂!”的人生氣了。
“我總不能總叫你慕公子吧,我又不是你的使喚人?!蹦鞅辈焕聿沁@種抗議,直接一捏慕公子的鼻子,就要強行灌藥。
“我自己喝?!蹦焦舆B忙掙脫魔掌爬起來,自從住在這里的第二天,他被莫西北強行灌了一次藥,咳了半個時辰后,他對莫西北的話再不敢怠慢,因為知道眼前這人手黑心也黑,對他絕對不會有一絲客氣?!澳鞘∈铝?,快喝,一會我好教虎子認字?!蹦鞅睒返们彘e。
“以后叫我的名字吧,我叫做非難?!焙韧晁?,慕公子忽然說。
“慕非難?”莫西北重復了一次,忽然問,“我一直想問你,你姓慕,我隱約記得,慕姓出自鮮卑族,原本也是姓慕容的,是后來人們拆分了慕容兩字,于是有人姓慕,有人姓容,連云偏巧姓慕容,你們五百年前會不是本是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