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工夫,東方銃見面前忽然站了一人,居然是落地無聲,當真是形同鬼魅。
東方銃是見到此人的投影恰巧落在面前,才得知面前有人,心中暗暗稱贊師父輕功卓著。
只聽站在東方銃面前的那人陰森森地道:“皇帝何必行如此大禮?有什么事說好了,求倒是不必了。”東方銃一聽,又羞又怒,這聲音分明是姬風,哪里是師父?自己皇帝之尊,跪在他面前真是丟盡了臉面,于是倏地站起。
那人正是姬風,此刻剛剛上崖。
姬風雖替東方銃辦事,想到東方銃為了登上帝位,連親生父親都能狠心殺害,絕情之至,且姬風在伺機刺殺東方岱之時,對東方岱英雄氣概漸生欽佩,相較之下,心中實在看不起東方銃的為人,這時恰巧見東方銃跪倒在地,大叫“師父”,心中雖然不解,但想機不可失,何不戲耍他一番?料想東方銃奈何不了他,更不敢食言,不給報酬。
東方銃雖怒不可遏,但想:“此人身法如此了得,我未帶長槍,此刻殺他確是毫無可能,只能先遷就與他,待大事一成,再圖良機殺掉此人,以雪今日之恥。”于是強忍怒氣,臉色漸漸轉和,從懷中取出幾樣珠寶,遞給姬風,道:“這幾樣算是給你的酬勞,你過目。”
姬風小心翼翼地接過一樣,看了看,點了點頭,一聲不吭地便揣入懷中,如此反復幾回,所有珠寶都揣入了懷中。
東方銃見姬風臉上露出喜色,心想:“此人確是愛財,不知道這些個珠寶能否滿足他。”
姬風收拾完珠寶,冷笑一聲,道:“就這些嗎?你老子的命就值這點?”東方銃心想:“想必剛才用寶刀切石頭都讓他瞧去了,他竟惦記著此物,看來藏是無用,索性就拿出了給了他,送走這個瘟神。”于是從懷中取出鳳凰雙刀。
姬風一見鳳凰雙刀,眼睛都直了,只道:“這……這是……”邊說著,邊伸手去拿,東方銃見姬風像丟了魂一樣望著手中的鳳凰雙刀,卻也為之一驚,隨即靈機一動,倏地后躍一步,拿著寶刀的左手向外一伸,如此可把姬風嚇了一跳。
只聽東方銃道:“請姬風先生再為我辦一件事,此事一了,我定拱手獻上這對鳳凰寶刀,決不食言。”
姬風兀自望著寶刀,只喃喃道:“果真是鳳凰雙刀?”東方銃道:“我東方國皇宮的集星殿怎會藏有贗品?只希望姬風先生在我獻上寶刀之后,不可再向我索取報酬,對我們的事守口如瓶。”
姬風這才定下神,見東方銃態度誠懇,確是有求于自己,心想:“看他這陣勢,只怕我一出手去奪,他就會拋刀下崖,縱使我斃了他,也無濟于事。”于是正色道:“什么事?你且說來。”
東方銃環顧四周,輕聲道:“請先生附耳過來。”姬風見東方銃語氣尊敬,但仍是謹慎異常,走近幾步,附耳過去,同時雙腿使了個“千斤墜”的功夫,雙手暗暗運勁,以防東方銃突然發難,自己不慎被拉入深谷。東方銃仍是姿勢不變,當下對著姬風的耳朵說了幾句。
姬風一聽,臉色微變,道:“你找個死囚豈不是更好?”東方銃道:“先生你體格精干,武功超群,豈是尋常死囚可以冒充的?朝中武功高強,擅于謀略者居多,只怕一見面便要露餡,所以非得先生你親自出馬。”
姬風聽東方銃贊他武功超群,心中一喜,隨即淡淡地道:“你可知我的箭術從何處學得?”東方銃一愣,不知姬風用意,于是道:“不知,想必教姬風先生箭術的人大有來頭,只是我久居深宮,無緣得知。”
