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這樣巧?”莫西北一愣,忍不住也低頭去看,楚俊風早已拉開了劉一舟的衣襟,蒼白的身體暴露在外,兩個窄窄的傷口,都是劍尖留下的,夜色中看不清深淺,只能看見,血仍在汩汩的涌出。
“就是這樣巧。”楚俊風似乎并不覺得驚訝,重又掩好被他拉開的衣襟,起身站在莫西北身邊說道,“這場景,是不是很像方才他就站在你我中間,所以同時承受了我們的劍鋒?”
“如果是就好說了,問題是,除非他是空氣,何況,我出劍的時候,他已經死了,你看了傷口,他中了兩劍,哪一劍是致命傷?”莫西北說話之前已經覺得心頭一寒,這片樹林,她方才并沒有走進來,但是本身樹林就不深邃,樹木也不密實,如果有幾個人方才隱藏在樹林中,也許她感覺不到楚俊風的存在,但對劉一舟她不該毫無察覺,除非……莫西北想,除非劉一舟在自己到之前就已經死了,那么,是誰下的手呢?剛才的喊聲又是誰發出的,楚俊風,還是可能存在的第三個神秘的人?
“深淺程度差不多,幾乎是同時刺入,咽喉處看起來脆弱,但是肋下這劍斜入心臟,要真說哪一劍是致命的,我不好判斷。”楚俊風搖了搖頭,繼而環顧四周,又說“方才我一直等在那邊,想著過了這么久,你到底會不會來,”說著,他指指右側林邊,略略露出一抹自嘲般的笑容,“方才,我距離這里不會超過二十丈,二十丈之內,我一直以為即使是半片飛花落地,那聲音也絕對逃不過我的耳朵,但是,這次,直到慘叫聲傳出,我才發覺林中有人,沖進來卻只看見這些,不知道這是不是強中自有強中手。”
莫西北沒有馬上出聲,方才她的位置是林子的北側外十幾丈遠的地方,距離這里應該也在二十到三十丈之間,這么近的距離,聽到聲音再沖進林中,她看到的只是楚俊風一個活人,那么,事情也就兩種可能,她本來改懷疑他的,但是,直覺上,她卻認為,他并沒有說謊。
“那如果現再有人來,我們是不是就說不清楚了?”雖然眼前的事情讓她很困惑,但是困惑之余,莫西北也覺得隱隱的不安,仿佛有一雙眼睛,一直在黑暗中窺伺著自己,而自己究竟有什么是值得遭人窺伺的,自己卻完全不知道,這種感覺實在是糟透了。
“沒準有人會說我為了武林盟主的位置,暗殺有機會競爭的江湖同道,而你,是我的同謀。”楚俊風一笑,重又蹲下看了看四周的痕跡,然后順手折下樹枝,掃了掃周遭的地面,此時,樹林外不甚遠的地方,已經傳來的很多人雜亂的腳步聲。
“看來確實不妙呀,我們得離開這里,走!”楚俊風飛快的在周遭又走了一遍,清理地上的痕跡,然后當先閃身,迎著聲音傳來的方向,飛速潛行。
兩個人的輕功都算精妙,出樹林掠過空地,堪堪隱在一排矮樹下,一群人點著燈籠火把,就已經飛快的走了過去,當先的人正喊著“師兄!”
莫西北已經猜到這些人必然是來尋劉一舟的,當下不敢再遲疑,只等這些人一走開,便跟在楚俊風身后,矮身形,借著夜色的掩護,匆匆到了城墻邊,縱身登墻,進了內城。
“我總是覺得,今天的事情,未必結束了。”距離慕容府兩條街的地方,莫西北停住了腳,“你說,有人讓我們遇到這么精彩的狀況,他有沒有這么容易讓我們過關?”
