妘熙這一番言辭誠懇,希澈不過是隨口斥責一下,沒成想,妘熙當了真,這倒是讓他頗有些不好意思了,且再看妘熙同夜未央一樣發髻散亂,想必也定是一路追了來;希澈躊躇著如何開口這才能化解這場尷尬,雖說他比起同齡的孩子成熟許多,可他終究年幼,許多事,他還不明白,也經歷的太少。
沉寂許久,夜未央坐在侍者搬來的座椅上瞧著,她這孩子給過她太多的驚喜,這一次,她也想看看,這孩子還能給她什么驚喜,于是,她選擇旁觀。當她選擇旁觀時,她猛然發現一個奇怪的現象,希澈頻頻扭頭看向紗簾幔子,夜未央雙眸微瞇心道:'那簾子后面末不是有什么蹊蹺之處不曾?'
轉眸對上身旁的妘熙,又在瞧了一眼紗幔,妘熙心領神會,趁著希澈不注意,輕移蓮步朝著紗幔后走去;素手已然觸碰紗幔,正在這時,紗幔卻被人快一步掀起
“妘熙姑姑如此盡心,又怎能因這小小錯事責罰姑姑呢,姑姑還是勿要打趣殿下。”
夜未央冷眼瞧著從紗幔后走出的人,大約二三十歲的男子,穿著一身水清色的寬袖長袍,做書生打扮,面龐平凡無奇 ,若是丟到人群,半刻便能尋不見;
希澈見他出現之時,嘴角向上揚起,是掩不住的喜悅,夜未央將這一切收入眼底,面上卻不動聲色,有些漫不經心的問道“澈兒,這位公子怎的在紫宸宮之中?”
皇宮不是菜市場,不是想進就進,想走就走的地方,此人忽然出現在紫宸宮,更是在紫宸宮潛入刺客的這個時期出現,任誰都是會起疑心。希澈老練的低咳兩聲“母后,這是兒臣昔年的先生,先生云游四海,聽聞兒臣在夜闌,特請羽雁叔叔休書一封通知兒臣,兒臣接到信后,便派人將先生接進宮,因先生之事來的匆忙,兒臣便自作主張,未曾稟報母后,還望母后勿怪。”
夜未央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將目光重新回到那人身上“不知先生姓氏,又是哪國人士呢?”
那人和袖一稽“回娘娘的話,在下山林野人,云游四方,已算不得是哪國的人,若真真較起真來,在下應是雨澤青城人士,姓安單名一顏字。”
夜未央蹙起長眉,細打量一下,瞧那人一身打扮,也不是不識禮數之人,怎的連跪拜之禮也未有?雖說他是希澈的先生,但夜未央對此卻是抱有懷疑,又盯了那人好一陣,只見那人神色依舊,并無什么不妥,隨即扯開唇角淡淡一笑“既然是澈兒的故人,那先生便在這宮中住上一久,也好在指點指點澈兒。”
安顏低首“不敢不敢。”夜未央低笑兩聲“妘熙,在紫宸宮給安先生收拾個院長出來,在找幾個機靈的宮人去伺候著,萬不能怠慢了先生。”
妘熙垂首領命而去 ,夜未央抬起東宮侍者奉上的茶水,妘熙做事,她一向很是放心,此時這位安顏安先生若是真的先生,那她自然是會好好招待,但若是這位安先生有什么異動的話,那便別怪她心狠手
辣了。
“今日,澈兒可要同母后一同回未央宮?”
希澈瞧了瞧夜未央,又轉身看了看安顏“昔年先生與兒臣情同父子,先生離去這些日子,兒臣都十分想念先生,今日兒臣想與先生秉燭夜談,便歇在紫宸宮,還望母后見諒。”
夜未央眼眸一暗,隨即勾起唇角“也好,安先生,澈兒本宮便交給你了,他是我們夜闌的儲君,還望先生好好教導,讓澈兒以后能成為一代明君。”
安顏負手而立,聞言,看了夜未央一眼,伸手摸了摸希澈的腦袋,出乎意料的,希澈顯得特別溫順,就像是小老虎收起利爪變成溫順的貓咪一樣。
“殿下必然能成為一個合格的君王。”
安顏話中似乎還有別的意思,夜未央卻不知道他話中另一層意思,只是對他的防備又加深一層,或許她該休書一封,問問羽雁蕩,這安顏是何來路;
侍者在殿中又加了兩盞燈火,瑞獸里點上熏香,香煙裊裊間,夜未央似看見那叫安顏的男子眉頭微蹙,那樣子 讓夜未央瞧著甚是眼熟, 卻一時間想不起曾在何處見過。
“娘娘,廂房已經收拾出來了。”妘熙正在此時進來,叫醒了神游的夜未央,夜未央稍掩了一下失態之像,站起身“本宮便先行回宮了,若先生覺得少了什么,盡可派人來未央宮取。”
安顏不語,僅是點點頭,夜未央招了希澈到她身前,摸了摸他的腦袋,希澈似要躲閃,安顏淡淡的掃了他一眼 他立馬站定了,任由夜未央在他的腦袋上摸來摸去,這一切,夜未央倒是一點也沒錯過,在夜未央心里,安顏又多了一層神秘色彩的面紗。
“澈兒今日便歇在紫宸宮,雖與先生相逢是一件樂事,可你明日還有早課,勿要太過晚,若是明日在書房睡了,被太傅責罰,母后也是饒不了你的。”
希澈了然點點頭“ 母后放心,兒臣心中自有分寸,兒臣恭送母后。”
希澈此言一出,紫宸宮和宮侍者皆跪下送皇后,唯有安顏一人獨立,那一瞬間的安顏,有著說不出的孤寂,只可惜,夜未央未曾看見,她在一片高呼之中,由妘熙攙扶著緩緩離去.......
