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矢隨南宮巒走入一間石室,在石室里的石凳上與南宮巒面對面坐下,由于運著“寒冰訣”,東方矢不得不手持神劍,只是劍刃朝下。
南宮巒道:“見到師侄你的劍術精進至此,便如你父親年少時一般,老夫深感欣慰。”說著,眼睛竟濕潤了。
東方矢見狀,心中難受,故人生不能相見,卻不知是什么緣故。
東方矢道:“父皇提及師伯時,非常掛念,只是不知師伯所在。”南宮巒道:“是老夫對不住你父親……竟然真的沒能見到最后一面。”東方矢知道南宮巒想說的太多,也不多問,靜靜地聽著。
南宮巒又問道:“關于你父親的師兄弟,你知道多少?”東方矢結合東方岱與董思鑒口述的所有內容,道:“聽父皇說,父皇和師伯本是孤兒,被太師父‘北衛’收養,隱居在斜陽山上。太師父去世后,父皇便和荀叔下山加入了義軍,至于師伯,父皇只說是不知所蹤,生死未卜。”
南宮巒長嘆一聲,道:“不知所蹤,生死未卜……哈哈哈哈。師弟你是擔心我這個師兄,還是恨我這個師兄呢?”笑聲中滿是悲憫。
南宮巒又問道:“他沒說你還有個師叔嗎?”東方矢聞言一驚,卻是不知,只道:“父皇沒有提過。”南宮巒道:“看來你還什么都不知道……待老夫從頭說起吧。”東方矢心中也頗有疑慮,不知這個“師叔”是怎么回事。
南宮巒道:“我們的恩師‘北衛’有個仇人。”東方矢道:“是永安后主。”南宮巒道:“你知道?”東方矢道:“曾聽父輩們說過,太師父的兩個師兄被永安后主毒殺了。”南宮巒道:“是三個師兄,恩師的大師兄東方升舍命為恩師驅毒,也死了。那狗皇帝是恩師日日夜夜都想殺死的仇敵。”東方矢心道:“原來義父說的那個去向不明的‘東衛’為了救太師父‘北衛’,也早已死了。”
南宮巒繼續道:“恩師雖然武功超群,卻是勢單力薄,手刃那狗皇帝自是難于登天。好在那狗皇帝還年輕,還能活個三四十年,恩師也還年輕,報仇不急于一時。于是他游歷四域各地,收養了兩個孤兒,并在東域的斜陽山上隱居。”
東方矢心中疑惑:“怎么才兩個,加上荀叔和那個師叔,不是應該四個嗎?”
南宮巒道:“那兩個孤兒便是你父親和老夫。你那個師叔和荀斐是后來才上的山,那會還沒他們呢。我們師兄弟二人被恩師帶上斜陽山時,我估計有五歲了,你父親差不多三歲,過了五年,恩師又帶了個七歲的小孩上了山,便是你那個師叔。我們便和恩師生活在斜陽山上,恩師待我們如親生父親一般……提到你荀叔,大概是我十五歲那年,一日午后,我與你父親去打獵,看見一個十來歲的孩童躺在路上,那便是荀斐。我們便將他帶到住處,荀斐說他父親是當朝丞相荀徑,我們師兄弟長居山上,沒聽說過荀徑,但恩師以前是為永安后主做事的,自然識得那個荀徑。”
東方矢心道:“原來荀叔的父親是永安國的丞相,荀叔算是名門之后,卻不知他府上出了什么事。”
南宮巒道:“荀斐說,有奸人向皇上進讒,說荀徑勾結龍教,賣國求榮。永安后主聞訊后,便派人搜查荀府,竟以在荀府中找到西域文字的書籍為由,將荀徑定了罪,滿門抄斬,只有小兒子荀斐逃了出來。”
東方矢怒道:“博學多才難道便是謀反?”南宮巒道:“那狗皇帝一向疑神疑鬼,對有謀反嫌疑之人都是寧枉勿縱,再加之其周圍奸佞小人太多,時時進讒,像荀徑那樣既正直又有才的人定然難逃迫害。”
東方矢嘆道:“是的,像太師父師兄弟四人,對那狗皇帝本也忠心耿耿,卻也慘遭毒害。”
南宮巒道:“恩師在朝廷時,與荀徑也有些交情,于是又收留荀斐在山上一同居住。恩師給我們師兄弟取了名字,由長至幼分別是‘南宮巒’‘東方岱’和‘西門岳’。”
東方矢一聽“西門岳”,不禁“啊”了聲,道:“就是那個龍教的教主西門岳?”南宮巒狠狠道:“正是!”語氣中充滿了怨念。東方矢不禁陷入不安:“父皇的死敵西門岳竟是和他一起生活過的師弟,我發誓要手刃的殺父仇人竟然是我的師叔……”
南宮巒道:“恩師將我們撫養成人,還傳授我們一身武藝……你可知你太師父最擅長的本事是什么?”東方矢道:“太師父的‘翔羽劍法’天下無敵,太師父自是最擅使劍。”
南宮巒哈哈一笑,道:“你太師父最厲害的是創招,‘翔羽劍法’只是其一。”東方矢心道:“‘翔羽劍法’奧妙頗多,像這般厲害的武功窮其一生也未必創出一套來。太師父難道還創了別的厲害武功?”