“兩種可能都有。”楚俊風笑了,他很確定,自己比較喜歡這個樣子的莫西北,有些擔心和害怕掛在臉上,然而卻鎮定,眼波流轉間,有孩子氣的狡黠。
“那現在怎么辦?”莫西北靠著一個院子的圍墻,歪著頭,俏皮的眨眨眼,笑容隱現在唇角,聲音卻輕得如同一片鵝毛落在雪地里。
“我以為你應該有辦法,而不是問我怎么辦。”楚俊風忍不住靠近了一步,此時習習的夜風已經住了,靠得近時,他幾乎能夠聞到一股很淡的香,彌散在兩個人周遭,那味道他已經很熟悉了,莫西北的船上一直縈繞著這種極淡的香,是上好的沉水香,經年累月的燃著,才能讓這香融入到船的每個角落。
“如果不是你鬼鬼祟祟約我出來,這會我正安然的躺在慕容府里睡大覺,怎么會淌進這股渾水里,所以,誰惹的爛攤子誰就該收拾。”莫西北很無賴的斜靠墻站著,理直氣壯的等待,見楚俊風只是微笑,于是問,“別告訴我,你也不知道該怎么掩飾我們這半夜的去向。”說話間,楚俊風又靠近了一步,莫西北只能微微揚了揚頭才能看到他的眼睛,想到平時還不覺得自己的個子矮,原來是同參照物的距離遠而產生的錯覺,此時距離楚俊風近了,才發覺自己確實比他矮了一截。
“當然——想了,走吧。”楚俊風收攝心神,隨手牽住莫西北的手,轉身向西邊走了過去。這些天莫西北在河南府逛得爛熟,只走了幾步,就想到了他們要去的地方。
花街柳巷,對莫西北來說并不陌生,她本人也在秦淮河畔經營一艘畫舫,這幾年江南的人誰不知道清風www.Qingfo.Cc居的美酒,寫意樓的菜,畫舫的美人,翡翠閣里住這四句順口溜,雖然粗俗,但是說的卻是事實,她畫舫上十幾位色藝雙全的美人,都是她花大力氣、大功夫、大價錢搜羅來的,所以她興致好的時候也混在其中去看熱鬧聽小曲,既然常出入其中,自然也就心下坦蕩,在楚俊風看過來時,低聲笑道“我不知道楚兄也好這個,下次來江南,也去我的畫舫逛逛,不是吹噓,我畫舫上的美人如果認第二,江南地面可沒有人家敢說自己第一呢。”
楚俊風被她的話震得腳下一滯,不過終于是沒有出聲,只迅速走在前面帶路。
兩個人并沒有走正路,都是穿墻過院,最后在一處幽靜的小樓前停下。
“這是哪位美人的香閨,只看這建筑,已經是不凡了,沒想到里面更是清雅脫俗。”上樓的時候,東看西看好一會,莫西北忍不住問。
“奴家名叫輕塵,莫老板今夜大駕光臨,寒舍真是蓬蓽生輝。”一個輕柔的女聲回答了莫西北的問題,片刻后,二樓人影晃動,莫西北抬頭看時,樓上光線昏暗,只能看到一個纖細的側影,挽著流云的髻子,斜斜的簪著金步搖,那細金打的穗子在臉側微微搖蕩,見人上樓,盈盈一福,不必往臉上瞧,已經足以讓人心動神馳了。
“早聽聞河南府李輕塵的大名,原該專程拜訪,不想,卻在這樣的夜里,唐突了佳人。”莫西北也躬身一揖,待李輕塵退步閃身,當前帶路,才跟了過去。
屋子里整齊的擺了一桌的細點鮮果,楚俊風請了莫西北入座,李輕塵卻不近前,反而轉身進了屏風后,片刻,琴聲婉轉傳來。
“這里是你一早就安排好的?難道你知道今晚會出事情?”目送李輕塵繞到屏風之后,莫西北用手指拈起了一塊白玉酥,在眼前端詳良久。
“我說我不知道今天晚上會出事,不知道你信不信,只是我做人慣于給自己留一條退路,想不到今天真的用上了,僅此而已。”楚俊風眉頭卻緊了起來,執起手邊的酒壺,斟了兩杯酒,自己當先喝了一杯才說,“你大概怪我又拖你下水,既然準備了這樣的好退路,為什么不干脆約你來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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