姬風聞言,微微一笑,道:“我有兩個結拜哥哥,大哥名叫甄葉,二哥名叫石追星,都比我大著十來歲,他們的輕功箭術,獨步天下,我只學得了他們的十之三四。”東方銃只道:“久仰久仰。”心中卻奇怪姬風說這些干什么。
姬風心中暗暗好笑:“我隨口胡謅的兩個人名,你久仰他們什么?”只是臉上不動聲色,續道:“他們以前也是和我一樣,是靠殺人過活的,殺了幾個硬手,賺足了錢,便洗手不干了,都在南域月光城安家落戶,過平淡的生活。我手頭沒生意的時候,就在那住,我和他們說,這是最后一筆生意,做完了就和他們一樣,過尋常人的生活。”
東方銃不知姬風是答應還是不答應,雖不耐煩,但只好遷就,于是道:“急流勇退,這很好啊。”姬風又道:“他們知道我現在在東方國的大殿下,當今的皇帝手下做事,他們也知道我做的什么樣的事。”東方銃心中暗暗叫苦:“這姬風怎么把這事講給他哥哥們聽去了,當初沒讓他立個誓保守秘密,確是我疏忽了。”
姬風接著道:“石二哥叮囑我說:‘此去多加小心,事成之后,只怕那大殿下會殺你滅口。’”東方銃忙道:“怎么會?我東方銃皇帝之尊,一諾千金,怎會失信于人?”
姬風并不接口,道:“甄大哥說:‘我和你二哥都在江湖上殺過首屈一指的人物,雖然已經洗手七年,但手上的活可沒怎么忘記。你給我傳個話給東方國的大殿下,若是我們得知他們的皇帝死了,你卻沒回來,我和你二哥就是將旭城翻個底朝天,也要將那個大殿下揪出來碎尸萬段!’”
東方銃這才明白:“好哇!你這廝是威脅我來著,好教我不敢殺你滅口,卻不知道你是不是真有那么兩個結拜哥哥。”隨即又想:“干刺客都是無名之人,我派人去打聽這個什么姓甄的姓石的多半是沒有結果,若是除掉姬風,真蹦出這么兩個人來,以我現在的武功,只能束手待斃了。”于是笑道:“你那二位哥哥真是多心了,我堂堂一國之君,怎會不講信義?”
姬風隨便編出了這兩個哥哥來,故意將事情說得零散,好讓東方銃信以為真,此刻見東方銃面色誠懇,果真對他那兩個“哥哥”頗為忌憚,心中暗暗好笑,于是正色道:“如此說來,我就答應了陛下,我們雖是殺人過活的刺客,卻也知道‘信義’二字,事成之后,我拿了鳳凰寶刀,遠走高飛,對陛下的事也決口不提,我那兩個哥哥也自然不會說出去。”東方銃聞言大喜。
次日早朝,東方銃高坐乾坤殿,臉色凝重,似是沉浸在父皇駕崩的悲痛之中。群臣也個個如此。
荀斐出列道:“先帝不幸駕崩,陛下須承先帝遺志,臣等必將盡心竭力輔佐陛下。”東方銃道:“丞相雄才大略,我很是敬仰,有丞相在,我東方必定國泰民安。”
荀斐見東方銃夸贊自己,心中稍感欣慰:“雖然大殿下天性散漫,不思進取,卻很識得大體,或許他確比二殿下更合適繼承皇位。”于是道:“臣才疏學淺,還望我東方國君臣一心,完成先帝遺愿。”東方銃道:“我恨西域龍教使奸計害死了我的父皇,還請丞相即刻率兵西征,為先帝報仇雪恨。”此言一出,群臣都為之一驚:“陛下真是意氣用事,我軍新敗不久,怎能立馬發兵。”
荀斐也為之一怔,道:“此刻我軍新敗,先帝駕崩,將才匱乏,我等當待時而動,還望陛下三思。”心中卻盤算東方矢尋訪神石之事,應當先將此時完結,再圖復仇。
東方銃冷冷道:“丞相足智多謀,料那西域龍教范榮,西門岳之流不是丞相的對手,丞相難道是畏懼了他們不成?”