南宮巒道:“你也應該看出來了,我們被取名‘南宮’‘東方’‘西門’就是為了紀念恩師死去的三個師兄,并盼望我們長大后能為他報仇雪恨。‘東衛’生前擅長使劍,‘南衛’生前擅使雙刀,‘西衛’生前擅使長槍。于是恩師就憑著對他三位師兄生前武功的些許記憶,先后自創了‘鳳凰刀法’‘翔羽劍法’‘龍王槍法’,并傳授與我師兄弟三人。所以我師兄弟三人拳腳與內功學的一樣,兵刃卻學得不同。我雖識得‘翔羽劍法’‘龍王槍法’,卻只會‘鳳凰刀法’。你父親和西門岳也一樣,招式相互都識得,會的卻不一樣。”
東方矢心道:“原來太師父還創了‘鳳凰刀法’和‘龍王槍法’,與‘翔羽劍法’相比,卻不知那個更占上風。”南宮巒道:“或許恩師對‘南衛’的招式更熟悉一點,‘鳳凰刀法’首先被創了出來,據聞‘南衛’生前所使的雙刀是一對叫作‘鳳凰雙刀’的寶刀,故恩師為他所創的刀法取名‘鳳凰刀法’。之后,恩師便想創一套劍法,用來破解‘鳳凰刀法’,山林中鳥雀種類繁多,恩師便從這鳥的飛翔動作中悟出了一套劍法,便是你現在所會的‘翔羽劍法’。我曾傳了顏彪幾招‘鳳凰刀法’的招式,方才與你的‘翔羽劍法’斗了幾合,便處處受制。”
東方矢心想:“的確如此,顏大哥所使刀招頗有章法,卻完全被我的‘翔羽劍法’克制。‘翔羽劍法’確是強過‘鳳凰刀法’。”隨即又想:“莫非西門岳的‘龍王槍法’是為破解‘翔羽劍法’而創出來的?這可大大不妙啊。”
南宮巒繼續道:“那‘龍王槍法’也是為破解‘翔羽劍法’才被恩師創出來的,據說是恩師從蛇的動作中悟出來的,并且改‘蛇’為‘龍’,取名‘龍王槍法’。照常理看來,‘龍王槍法’能破‘翔羽劍法’,‘翔羽劍法’又能破‘鳳凰刀法’,‘龍王槍法’也定能破‘鳳凰刀法’。”東方矢聞言,微微點了點頭。
南宮巒道:“然則并非如此,恩師細細一想,竟發現‘龍王槍法’不僅不能破解‘鳳凰刀法’,還處處受制于‘鳳凰刀法’。”東方矢道:“這倒奇怪了。”
南宮巒道:“恩師發現自己創的招式竟有如此微妙的關系,并沒有為此而困擾,而是將這三套武功分別傳授給了我們師兄弟三人,我三人學了之后,常常相互切磋,結果正如預料的一樣,一套降一套。荀斐是后來上的山,之前從未練過武功,恩師以為,荀斐體格太差,學武資質欠佳,便沒有收他為徒,只是從山下帶各種各樣的書籍給荀斐翻閱。平日里,我們師兄弟以習武為主,荀斐則做做雜活,有閑暇便看書。”
東方矢心想:“師徒四人以及荀叔在山上過得還算融洽,卻不知是什么事教西門岳與父皇反目。”
南宮巒道:“一日晚上,我們師徒四人和荀斐圍坐在屋外的篝火邊說話。恩師便將他三個師兄被永安后主毒殺的經過講給我們聽,只聽得我們咬牙切齒,恨不得即刻統統下山去旭城,殺進皇宮,將那狗皇帝碎尸萬段。從那時起我們才知道恩師為我們取的這些個名字的意義,雖然恩師沒有明說,但我們都明了,恩師傳我們武藝就是希望我們師兄弟能夠幫恩師報這血海深仇。恩師講完后,便問我們的心愿是什么,我和你父親都說,為師伯們報仇。不會武功的荀斐也說,為我們出主意,為師伯們報仇。恩師聽了,似乎很滿意,面露微笑。但是西門岳卻低頭不語,西門岳一向沉默寡言,從不愛說笑,只熱衷于練武。我們雖然在一起生活了十多年,和他卻并未說過太多的話,似乎他在上山之前就經歷了很慘痛的過去,畢竟他被恩師帶上山的時候已經七歲了,不像我和你父親,連自己的身世都一無所知。于是恩師又單獨問了一遍西門岳,西門岳又沉思了片刻,道:‘我要統一四域,成為這片大陸的霸主!’”
