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蕭婧坐在馬車上,正向皇陵的方向疾馳而去。
重開皇陵一事一直在緊鑼密鼓地進行著,傍晚時她收到急報,說是陵墓封石已經啓開,祭祀用的物品也大致準備好了。明天的祭禮上,在衆(zhòng)目睽睽之下是做不了什麼手腳的,能利用的也只有今夜了。
這些天她不光忙著這件事,禪位之事也在暗中進行。除了淳于昭之外,蕭婧已經將禪位的打算通知了朝中的幾位重臣。
之後的事她也安排的差不多了,除了三公九卿的職位照舊不變外,她還留下了冊封蕭淙爲輔政大臣的詔書。之所以再設出輔政大臣這一職位,不是爲了別的,正是爲了遏制鄒原在朝中的勢力。
軍權方面蕭婧是不擔心的,淳于昭爲人的準則便是忠於君主,只要蕭驥順利登基爲帝,就算他心底再不贊同,也不會做出什麼妨害幼主的事來的。
反倒是鄒原爲人精明,論起智計來,十個淳于昭也比不上他。龐楚年老,又有個牆頭草的秉性,不足以託付大任,只不過要借他三朝元老的名頭壓制著羣臣罷了。她苦心孤詣要收服蕭淙,爲的便是要讓他在朝中制衡鄒原。
有這麼個人在身邊監(jiān)視著,鄒原是個聰明人,不會爲了權力進行無謂的冒險。
想想從前的日子,之所以波瀾不斷,歸根結底還是她的不成熟。當時總想著要把所有不和諧的因素都掃幹滌淨,王朝的根基就能穩(wěn)固了,一旦開了頭才發(fā)現(xiàn)根本是沒有盡頭的。去了一個殷皇后,還有一個穆淑妃,平定了武安侯,信陽侯又在後面蠢蠢欲動。
無論她怎樣做,權欲始終都在那裡等著下一個祭品,永遠無法根除。
這世間的事大抵如此,此消彼長,而她現(xiàn)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找到那個平衡點。之前蕭淙也曾問過她,爲何不傳位給蕭馳,畢竟他年長一些,治國經驗也比蕭驥要豐富。彼時她只用蕭馳身體欠佳的藉口遮掩了過去,然而,就算蕭馳現(xiàn)在好端端的在眼前,她還是會選擇把皇位留給蕭驥。
蕭馳的偏執(zhí)她已領教過多次,至於蕭驥,這些天來她也暗中觀察了他許久。從前穆淑妃雖然醉心於爭權奪勢,但這個兒子教養(yǎng)的還不差,並未給他灌輸過多的負面思想。蕭驥人聰明得很,小小年紀說起話來就頭頭是道,從前雖有些咄咄逼人,但這幾年的失勢對他來說反倒因禍得福,磨礪得他性子沉穩(wěn)了許多。
蕭婧冷眼旁觀,見他比同樣年紀的少年要成熟不少,大抵也是因爲小時候待遇優(yōu)渥,長大後母親和外公相繼倒臺,讓他嚐了不少世間冷暖的緣故。蕭婧雖然並未刻意與他親近,但也挑選了幾個博學之士做他的師傅,他做的策論也拿來一篇篇看過,見他的學問有所長進,心裡倒也欣慰些。
年紀小倒也有小的好處,凡事都能往開了看,這樣下去,不愁江山無繼了。
蕭婧正自出神,馬車卻忽然停了下來,撩開車簾看時,只見尚在皇陵外圍。她皺眉命人上前查問出了何事,那人去了片刻便回報道:“啓稟陛下,是守陵的侍衛(wèi)大哥例行盤查。”
蕭婧不禁有些不快,尋找秘庫一事不能擺到檯面上來說,因此她乘坐的只不過是尋常馬車。雖說尋常人等不得擅闖皇陵所在,她已特意命淳于昭派了些親信部下守衛(wèi)皇陵,按理說見到她的令牌就該立即讓道,怎麼還會盤查?
因著天氣太過炎熱,又是夜深人靜,蕭婧並未佩戴帷帽,只用了條面紗圍住下半截臉,因此不想貿然露面。
耐著性子等了約莫半盞茶的工夫,馬車終於放行。經過崗哨時,蕭婧忍不住撩起車簾狠狠瞪了一眼那守衛(wèi),誰知見她目光射來,那爲首的守衛(wèi)竟猛地轉過身子避過了。
他的這個舉動倒讓蕭婧心裡起了點疑,只是時間容不得她多想,馬車已停在了皇陵前面的空地上。
皇陵就在面前,門前的封石早已被放在了一邊,露出裡面的甬道來。左右兩側雖點著長明燈,但那火苗也是極小的,在濃重夜色的碾壓下越發(fā)顯得幽暗。
蕭婧打個手勢示意侍衛(wèi)將蕭馳從後面那輛馬車上擡下來,蕭馳雖然精神還好,但身體已經相當虛弱。爲了謹慎起見,除了蕭馳之外,蕭婧不打算帶任何人進去。於是把包括芡實在內的所有人都留在了外面,又命侍衛(wèi)看守好皇陵入口。
甫一進入皇陵,陰森之氣就撲面而來,讓蕭婧打了個寒顫。
她和蕭馳之前已經仔細研究過皇陵的建造圖,也曾找來參與皇陵建造的工匠審問,卻發(fā)現(xiàn)所能找到的工匠都是當初打雜的小工,沒有人曾經參與過皇陵主殿的建造。可見,秘庫的入口多半是在主殿裡。
果不其然,蕭婧很快就在主殿的後牆上找到了一道暗門。然而她把所有從嫁妝裡找到的鑰匙都試了一遍,卻都沒有任何動靜。
蕭婧皺眉道:“還說鑰匙早就交了給我,我根本就一點印象都沒有,乾脆叫人來把這面牆拆了算了!”
蕭馳擡手製止道:“不可以,既然這殿內沒有機關,機關必然是在這道門上,你若是強拆恐怕會出事。”
他說的也有道理,景帝到底也是個心思深沉的人,不可能如此堂而皇之地將秘庫放在這裡。只是一想到所有人的救命解藥可能就在這道牆後面,偏生自己還找不到鑰匙,蕭婧就無論如何也沉不住氣了。
相比之下,蕭馳倒鎮(zhèn)靜許多,反過來安慰她道:“找不到也沒什麼,我已經認命了。”
蕭婧彎腰對著鑰匙孔看了一會,也不知是心理作用還是怎的,只覺得一股熱氣撲面而來。電光火石間,她忽然想到了前幾天找到的那個奇怪的東西,趕忙從荷包裡拿出來一試,竟順利地插進了鑰匙孔,隨即牆內便傳來機括牽動的聲音,緊著著那道暗門便收進了牆內。
裡面倒是出乎意料的狹窄,所有的空間都被十數個大箱子填滿了。蕭婧打開看時,只見大多是金銀珠寶之類,然而在開到最後一個箱子時,卻發(fā)現(xiàn)了一個裝滿瓶瓶罐罐的匣子,裡面還放了一封信。
蕭婧匆忙抖開信紙,只見筆跡確實景帝所留無疑,面上便先有了三分喜色,待將全信讀完後,更是喜上眉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