荀斐聞東方銃話中帶刺,暗暗吃驚,料想東方銃定是報仇心切,內心悲憤,遂不以為忤,于是下跪道:“陛下,此刻龍教兵鋒正盛,西征之事還需從長計議。”
吳杰忠一向蔑視東方銃,認為東方銃與其父、其弟都相去甚遠,這會兒竟恰逢良機,登上帝位,心中很是不服,于是出列道:“丞相所言有理,還望陛下明鑒,三思而后行。”
東方銃“哼”了一聲,道:“丞相大人,看來你在這宮中的威望遠遠超過于我啊,別人不聽我的,卻只聽你丞相大人的,連我也得聽你的,哼哼,好得很,好得很啊。”荀斐萬沒料到東方銃會出此言,忙道:“我等盡心竭力輔佐陛下,絕無二心,只是西征事大,萬不可草率行事。”說罷,叩首到地。
東方銃忽朗聲道:“假以時日,只怕坐在這皇帝寶座之上的,便是你荀丞相了!”群臣聞言,無不驚詫,荀斐聞言,背上冒出一陣冷汗,道:“臣對陛下絕無二心,陛下切不可聽信小人讒言!”
吳杰忠與荀斐相識二十余年,對荀斐一向佩服敬仰,對荀斐的忠于皇室更是毫無懷疑,此刻聽東方銃誹謗荀斐,胸中不平,大聲道:“丞相當年隨先帝掃平永安國,開創了我東方大好基業,功不可沒,怎會有篡逆之心?陛下此慮好沒來由!”
東方銃暗道:“老東西,你替荀斐強出頭,我便將你一并除去。”于是道:“吳老將軍,我堂堂一國之君豈會口說無憑?”吳杰忠,荀斐及群臣均是一驚,又見東方銃對著殿門外喊了一聲:“帶進來!”
不一會,一個滿身血污,頭發散亂的囚犯被侍衛拖進了大殿,手足均用鐵鐐鎖上。群臣望著這個囚犯,卻不知此人是誰。
此人正是姬風,受東方銃所托,指證荀斐雇兇弒君。東方銃起身走到荀斐跟前,道:“你可認得此人?”荀斐起身,轉身仔細打量,當然是沒有見過,于是道:“回陛下,臣不識得此人。”
東方銃哈哈一笑,道:“此人便是姬風啊,幫你殺害了我的父皇,卻讓我給擒住了!”群臣一聽,都是大驚,不少人都“啊”了一聲。姬風殺人,箭術高超,取人性命如一陣疾風襲過,故江湖上人人呼之“疾風”,如此傳開來,聞者只道此人姓姬名風,其本名江湖上卻是無人知曉,群臣之中尤其是武官,對其素有耳聞。
荀斐暗道:“這人必是有人安排了陷害于我,待我問他一問,必能水落石出。”正準備發問,吳杰忠卻早已按耐不住,大步走向姬風,左手將姬風胸口衣服抓住,大喝道:“先帝是你害的?”這一聲如晴天霹靂一般打在這乾坤殿中。
侍衛見吳杰忠目瞪如栗,便像是要噴出血來一般,嚇得不敢阻攔,任姬風被他提著。
姬風雖是久經江湖,如此被人提在半空喝問倒是頭一次,也不禁大駭,心中猶豫,只怕說是,立馬被這老頭斃于掌下。眼睛瞥見吳杰忠身后的東方銃似正以眼神示意,此刻生死懸于一線,竟不暇思索,道:“是……奉丞相之命。”
吳杰忠聞言,怒喝道:“先帝為你所害,你還敢污蔑丞相,該死該死!”說罷竟提起右掌,對準了姬風的天靈蓋拍下。
這一下,群臣始料未及,荀斐暗叫糟糕:“吳老將軍老糊涂了,此人現在如何能殺?”急道:“且慢!”眼看這囚犯便要喪命于吳杰忠掌下,勢必**四濺,頭被拍進脖子里也說不定。
忽然,吳杰忠身后一人飛過頭頂,銀光一閃,同時大喝一聲“住手!”,此人卻是東方銃。
東方銃手中一桿八尺銀槍,橫空一閃,槍頭已到吳杰忠后心。
眾人見東方銃倏地露了這么一手迅捷的槍法,無不為之一驚,這銀槍從何而來,卻沒人瞧見。
吳杰忠手掌落到半空,突感到身后勁風襲來,知有人偷襲,心中又驚又疑,由于右掌運勁過猛,一時竟來不及轉身擋駕,只得先將姬風扔在一旁,回身迎擊。
吳杰忠回過身來,見是皇帝挺槍來刺,更是一驚,加之右臂未能到位,右肩已然中槍。
吳杰忠向后縱躍閃躲,肩頭脫離槍頭,傷口兀自流血,于是伸左手點了傷口周邊穴道,方才止住,心中又驚又怒。
東方銃道:“吳老將軍,想殺人滅口?你這老賊分明是和荀斐一黨,在軍中私通反賊荀斐,當我不知么?”吳杰忠此刻也意識到殺姬風這一舉動確是過于魯莽,但一聽東方銃將他也誹謗在內,怒不可遏,喝道:“老夫便代先帝教訓教訓你這小子!”