東方矢道:“原來早在那時,西門岳便已有了統一四域的想法。”
南宮巒道:“當時我便嘲笑他不自量力,癡人說夢,而西門岳只是回以冷笑。恩師聽了西門岳的話,臉色微變,起身回屋去了。我們以為師父是生氣了,于是勸西門岳去給恩師賠罪,西門岳道:‘報仇一事,憑我等之力,仍是難于登天,我不愿為此事斷送性命。’你父親反駁西門岳道:‘師父于我等大恩,不能不報,即便斷送性命也在所不辭。’西門岳又道:‘人命寶貴,怎可隨意糟踐,我西門岳不會為他人而活。’說罷,便頭也不回,回屋休息去了。”
東方矢心道:“西門岳說的也不無道理……不對不對,知恩不報便是禽獸不如。”南宮巒道:“我和你父親都非常生氣,之后一個多月都沒和他說過話。他當然也不和我們說話,每天只顧練功,一個月過去了才漸漸恢復了正常。我本以為西門岳那晚只是一時糊涂,以致胡言亂語,沒想到啊……西門岳那個禽獸不如的東西!”
東方矢聽到此處,已經預感會有不好的事發生。
南宮巒道:“就在那晚過后一個多月,一日下午,我和你父親向往常一樣下山打獵,將至天黑才回去。那次打獵,我和你父親都收獲不少,我和你父親背了一筐的兔子,還各扛了一頭山豬,樂悠悠地上山回家。那是我這一生中最后的快樂時光。我們沿著崖邊上山時,你父親忽然停住腳步,指著崖下對我說:‘看,崖下有個人躺著!’我順著他的手指一看,的確有個人躺在山崖下面的草叢里。我們湊到崖邊仔細一瞧,竟然是荀斐。”
東方矢道:“難道荀叔失足從崖上掉下去了?”南宮巒道:“荀斐從來都是只在山上呆著,怎么落到了這里?我們急忙卸掉身上的獵物,施展輕功到他身邊。他身上有多處擦傷,好在只是皮外傷,沒有大礙,我們立刻將他救醒,他說是西門岳將他推了下來。”
東方矢疑道:“西門岳要殺荀叔?這是為什么?”南宮巒道:“從山上屋子那邊落到那個懸崖下面,居然沒摔死,那絕對是大幸,但是西門岳對荀斐動殺念是毋庸置疑的。你父親非常警覺,喊道:‘快走!’我也預知有事要發生,你父親躍上懸崖便往山上疾奔,我背著荀斐緊隨其后,獵物都仍在了半路上。路上,我還天真地想:‘西門岳這次做得太過分了,師父這回一定不會輕饒他。’我們回到家,便直奔師父的屋子,只見師父伏在桌子上,頭發蓋住了臉,桌子上還有半碗粥,勺子卻在地上。”
東方矢隱約感覺到,太師父遭西門岳暗算了。
南宮巒接著道:“我們都輕輕地叫:‘師父,師父。’師父還是趴著不動。我將荀斐放到師父的床上,你父親到師父身后拍了拍,師父還是不動,于是你父親便將師父的身體扶正。我一看師父的臉,驚叫了一聲。你父親和荀斐都被我這驚叫嚇了一跳。師父眼睛還睜著……臉上沾滿黑水,那黑水順著下巴、胡子滴在胸前的衣衫上,桌上也有一灘黑水,那情形可怖之極。你父親湊近一看,驚道:‘是師父的口鼻眼睛里流出來的,還在流著呢!’”
