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宮只問你一句,國璽現(xiàn)在何處?”
蕭婧的回答只是一聲冷笑,皇后看在眼里,嘴角挑起凜厲的弧度,語聲中微帶了嘲諷:“原來連你也不知道,本宮真是為你覺得可惜,你們父女都是一樣蠢,甘愿自尋死路。”
蕭婧眼眸微瞇:“何以見得?”
皇后道:“國璽在夏昱那小子手里,他苦心孤詣想讓你承繼大統(tǒng)是為了什么,你自己還不明白么?信陽侯將這樣一頭狼養(yǎng)在身邊多年,如今才覺出后患無窮,他對生身父親尚能如此不留情面,你的下場將會如何本宮閉著眼都能看到。”
“你無需挑撥離間,我本來就沒打算要這個皇位,”看到皇后的表情,她又補充了一句,“但我也不會把皇位讓給蕭姍的。”
“現(xiàn)在說這些沒什么意思了,不若我們來猜一猜,夏昱還要多久才能找到這里?”皇后的語氣很是輕松。
蕭婧緊盯著她,微微蹙眉。皇后唇邊的笑意越發(fā)明顯:“你不會連這個都沒有想到吧?夏昱是故意放松了警惕,讓本宮的人把你抓走,至于他這樣做是為了什么,以你的聰明,無須本宮多加解釋了吧?”
蕭婧的心重重一沉,不錯,夏昱在呼圖城經(jīng)營多時,就是為了將以皇后為首的殷氏家族一網(wǎng)打盡。殷家遠道而來,就算勢力再大也不可能在如此短的時間內(nèi)就找到她,且那座府邸警備森嚴,她卻能被輕易擄走……
但是之前的探子明明說……難道夏昱是為了調(diào)開淳于昭?以蕭婧對淳于昭的了解,他是斷然不會用她的性命冒險的。但是……夏昱呢?
她的性命,對他來說究竟算是什么?
誠然如她之前所說,皇后和殷氏族人并不是傻子,不會單單憑著國璽就貿(mào)然前來,任他玩弄于鼓掌之上。這一點夏昱和皇后都是心知肚明,于是他便將她作為誘餌,引誘皇后來擄走她,然后便可順藤摸瓜找到皇后的匿身之地。
皇后看著她的臉色一點點灰暗下去,猶自覺得不足,落井下石道:“其實本宮也不過是賭一把罷了,卻沒想到這般容易,這樣看來,你的性命在他眼中實在是微不足道,本宮這一局看來是要輸了。”
她傾身湊近蕭婧,眼底閃著幽深的光:“可是本宮偏偏不甘心,所以想用你再賭一局,你說,兩軍對陣時,他會否顧惜你的性命肯交出國璽呢?”
她目光灼灼,誓要看蕭婧的傷心狼狽之態(tài)。然而蕭婧卻莞爾一笑,眼眸微瞇,長睫上閃爍著琉璃般的光華。
皇后眸光一沉,厲聲道:“把她綁起來,隨本宮來!”
麻繩是浸過水的,格外結(jié)實,身上因為還有衣衫隔著,脖頸處裸露的肌膚卻被磨得生疼。偏生又有幾縷濕透的長發(fā)貼在皮膚上,疼中更帶了癢。
發(fā)髻早已散亂,濕漉漉的衣衫因為在地上滾過,已滿是塵土,還有些干草掛在褶皺處,有生以來前所未有的狼狽。馬車漸漸開始減速,皇后卻像看穿了她的心思一般,親手將她散亂的長發(fā)撥到爾后,又用帕子替她抹去了臉上的泥污。
她冰冷滑膩的指尖觸到她臉上的肌膚,蕭婧一瞬間便想到了蛇。下意識地向后躲了躲,皇后也不勉強,只淡淡道:“休要以為本宮會對你大發(fā)善心,不過是怕隔了太遠,那人看不清你的相貌,到時若有什么閃失,你也莫要怪到本宮頭上。”
蕭婧低眉道:“如今我為砧上魚肉,皇后娘娘何須解釋這許多?莫不是,曾擔了多年的母女名分,如今有些心軟不成?”
皇后靜靜注視她片刻,良久才啟唇道:“你不必激我,箭已在弦上,無論如何你我之中必有一人難于幸免!”
馬車終于停下,皇后手下的兩名親兵粗暴地將她拖出了車廂,將兩柄明晃晃的刀架在她頸中。猛然被夜風(fēng)一吹,涼意入骨,眼前的刀鋒亦是寒光迫人,她的整個身子都有些顫抖。身側(cè)有一道目光一直追隨著她,她側(cè)眸望去時便看到夏晉不動聲色的臉容。原來,他也來了,信陽侯已經(jīng)鐵了心不再維持表面上的客氣,要與夏昱決裂了么?
面前山路崎嶇,馬車已不能行,只能一步步走上去。蕭婧整個人已凍得麻木,待身后的士兵終于不再推搡她時,已經(jīng)到了半山腰。
她艱難地抬起眼,終于明白皇后為何會選這個地方了。
面前是深不見底的峽谷,和對面的山峰僅有一條鐵索橋相連。天邊已經(jīng)微微發(fā)白,尚未顯露日光,透過半山處縈繞的霧氣,只能看到橋的對面,隱約也有一群人。
蕭婧努力睜大眼睛,試圖透過霧氣看清對面的情形,然而距離實在太遠,無論她怎樣努力,能看到的都只是模糊的人影。
皇后向?qū)γ鎿P聲道:“夏昱,若是想讓韶華公主安然無恙,就將國璽和遺詔交出!”
短暫的沉默后,對面?zhèn)鱽砹讼年诺穆曇簦蝗缂韧妮p佻中帶了點戲謔:“皇后娘娘是否還少說了些什么,譬如交出國璽就饒我們性命什么的?”
皇后向蕭婧投來一個輕蔑的眼神,“是否要本宮將韶華公主的右手切下來,你才肯認清形勢?”
雙方就這樣隔著一座鐵索橋僵持著,直到旭日東升,縈繞在周圍的霧氣漸漸稀薄以至淡去,兩邊才都看清了對面的形勢。
夏昱帶的人馬并不多,除了閑云和野鶴外,身后只有十幾名侍衛(wèi),甚至還不如皇后這邊聲勢浩大。陽光照在蕭婧身上,微弱的暖意無法驅(qū)散入骨的寒冷,她緊咬的牙關(guān)開始微微作響。
一直站在她身后的夏晉看了她一眼,上前一步揚聲道:“夏昱,你我好歹兄弟一場,若是韶華公主有了什么閃失,你就算拿著國璽也成不了事,該怎么做你放明白些!”
又過了許久,對面才傳來夏昱的一聲輕笑:“不錯,那么我們便一手交人一手交貨,勞煩大哥和皇后娘娘將公主送過來,我們在橋中間交易,如何?”
聽他說完這段話,蕭婧心底卻絲毫沒有放松的感覺。并不是說她有多么了解夏昱,只是她了解人的行為方式。他苦心孤詣布了這樣一個局,怎么會什么都不做就這樣放棄?
所以,他提出的交易方式必然另有玄機。
她的目光落到索橋中央,在那樣狹窄的方寸之地,會發(fā)生什么樣的事情?身下便是萬丈深峽,生死,不過是一念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