群臣聽吳杰忠稱呼東方銃為“小子”,都暗想此事難以了局。
東方銃自以為不是吳杰忠對手,但見吳杰忠右肩已被自己結結實實地刺了一槍,況且手無寸鐵而自己卻手握長槍,于是朗聲道:“諸位愛卿,看我今日親自掃除反賊,為先帝報仇!”說罷挺槍迎擊。
群臣中不少均想,君臣在朝堂上動武,這可是聞所未聞,更是見所未見,吳杰忠雖是臣,在朝中卻比東方銃有威望得多,只怕吳杰忠真想造反,殺了東方銃,擁荀斐為帝或自立為帝,眼下先兩不相幫,待勝負一分,再作動作。于是都站得離二人遠遠的,靜觀其變。只荀斐急道:“吳老將軍萬萬不可。”吳杰忠只作不聞,拉開架勢。
東方銃怕荀斐急中生智,控制了局面,于是搶先進攻,吳杰忠盤算著:“這小子所學到的‘翔羽劍法’,只怕連皮毛都沒有,卻挺了個長槍和老夫對敵,當真是自取其辱。老夫便以逸待勞,緊閉門戶,待東方銃久攻不下,氣力不支,再將其制住。”于是心存輕蔑,一雙肉掌只守不攻。兩人便在這大殿之上斗了起來。
殿中眾人亂作一團,荀斐見呼之無用,退到一旁觀察,同時醞釀對策。姬風死里逃生,仍是心有余悸,倚靠在大殿里的一根柱子旁,只盼東方銃得勝,保得自己性命。
東方銃先出手試探,見吳杰忠只作守勢,知吳杰忠起了輕敵之心,心中大喜,陡然變招,全為進手招式,將已練純熟的“龍王槍法”中的精妙殺招一一使將開來。
數招之后,吳杰忠已落了下風,卻由于失了先機,無暇反攻,心中暗暗叫苦:“這小子的槍法怎地如此了得?糟糕糟糕。”心中又驚疑萬分,再加上年老力衰,右臂受傷,動作越發遲滯,只能左閃右避。
東方銃雖占優勢,卻自知是兵刃上占了便宜,若論功力,自己畢竟年少,比之年過六旬的吳杰忠卻是不如,于是只是一味進招,求快求狠,以圖快快解決。荀斐雖不懂武功,卻也看出吳杰忠落于下風,心中暗暗焦急,同時驚疑東方銃怎的有這等本事。
吳杰忠畢竟久經戰陣,雖處于下風,卻沉著應戰,等待反敗為勝的良機,見東方銃加快發招,招式上已不如先前精妙靈動,心中暗喜,待東方銃銀槍當胸刺到,倏地側身閃避,同時雙手齊出,緊握槍桿。
東方銃的“龍王槍法”總計八十三式,招式變化繁復,是以吳杰忠一直想奪去東方銃手中銀槍卻沒能得手,東方銃為求速勝,一味求快,那招“游龍穿心”本以靈巧為旨,卻被東方銃使得迅捷狠辣,如此便露了一個破綻,卻正好讓吳杰忠有隙可乘。
吳杰忠大喝一聲:“撤!”同時雙臂運勁,東方銃雙手也運勁收槍,竟兀自不撤。
吳杰忠見竟奪不下東方銃手中銀槍,喝了一聲:“好小子!”同時將渾身的內力都運至雙手,從槍桿傳遞過去,欲已內力震脫東方銃。
東方銃深知丟了槍便輸定了,于是也雙手運勁于槍桿,兩人一時竟相持不下。
殿中武官見二人相持不動,額上汗珠不斷滴落,知道二人正在比拼內力,這在比武之中最為兇險,往往以一方內力耗盡為止,內力耗盡者多半立時斃命。
