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生的愿望,只是攜著琴和梅兒隱居在山林中,休問知道,他早就知道,為了梅兒,他愿意做任何事,背棄任何人。
留在莫西北身邊,原來并不比他想像的復雜,甚至很簡單,因為莫西北就是個很簡單的人,他不說他的身世,她就不問;她只喜歡聽他彈琴,而他只要控制住自己彈琴時的心思不要飄走,那么,一切便沒有問題。
春風如意樓和所有的酒樓、秦樓楚館一樣,每日里迎來送往,來的客人多,自然什么樣的人都有,甚至有好幾次,休問看見了禮部尚書家的二公子,一個常穿一身繡滿大而濃艷花朵衣衫的男子,熏濃重的香,最喜歡后半夜到春風如意樓,左擁右抱之余,還垂涎萬分的看舞臺上跳舞的妖艷女子,俗到了極點。也許唯有長相還能看看,面色白如傅粉,只是隱隱透著青黃,雙眼黯然無神,一看就是被酒色掏空了身子。休問不能想象,梅兒那樣嫻靜而美好的女子,如果真的嫁給這樣的男人,該是怎樣的光景。
每每看到這位二公子,他就告訴自己,一遍又一遍,自己沒有錯,梅兒不能落在這樣的男人手中,莫西北對自己有恩,不止是知遇之恩,還有更多的,這一生也許無從報答,那么就來生吧,當牛做馬也好,結草銜環也吧,總要報答,而今生,眼前,他只能按那人說的去做。
一次又一次,莫西北身邊出現了什么人,他都悄悄傳遞消息,然后看著莫西北對他信賴的眼神,便忍不住滿心愧疚.電腦站更新最快.這樣一日勝似一日的矛盾。讓他幾乎發瘋。
然而,一切塵埃落定得那樣突兀,也讓他措手不及。
莫西北居然是位公主。
莫西北居然知道梅兒的事。
莫西北居然給他準備了錢財甚至田宅。讓他帶著梅兒遠走高飛。
那還是輾轉到了通縣之后,他才聽梅兒說起。原來早在數月前,莫西北就開始打壓劉家地生意,各種花樣層出不窮,一直逼迫劉老爺接連關閉了數家店鋪,接著。又不知道通過什么途徑,把劉老爺生意失敗的消息透露給禮部尚書家。劉家雖然豪富,但是商人出身,門第太低,本來這門親事就是高攀,說到底,不過是禮部尚書家看重了劉家的錢財,如今唯一看重地東西沒有了,退親也在情理中。再后來的某夜。莫西北翻墻直入劉梅兒地閨房,干脆利索的將她偷出來,隱藏到京郊。直到風平浪靜。
“我們能有今天,全是莫老板給的。雖死不足以報萬一。”梅兒提起這些的時候。這樣對休問說。
休問聽了,就長長久久的沉默。他并沒有思量太久,就找到正研究文蛤做法地莫西北,結果話剛起個頭,莫西北已經連連晃手,只扔出一句話,“第一眼看你,就覺得你心里有很多事,你別怪我多事就好,當然,才子佳人的故事,本來就流傳很廣,我也就是碰巧聽到而已,如果你覺得我打聽你的事,侵犯你的,你大可以就走;如果你覺得我還多少幫了你點忙,想要報答,那么,就幫我打理寫生意吧,你知道,我很懶的。”
休問當時的感覺是哭笑不得,施恩不望報這種說法,果然是戲文里才有的,幸好自己的激動被莫西北攔住了,不然要是萬一不小心說什么要粉身碎骨相報她成全之恩的話,只怕莫西北真不會客氣。
是以,休問丟下了從不離身地古琴,操起算盤成了賬房,而梅兒也褪盡釵環,當起了女管家。
工作中,哦,準確說,賺錢中的莫西北總是神采飛揚,然而,休問卻知道,她沒有一天是真正快活的,盡管她每天都在笑,但那種沉靜下來后地愁傷,也會點點滴滴在不經意間流露出來。
他聽說當日通縣的一戶山民是在紫瑯山腳下找到渾身是血地莫西北地,她傷得應該很重,因為事隔這么久,稍稍變天,她還總說自己的背痛。
他也知道,之所以悄悄找他到通縣來,一方面是擔心他帶梅兒私奔無處容身,另一方面也是因為,莫西北本人無暇照料生意,因為幾乎每隔幾天,她都會沿長江去上下游尋找,找什么,她從來不說,但是,他猜也猜得出大概。
她在找一個人,多半是那位驚艷絕世地慕公子。
只是,他們怎么會失散,她又為什么總要沿江尋找?他不知道,她不說,他也不問。“如果你和梅兒不小心走散了,你會到什么地方找她?”飯菜上桌后,一直嚷餓的莫西北反而吃相斯文起來,所有的菜不過是略略動了動筷,惹得梅兒不停的給她夾菜,而她卻反而忽然問出這樣的問題。
“如果我們走散了,我就會一路走到我們失散的地方,一邊大聲叫她的名字,一邊留意人群的動態,如果很多人擁擠著走向一個方向,我就也走過去,同時還要大聲叫她的名字,因為,她總會聽見。
“可是,如果你找不到你們失散的地方呢,而那時,街上的人流都瞬間消失不見了,你怎么辦?”莫西北輕輕戳了戳碗里蒸蛋的蛋黃,若有所思的問。
“那就站在原地,等她來找我。”休問想了半天,覺得自己最應該會做的事情,大約就是如此了。
“可是也不知道,他何年何月才能回到最初的地方,這樣的等待,要多久才能看到希望。”莫西北沒有再說什么,只是輕輕的嘆了口氣,放下筷子,走開了。
“我也不大清楚他是個什么樣的人,我只知道,他長得驚世絕艷。”休問拍拍愛妻,他見到慕非難的次數實在也不少,但是,卻真的形容不出心里的感受。
“是不是也只有這樣的男人,才能配上莫老板?”梅兒側頭想了想,如是說。
過度章節,同上章一樣,過度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