這話,只教東方矢聽得心驚肉跳,東方矢道:“太師父是中毒而死的。是西門岳在粥里下了毒。”南宮巒道:“你說的沒錯,據荀斐說,那是一種叫作‘黑血散’的毒藥,無色無味,服食者立斃,七竅流黑血。荀斐回憶說,那粥本是荀斐熬的,荀斐端著粥走出廚房時遇到了西門岳,西門岳說他要給師父端過去,荀斐便將粥給了西門岳,自己坐在屋外看書。于是西門岳一個人進了師父的屋子,卻一直沒出來。不一會的工夫,荀斐隱約聽見屋內勺子掉地上的聲音,心想定是師父不小心,于是又去廚房拿了個勺子,剛出廚房便看到西門岳從師父的屋里溜出來,神色甚是慌張。西門岳一看見荀斐,二話不說,上來就將荀斐一掌擊出了山崖。估計是毒殺了師父,心里害怕之極,打在荀斐身上的這一掌,只是力大,卻沒運上內力,荀斐在墜崖時又被許多樹木碰到,沒有撞到巖石,這才僥幸不死。”
東方矢這才明白,這么多年,父皇為什么這么想滅掉龍教,但是一個疑問涌上東方矢的心頭:“西門岳為什么要殺掉對自己有養育之恩的師父?他怎么下得了手?”
南宮巒道:“師父就這樣死于宵小之輩的卑劣手段之下,西門岳還將恩師屋內的一些武學典籍和些許財物搜刮了去,不知逃到了哪里。我們在屋外升起火,將恩師埋在他的屋前,隨后便圍坐在篝火面前商議報仇一事。當時,四域之中,只有西域龍教的教主之位是禪讓制而非世襲,而且當時的龍教教主韓龍舉極擅舉賢任能,西門岳一介草民卻心懷統一四域之大志,極有可能去了龍教,又由于我的‘鳳凰刀法’克制西門岳的‘龍王槍法’,于是我們商定,你父親和荀斐去東域,設法為恩師的三個師兄報仇,我便來西域找西門岳報這弒師之仇。我們在山上又睡了一夜,翌日清晨便下了山,分道揚鑣了……不料竟成了訣別……”
東方矢知道父皇和荀叔下了山,正如義父董思鑒所言,加入了義軍,推翻了永安國政權,大師伯的行蹤卻是不為人知。
南宮巒道:“下山后的一年里,我將西域各地都尋訪了個遍,尤其是龍城,卻絲毫沒有西門岳的消息。為防他改名,我不斷打聽龍教中重要職務的姓名,卻得知并無新人上任。估計西門岳怕我找他,便先躲在某處韜光養晦,待我放松了搜尋或者離開了西域在出來大顯身手。哼!不找到西門岳這惡賊,我絕不會善罷甘休。無意中,我來到了這騰龍仙境,這騰龍仙境本是個景色秀麗的溶洞,我便在這洞中苦練功武功,同時等待西門惡賊出現。”
東方矢道:“晚輩聽山下村民講,二十年前,這仙境突發巨變,變成了現在這樣,怎的師伯仍居于此處?”