吳杰忠與東方銃內力相拼,本以為穩占勝面,內力畢竟是長年累月積累而成,料想東方銃頂多十年的功力,必不是自己的對手,拼上之后卻感覺東方銃內力充沛,似是有二十年的功力,而且和東方岱的內功確是一路,心中大是驚疑。
東方銃見吳杰忠右肩傷口竟流血不止,知道是其右臂運勁,無意沖破了封閉的穴道,如此硬撐下去,必不能長久,于是竭力支持,暗暗擔心:“不知誰能撐得更久?”臉上卻露出一絲微笑,擺出一副有恃無恐的架勢。
荀斐聽到武官談論這二人是比拼內力,心中焦急萬分,無論孰勝孰敗,都是荀斐不愿見到的。一個是開國功臣,東方的軍力支柱,一個是自己發誓要盡心輔佐的皇帝。
片刻之后,吳杰忠只感右肩疼痛難當,右臂竟脫力,右手竟不由自主地松了開來。如此一來,雙手承受的內力忽的全部傳入左臂,加之吳杰忠一向右手使劍,左手相對較弱,東方銃的內力便從右臂侵入吳杰忠體內,吳杰忠登時身受內傷,口吐鮮血,右肩傷口的血竟也激射而出。
東方銃只感雙手所受內力全部卸去,眼前竟是一紅,卻是讓吳杰忠肩頭噴出的血射中面頰,血腥之氣隨之而來。
吳杰忠此刻已失了意識,左手捂住胸口,右手下垂,即刻便要暈倒。東方銃左袖在眼前一拭,見到此狀,右手對準吳杰忠胸口挺槍便刺,登時將吳杰忠胸口刺穿,槍頭從其后背穿出。
群臣都“啊”了一聲,有的文官從未見過如此血腥的場面,竟暈了過去。
東方銃見吳杰忠被他穿在槍上,雙手垂下,一動不動,已然是死透了,于是拔出銀槍,槍頭朝上,立槍于右側,槍頭的血順著槍桿淌在右手,面頰上的血跡也從下顎滴下。
群臣見東方銃一人一槍,威風凜凜,神情可怖,一時都不敢作聲。
荀斐見吳杰忠慘死,胸中悲痛,同時也已察覺到東方銃是有要意將自己和吳杰忠一網打盡,以防自己和吳杰忠不服,等二殿下回宮后另行廢立。
東方銃首次惡戰,僥幸得勝,心中大感快慰,卻也余驚未了,右手提槍向荀斐一指,道:“姓吳的老賊已經伏法,你還有什么要說的嗎?”
荀斐見東方銃槍頭兀自滴著血,忽的心頭一亮:“是了,這是‘龍王槍法’,是西門岳從中作梗。”于是問道:“請問陛下,陛下的槍法從何處學得?”
東方銃一驚:“荀斐不會武功,怎會識得這精妙絕倫的‘龍王槍法’?決計不會的。”于是冷道:“父皇在位時曾傳授于我。”
荀斐與東方岱親如兄弟,知東方岱一生或使劍或徒手,知東方銃所言非實,但在群臣面前說東方銃被西門岳利用,大是不宜,于是道:“先帝臨終前,囑咐臣輔佐陛下,臣誓死從命,望陛下不可聽信奸人讒言,受奸人蠱惑。”
東方銃見荀斐說得誠懇,相信荀斐對己確是忠心不貳,只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況且東方矢此刻不知去向,也是心頭一大疑問,倘若荀斐和東方矢碰頭,只怕自己帝位不保,這會兒的動作只怕是為日后東山再起的權宜之計,于是大喝道:“你這反賊還有臉和我說這些?我且問你,我弟弟現在何處?我知是你遣他去北域求援,如今戰事已了,不見援兵,他怎地不回來?”
