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江海回來了!
村裡人現在都潛意識的認爲是劉老五逼死了我爺爺老石頭,其實很多人都等著這一天的到來,等著石家那個最爲無法無天的孩子回來,倒不是村民們想著我三叔回來替我爺爺報仇,農村人嘛,窮,又閒,只有石江海回來了纔有熱鬧可看,一個梟雄一樣的人物,對上村子裡的村霸劉老五,這一場大戰,只有石江海回來了纔有看頭。 甚至有人故意從中添油加醋-- 要是這石江海早點回來的話,或許老石頭就不會死了,石江海在,劉老五也不敢真的那麼囂張的動石家的風水。
三叔跪著走完了從家門口到停放爺爺遺體的堂屋,眼睛瞪的滾圓,裡面佈滿了血絲,如同是帶著兩行血淚一樣,走到了爺爺的遺體前,三叔磕了三個響頭,上了支香,說的第一句話是: 爸,老三回來了。
第二句是: 爸,老三回來晚了。
接下來是四叔,還有我哥,我接過了他們的行禮,四叔和我哥都對我點了點頭,但是我三叔,從頭到尾都沒有看我跟我爸一眼,這也是我跟我爸在之前就預料到的-- 我們沒照顧好爺爺,我們倆都在家,爺爺卻被人逼死,以三叔的性子,我們倆都會被罵。
果不其然,在三叔站起來之後,他倒是沒有理我,而是直勾勾的盯著我老爹質問道:“ 老大,爹就這麼死了,你還有臉坐在這裡?”
“三哥!” 三叔這麼一問,四叔就知道是怎麼回事兒,趕緊去攔著三叔,卻被三叔一個甩手甩開, 三叔就那麼盯著老爹,我爸也不說話,披麻戴孝的坐在那裡,默默的抽著煙道:“ 我在等你回來,老三,爹的事兒,我總要給你一個交代的,但是現在,是不是要先給咱爹入土爲安?”
我媽這時候對著我三叔就跪了下來,哭道:“ 江海,別怪你哥,你要是有氣,你就打嫂子,你就是打死嫂子嫂子也沒有一句怨言!”
我三叔對我媽一向敬重,他盯著我老爹看了一會兒,我老爹從頭到尾都沒有正視三叔的眼睛,這時候我四叔我哥都過來安撫三叔,現在的情況主要仇怨在劉老五那邊兒, 不能自家人先亂起來。
三叔對家人終究是沒有那麼狠,經過這幾年的沉澱,三叔也穩重了很多,要是放以前他的脾氣,估計我跟我老爹先被打一頓,然後再去找劉老五拼命,可是這一次,三叔最終還是穿起了孝衣,跪在了爺爺的牀頭默默的燒著紙錢一言不發。
本來爺爺就已經過了三天的停靈期,既然三叔四叔還有我哥回來了,那就可以下葬了,老孃去叫了本家的人,棺材早就做好,現在就可以入殮下葬。
--在三叔和四叔我哥回來之前,中間的那一支香果然正常的燃燒了,這說明了宋賜福說法是對的, 雖然我感覺不可置信,但是此時卻不得不信,那個人不是瞎掰,是真的有兩把刷子跟我爺爺交流了。 不然他可以算準我家人沒到齊,就恰好在家人回來的時候香燒的正常?
等到本家兄弟來了,要把我爺爺的遺體入殮的時候,我老爹卻攔住了,三叔本來就有怨氣,他直接站了起來抓住了老爹的脖子問道:“ 石三水你是個什麼意思?
是誰說的讓爹入土爲安的?!”
老爹指了指在遺體前供奉的那個香爐道:“ 老三,這是爹的意思,家人還沒到齊。”
三叔順著老爹的指引,我也順著看了過去, 只見香爐前面三支香,兩支正常燃燒,剩下的那一支,依舊燃燒的異常的緩慢。
“這是怎麼回事兒?” 三叔一下子就發現了異常。
“你問石墨吧,估計現在我說什麼你都不會相信。” 老爹說道。
三叔看向了我,而我現在則在鬱悶,鬱悶歸鬱悶, 我還是把爺爺香爐前不接香,然後宋賜福來的事情給說了一遍,我還特意的說了說就在他們回來之前,第二支香剛剛恢復正常。
那麼,第三支還在不正常燃燒的香,又代表了什麼?
三叔看了看我老爹,老爹點了點頭,之後他們三兄弟忽然就沉默了, 我也在一瞬間明白了原因,一個我家人都不知道怎麼去提起的原因!
爺爺不接香,是因爲家人不團圓!
三叔四叔我哥回來了,依舊還差一支香,因爲家人未齊,少的那個,正是發誓跟我爺爺老死不相往來的二叔!
三叔蹲在了地上,點了一支菸,看著我問道:“宋賜福是怎麼說的,你爺爺是什麼意思?”
“他說,爺爺告訴他,家人沒回來完,香沒燒完之前,不準把他下葬。” 我吞吞吐吐的對我三叔道。
--二叔已經有好多年沒有回來,他現在到底在哪裡都沒有人知道,更別說電話還是什麼了,現在去哪裡找他?
我們又聽村民們說在洛陽城裡見過他,但是現在去洛陽城找一個人,這無異是大海撈針,等找到二叔,那我爺爺要在家裡停留多久?
“你再走一趟,把宋賜福請來看看,讓他跟你爺爺商量商量,現在別說找不到你二叔,就算找到了,他也不會回來,當年的事兒,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到現在還認爲你爺爺讓他斷子絕孫呢。” 三叔唸叨道。
這一點,我在剛纔想到最後一支香沒有正常燃燒的時候就已經想到了,那時候雖然小,可是我卻知道二叔當時的眼神有多麼的絕望。那一夜在雨中發誓跟我爺爺終生不再相見的他,怎麼會回來參加爺爺的葬禮?--雖然百敬孝爲先,父母過世的時候兒女都應該到墳前填土,但是我家的情況,著實是太過複雜。
我的飛快去了蓮花盆子,再一次去找宋賜福,找到了宋賜福之後告訴了他情況,我二叔跟我爺爺的事情當年鬧的沸沸揚揚的,這一點宋賜福也知道,他嘆息道:“ 石墨啊,知道我那天臨走的時候說的那句話吧? 當時我就知道,你爺爺想讓你二叔回來,不求聽他叫一聲爸,只是想在這陽間,再看他一眼,哪怕不能說一句抱歉,自己的孩子,石頭叔哪裡會不心疼? 哪裡會不愧疚?”
他這麼說我釋然了,怪不得那天在宋賜福走的時候他對著爺爺的遺體說了一句何苦,原來是這個意思,這讓我更加的好奇,宋賜福是聰明,還是真的跟我爺爺交流了?
“宋叔,你真的可以跟我爺爺對話嗎?”我問道。
他怪異的看了我一眼,頓了一下道:“有些東西,你信了就有,不信的話就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