南宮巒道:“二十年前的一日,我正在此處打坐練氣,練到關鍵之處,忽聞頭頂一聲巨響,隨即而來的就是炎熱和火光。我為防走火入魔,便專注練功,沒有做任何動作。一個時辰過去后,我練完起身,卻絲毫不覺此處炎熱。老夫望著山頂的大洞,石橋下的巖漿,只道是天降隕石。當我走到洞口時,卻感覺一股寒氣襲來,竟使我無法承受,難以動彈,無奈我只能退回洞中。”
東方矢問道:“師伯是適應了洞內的炎熱環境,卻畏懼洞外的正常環境?這是什么道理?”南宮巒道:“如今,我只能認為是我當年練功之時,炎陽之氣侵入體內,便成了現在這樣,只能待在這里,卻出不了這山洞。”
東方矢問道:“顏大哥也是如此嗎?”南宮巒道:“顏彪是十年前才來的這,他會‘寒冰真氣’。”東方矢知道‘寒冰真氣’是門既難練又少見的武功,江湖上會的人寥寥無幾,顏彪居然會……卻不知顏彪怎么會來這里。
南宮巒繼續道:“十年前的一日,我見他暈倒在洞口,很是可憐,便將他救了進來。我見他身受內傷,便輸以真氣將他救醒。他醒過來后,便自行運起‘寒冰真氣’抗熱。隨后便告訴我來到此地的緣由。顏彪是被仇家追殺,無路可逃,不經意間才跑到了這里,他為了躲避仇家,和報答我的救命之恩,便留在了這里服侍我。”
東方矢聞言,不禁對顏彪起了欽佩之情,道:“知恩圖報才算得上是英雄好漢。”南宮巒“嗯”了一聲,道:“顏彪留下之后,我在洞里的生活就方便了很多。一來幫我弄來食物和起居用品,我本來都是在洞口用布條綁著刀柄,扔出去再收回來取得的食物,顏彪來了之后,就不用這么麻煩了。二來顏彪會時刻幫我打探外面的事情,在他來之前,我本已十年不知道外面的事了,當我聽說你父親早已經滅了永安國,殺了永安后主,成為了一國之君,我這心里是既高興,又痛苦。你父親和荀斐終于完成了恩師的夙愿,而我……卻在這洞里無法脫身。我恨我自己,若是當時立刻逃出來,或許只會由于走火入魔而受內傷,就算傷重身亡,也好過在這洞里苦苦待了二十年!……卻什么都沒做……”南宮巒說到此處,語氣已是十分的激動。
東方矢道:“那師伯當年怎么不叫顏大哥送信給我父皇,我父皇一直掛念師伯,若是得知師伯困于此處,定會前來相見,或許會有法子助師伯脫困。”南宮巒道:“我是大師兄,我不想讓他看見我這樣……”
東方矢心中琢磨著:“是不是將這里的‘熾’神石劈了,大師伯體內的炎陽之氣就會散去?還不知這‘熾’神石在這洞里的什么地方。”
南宮巒繼續道:“聽聞你父親當了皇帝,同時也得知了西門惡賊當上了龍教教主,為恩師報仇就成了東方國與龍教的事,與老夫又能扯上什么關系?老夫只盼望著顏彪給我帶來東方軍滅了龍教的好消息,但終究是沒有聽到,反而是……唉……”南宮巒頓了一下,忽的語氣一轉,道:“好在師侄你來了!我二師弟將他畢生所學都傳給了你,你在北域干的一番大事老夫都聽說了,師侄你智勇兼備,武功人品俱佳,所欠者唯渾厚的內力和克制‘龍王槍法’的‘鳳凰刀法’。”
東方矢心想:“內力乃日益積攢而成,師伯的內功和我本是一路,不曾聽父親說有什么提升功力的捷徑。難道師伯想出了迅速提升內力的法門?”
南宮巒道:“你太師父傳下來的內功心法頗為了得,你年方二十,內力之強已能堪比江湖一流好手,但和西門惡賊相較,相去甚遠。老夫在洞中苦練內力二十年,功力已遠勝當初。現在老夫便將全身的內力都傳授于你,你先將‘寒冰真氣’撤去片刻。”東方矢知道南宮巒所謂傳授內力,就是將自身所積內力通過雙手傳給自己,自己將會內力盡失。想到此處,東方矢不禁道:“師伯不可,晚輩……”
南宮巒打斷東方矢,道:“這內力于老夫已是無用,你我師出同門,內功本是一路,將老夫這五十多年的功力直接疊加在你二十年的功力之上,可教你內力天下無對,老夫等了這么多年,終于等到了今日,你還在等什么?”