荀斐聽東方銃提起東方矢,心中擔憂:“矢兒現在何處?他若是回來,只怕和我與吳杰忠一樣。”
щшш?тt kān?¢ ○ 東方銃又喝道:“定是你安排毒計,害死了我的弟弟。”荀斐一聽,只道:“不是。”東方銃又道:“那他現在何處?”荀斐默然不答。
忽然大殿之中傳來一個聲音:“陛下,臣有事要奏。”這人卻是執掌司天臺的唐潛。荀斐知道此人素不得先帝倚重,所言必對自己不利,于是對唐潛怒目而視。
唐潛見荀斐眼神不善,懼意頓生,卻聽東方銃喝道:“講!”暗道:“荀斐此刻已然垮臺,我還怕他什么?”于是朗聲道:“一個月前,先帝欲西征,我等為國家社稷著想,力勸先帝不可發兵,只丞相與吳老將軍竭力贊成,由今看來,這便是陰謀的開始。”
荀斐見唐潛這素不起眼的小人物竟也敢誹謗自己,不禁怒道:“陛下面前,胡說八道什么?”荀斐一向冷靜,此刻忽然發作,卻讓唐潛打了個寒戰,嘴唇發顫,竟說不下去了。
東方銃見荀斐發怒,一聲冷笑,道:“唐愛卿繼續說。”唐潛聽東方銃稱自己為愛卿,心中大喜,有皇帝撐腰,頓時便沒了顧忌,于是續道:“丞相力勸先帝發兵,卻暗中派這個刺客混入軍中,見機行刺。”同時手指攤在一旁的姬風。
姬風見了眼前發生的一切,雖然自己在江湖上行走了這么多年,殺人已是司空見慣,這朝廷里的爭斗雖是頭一次看見,竟也如此慘烈,不禁感慨萬千。
唐潛續道:“吳老將軍管理軍中事務,與丞相聯合起來,便讓這刺客大有可乘之機。先帝遇刺不是龍教卑鄙無恥,卻是這二人合力的結果。”殿中群臣多為永安國舊臣,趨炎附勢者居多,知道荀斐大勢已去,說不定片刻便要死于東方銃的槍下,此刻討好東方銃于今后大有好處,卻讓唐潛搶了頭功,實是可惜,于是此刻便紛紛附和唐潛之言,罵荀斐是陰險狡詐,不忠不義之徒。
唐潛仍是繼續,說荀斐設計害死了東方矢,說到欲害東方銃時,卻說東方銃英明勇武,慧眼識破荀斐奸計,把東方銃大吹特吹了一番,東方銃頭一次聽人如此恭維,微微點頭,面露喜色。群臣之中不少人卻暗罵唐潛馬屁精。
荀斐知道東方銃有意置自己于死地,有道是,欲加其罪何患無辭,于是不再多言。
東方銃道:“此事再也明白不過了,來人,將丞相和刺客帶下去,我要親審這二人,揪出反賊同黨。”荀斐、姬風被帶了下去,吳杰忠的尸體也被兩個侍衛抬了出去。群臣都跪拜東方銃,大贊東方銃英明。
姬風如約拿到鳳凰雙刀,被放離皇宮,同時東方銃又交給姬風一幅東方矢的畫像,并請求道:“此人便是我弟弟,你可用此人首級來交換一件足可與你手中寶刀相媲美神兵利刃,不限時日,你愿不愿意,自己決定。”姬風見東方銃守信,還在危急關頭救了他性命,心中已不如先前厭惡東方銃,于是拿了畫像去了。
荀斐被關入了天牢,這天牢的環境比之普通牢房要好很多,被囚之人往往受到貴客般的待遇。東方銃知道荀斐對皇室并無二心,且于建國有大功,只是事已至此,不得不除,于是將荀斐關入這最上等的天牢。