第二日晨起之時,夜璿林身邊的總管前來傳話,今日夜璿林在瑜景宮陪端惠妃用膳,便不來未央宮了,讓夜未央勿要等他,昨日在瑜景宮夜璿林讓她獨自一人回宮時 她便已經知道今日他是絕不會來未央宮的,只是未曾說破,夜璿林不來也好,正好她尚能偷會懶,多睡些時候,于是她便以今日身子不爽,將今日的請安給免了,揮退侍者,好好 的回了個籠。辰時她方才懶懶起身,喚了兩聲妘熙,前來伺候的卻是往日跟在妘熙身后的小宮女;
“妘熙呢?”
“回娘娘的話,妘熙姑姑今兒一早便出去了,也沒說去哪兒,只是讓奴婢們待娘娘起身后伺候娘娘。”
小宮女說著伺候夜未央穿上鞋子攙扶著她起身,在
一旁的其他侍者連忙呈上數套服飾,夜未央隨意點了一套任由那些侍者服侍她換上,待換好后,小宮女攙扶著她坐上梳妝臺;“妘熙去了多久了?”梳妝臺旁侍者點上一籠熏香 裊裊飄起的香煙遮掩了夜未央的視線,銅鏡中那人的面龐越發的模糊。
小宮女細想半晌“妘熙姑姑是已出去有大半個時辰了。”夜未央聞言眉頭隨之皺起,妘熙做事一向妥貼,從不會做出讓人擔心的事,而今日卻一反常態,失蹤大半個時辰,這隔從前是從未有過的。
“素雪呢?”
夜未央這才 想起,昨日她回宮之時便不見素雪,原以為她是在紫宸宮,可即使是在紫宸宮,今日也該回未央宮,可今日一早,妘熙不在,連素雪也不知所蹤;
“素雪姑娘昨夜出去便瑜景宮尋娘娘就不曾回來。”
聞言,夜未央簌然站起,猛然頭皮一疼,怒目轉身,只見一小宮女手中握著一把檀木梳子跪于地上瑟瑟發抖,那檀木梳上清晰可見一縷發絲纏繞其上;
“娘娘息怒。”
眾人皆跪,夜未央不耐煩的扯了扯青絲;“這二人失蹤那么久,你們不知道派人去尋嗎?”眾人再呼'息怒',夜未央一拂袖,梳妝臺旁那尚香煙裊裊的熏籠砰然落地,熏籠中香灰傾瀉在猩紅的地毯上 “還不快去將二人尋來。”
眾人領命退下,見眾人離去,夜未央睥睨著尚跪在腳下的小宮女“還不快些起來給本宮梳妝! ”
小宮女抬起頭不可置信的瞧著已背對她坐下的夜未央,顫抖著站起身,當手中的梳子要碰上那頭青絲之時,卻有些遲疑了;
“還不快些!”略帶些怒氣語句嚇得小宮女一個激靈,連忙開始梳妝。
小宮女攙扶著夜未央走入正殿時,萬不曾想,竟然希澈與安顏二人皆站在正殿之中,希澈似乎在于安顏說著什么,安顏不時點頭,眼眸卻絲毫不斜視的盯著前方,未央宮內斂的奢華與他眼中如無一物般。
“安先生與澈兒來的好早,安先生昨夜歇的可好?”
安顏側目,那一眼,讓夜未央莫名的熟悉,她似乎曾在何處見過這樣的眼神,萬般熟悉,卻怎么都想不起來;“勞娘娘掛心。”拱手一稽,文人氣十足;“不知安先生與澈兒來未央宮,可是有什么事?”
希澈恭身行禮“母后,安先生今日想帶兒臣與軒弟去尚安軒,特來請母后允準。”
夜未央秀眉一挑,嘴角向上揚起,尚安軒在陌上城的郊外行宮的一處藏書之地,那里面存了不少孤本,雖說皇宮之中也有藏書閣,但歷代帝王更喜愛將那些古書藏在宮外行宮的尚安軒,但這事也僅是宮內與歷代皇帝至親的皇親方才知曉,而夜未央知曉這件事也是一次鳳逝顏偶然間與她說起她方才知曉,至于鳳逝顏,他也是在夜闌大王爺夜冥溪口中得知;
“安先生可真真是博識啊!”
安顏云淡風輕的一笑“娘娘妙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