東方矢也知南宮巒所說有理,但想到南宮巒就這樣將苦練了五十多年的功力拱手送給自己,終究是不忍心。
南宮巒見東方矢仍舊遲疑不決,喝道:“師侄你難道不想報仇了嗎?你要讓你的太師父和你的父親死不瞑目嗎?”東方矢被南宮巒的言語一驚,俯身磕頭,道:“弟子不敢,弟子……遵命。”于是東方矢撤去“寒冰訣”,將神劍平放在地上,強忍炎熱,背對南宮巒席地而坐。
南宮巒也面朝東方矢席地而坐,雙掌伸出緊貼東方矢后背,口道:“坐定了。”言罷,東方矢只感覺綿綿不斷的內力從后背傳入體內,同時自己將這內力引入丹田之中。
如此過了一刻,南宮巒傳功完畢,笑道:“妙極,師侄可有不適?”東方矢此刻已全身汗濕,手摸到神劍劍柄,立刻運起“寒冰訣”自降體溫,方才舒服些,隨后轉身道:“沒有。”
南宮巒滿意地點了點頭,又從懷中拿出一本泛黃的書冊遞給東方矢,道:“這本便是老夫整理的《鳳凰刀法》,你收好了。”東方矢接過書冊,叩首道:“拜謝師伯。”說罷,將書冊揣入懷中。
南宮巒扶著一邊的石桌站起,竟沒扶穩,身體便要向前傾倒。東方矢見狀,忙伸手去扶,手剛觸及南宮巒小臂,南宮巒急忙側身閃躲,將石桌上的茶具碰到地上,發出清脆的撞擊聲。
東方矢起身,忙道:“師伯您怎么了?”剛說完,石屋外搶進一人,手持雙刀,大喝:“東方矢,你對主人做了什么?”此人正是顏彪。
此刻東方矢左手倒持神劍,南宮巒倚在墻邊不住喘息,確易使人生疑。東方矢正不知所措,南宮巒竭力喝道:“住手!”
顏彪道:“主人,這是怎么回事?”東方矢道:“師伯將內力傳給了小弟……”顏彪聞言,驚道:“主人,您怎么可以……”南宮巒又喝道:“閉嘴!……老夫五十年的功力剛剛散去,只是身體有些不適應罷了,師侄你身運‘寒冰真氣’,碰老夫不得。”東方矢聞言,方才想起南宮巒畏寒,才知道南宮巒為什么要躲開。
顏彪又道:“東方公子,你拿著劍卻是做什么?”東方矢道:“實不相瞞,我手里的這柄劍,便是二十年前墜入宮里的劍,我之所以能進得此洞,全憑這柄劍所賜的力量。”這話只聽得南宮巒、顏彪一頭霧水。
南宮巒道:“二十年前天降神劍的事老夫略有所聞,你說這劍能賜予你力量?”東方矢道:“正是,弟子從未練過‘寒冰真氣’,弟子所使的叫作‘寒冰訣’,是此劍所賜予的神力。”
東方矢見南宮巒、顏彪二人仍舊是一臉疑惑,于是道:“不瞞師伯和顏大哥,我來此地本就是為了這事。”于是東方矢將神劍搜集神石習得絕技以及孟欽如何尋到“飚”神石,自己如何在北域的雪谷中尋到“凌”神石都通通敘述了一遍。
南宮巒、顏彪雖感此事實在難以置信,但這許多事實又教他們不得不信。
南宮巒湊近東方矢的劍刃護手端一看,只見有兩個圓孔和兩個發出微弱光芒的圓塊,一個發淡綠色光,一個發淡藍色光。
南宮巒道:“果真不是凡間之物。”顏彪湊近一看,也微微點頭,道:“這么說來,東方公子是為了找那四塊神石中的‘熾’神石才尋訪到這里?”東方矢道:“正是。”
南宮巒道:“師侄若不是尋訪神石,并又習得‘寒冰真氣’,豈能與老夫相遇?這都是天意!天注定西門惡賊不得好死!”東方矢也覺這一切都像是上天的安排,連和父皇失散多年的師伯都找到了,還接受了他的內功。
東方矢道:“還請師伯告知弟子那‘熾’神石的所在。”南宮巒道:“老夫確是見過那神石,隨老夫來。”
三人出了石屋,走到石橋上停下。南宮巒手指橋下的一處巖漿道:“那神石大概就在這塊地方。”東方矢見巖漿在石橋下方四五丈,南宮巒所指的一塊和別處也并無不同,于是問道:“師伯如何得知神石在那?”
南宮巒道:“老夫也不知是什么原因,此處的巖漿如河水般夏漲冬退,現今是夏日,神石被淹沒了。”東方矢道:“那神石時現時隱,可見巖漿很淺,雙腳踩住鐵制的棍子,便可下去打撈神石。”
南宮巒道:“不可!二十年前,下面還是水潭的時候水是很深的,只有數個石頭尖露出水面。每到冬日,那些個石頭尖也會露出來,還有那塊神石,想必那神石下剛好墊著石頭。”
顏彪道:“東方公子,為今之計只有暫且離去,半年后再來定能看見神石。”
東方矢看著巖漿,只見巖漿面上沒有一個石頭尖,心道:“我好不容易來此,卻要等半年之后再來取神石?這難道也是天意?”隨即又想:“那神石沒有沉入巖漿底部,又有師伯和顏大哥守著,這才是天意吧。當年孟師伯花了十七年才得到‘飚’神石,我只要安心等上半年再來,便可取得,這也絲毫不算難事。巖漿這東西畢竟太過危險,還是不要冒險為好。”于是道:“既然如此,弟子先行告辭,半年后再來。”
南宮巒道:“好,顏彪,替老夫送送,老夫需要休息一下。”言罷,便孤身一人慢慢走回石屋。東方矢身受南宮巒大恩,無以為報,朝著南宮巒的背影叩首道:“師伯保重。”南宮巒聞言停住腳步,回頭道:“師侄路上小心。”說罷,又繼續走向石屋。東方矢和顏彪二人同出了騰龍仙境。
剛走出洞,東方矢道:“小弟見師伯身體不適,請顏大哥你好好照顧他。”顏彪道:“東方公子請放心,主人對在下有救命之恩,在下自會竭盡全力照顧好他。倒是公子你,在外面千萬要小心。”
東方矢道:“等半年后小弟回來劈開神石,這里一切恢復正常,或許師伯體內的炎陽之氣便可散去,師伯便可出來了。”顏彪微微一笑,道:“但愿如此……東方公子一路保重,恕不遠送,在下得回去照看主人了。”東方矢道:“就此別過,后會有期。”“后會有期。”言罷,顏彪進了山洞。
下山的路上,東方矢一口氣奔下山,感覺體力上沒什么消耗,知道是內力增益的效果,心中對南宮巒感激之情更甚,心想:“半年之后,師伯您老人家便可以重獲自由了。”想到此處,心中甚是欣慰。
片刻工夫,東方矢已回到了騰龍村那老頭家里,暮色將至。老頭仍舊是一個人在院子里歇息,見東方矢回來了,笑道:“年輕人,回來啦,來來來,進來吃飯。”東方矢見愛馬“清風”好好地拴在院子里,稍稍寬心,心想天色已晚,不妨就在此借宿一晚,于是答應了那老頭。
飯桌上就東方矢和那老頭兩個人,東方矢問道:“就我們兩個嗎?您的親人們呢?”那老頭道:“我老伴死了六年了,我也沒有孩子。”東方矢道:“恕晚輩失禮。”那老頭也不在意,問道:“公子上山,可有收獲?”
東方矢道:“那山洞太熱,沒法進去,晚輩就在外面轉了幾圈,什么也沒找到,實在慚愧……”那老頭又問道:“公子下面要去哪?”東方矢道:“晚輩聽說龍城繁華,且離這里不遠,不妨進城看看。”
那老頭離了座位,打開柜子,翻出兩件衣服,遞給東方矢,道:“龍城不比我們鄉野,你穿著東域的衣服在龍城里恐怕會招麻煩,如不嫌棄,還是換上這身,是我的兩件舊衣裳。”東方矢起身接過衣裳,連道:“多謝老丈好意。”心中其實并無去龍城的打算,只是隨口胡謅的。
吃完飯,東方矢便在那老頭給他安排的一間屋子里休息了。
東方矢躺在床上,心中琢磨:“明早便離開這里了,到底去哪呢?……對了,去南域尋找最后一顆神石‘霆’神石。”思罷,又將懷里的《鳳凰刀法》拿出來,只見封面封底都不曾寫字,隨便翻看,見寫滿了東域的文字,又塞回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