當日亥時,東方銃來到天牢,見囚室內一床一桌一椅,桌上擺有一燈,陳設簡單,卻很干凈,牢房兩面傍墻,兩面是精鋼所鑄欄桿,牢門也在其中一邊,荀斐端坐桌前椅上,閉目待死。
荀斐見東方銃到來,忙下跪行禮。東方銃命人打開牢門,并示意所有人退下,這天牢之中便只剩下東方銃與荀斐二人了。
荀斐見狀,心想:“莫非陛下想通了,只是礙于面子,不便在大殿之上眾人面前赦我無罪。”但一想到吳杰忠在受內傷后已無力反抗之時被東方銃補上致命一槍,便覺此事絕無可能。
東方銃走進囚室,道:“我來只問你一件事。”荀斐道:“陛下請講,臣知無不答。”心中想著:“無論陛下他是否要殺我,我都會最后幫他一次,以慰先帝。”
東方銃道:“我弟弟現在何處?”荀斐聞之,心驚:“皇上知道二殿下沒死,說我設計殺死二殿下云云純熟誣賴,這會兒又問二殿下在哪,分明是想斬盡殺絕,以絕后患,這我絕不能透露絲毫。”
東方銃見荀斐躇疑不答,貌似已猜到自己的動機,于是笑道:“我初登帝位,求賢若渴,像我弟弟這樣值得信任的能人,我怎能失去?”荀斐心中冷笑:“一登帝位竟先將我和吳老將軍置于死地,什么求賢若渴云云當真是鬼話連篇。”此刻忽然想到東方銃的神妙槍法,登時激動起來,道:“臣有一言,陛下不得不聽。幕后指使陛下之人是西域龍教教主西門岳無疑,陛下切不可執迷不悟,一錯再錯。”
東方銃暗道:“丞相果真了得,竟知道我是有人指使,只不過我師父叫作秦盛,一位世外高人,怎么能是西門岳。”
荀斐又道:“你所學的槍法可是叫作‘龍王槍法’?那人可是四十多歲年紀?”東方銃聽荀斐說的絲毫不差,心中大驚。
荀斐續道:“這‘龍王槍法’當世只有西門岳能使。這一切都是西門岳設計的,他先使奸計害死先帝,再于我東方內部造成混亂,好教他龍教滅我東方,請陛下明鑒啊。”
東方銃心想:“若是那西門岳冒名秦盛,那他教我做的一切對龍教大大有益,也就順理成章了……”只覺得若是事實真如荀斐所言,自己可真成了受人擺布,愧對東方國百姓的大罪人了,想到此處,后背不禁冒出冷汗。
荀斐見東方銃神情現出一陣一陣的迷茫,又道:“臣死不足惜,只求陛下保住先帝基業,為先帝報仇雪恨,掃平西域。”
東方銃一向心高氣傲,雖見荀斐言語誠懇,但說自己受人指使,豈不是小覷自己的謀略膽識?心中卻又大大不悅,而自己心中更相信:“師父叫作秦盛,決不是西門岳,西門岳雖名為龍教教主,堪比皇帝,怎么會日日來到旭城教我武功?荀斐不會武功,對江湖之事知道不多,師父既是奇俠,博學多識,會這套‘龍王槍法’也合情合理。”于是心中一橫,厲聲道:“胡說八道,我再問你最后一遍,我弟弟現在何處?”
荀斐見東方銃臉色忽變,知道東方銃已越陷越深,不能自拔,頓時心如死灰,跪在地上一動不動。東方銃知荀斐雖體弱,性格卻剛毅,用刑多半無用,于是陰森森地道:“丞相料事如神,有兩點可猜得全然不對,其一,傳我槍法的這位前輩叫作秦盛,其二,那姬風是我派去殺父皇的。”說罷哈哈大笑,揚長而去。
荀斐料定西門岳會用化名欺騙東方銃,卻沒在意“秦盛”這名字,后一句卻讓他神魂顛倒,氣血翻騰,無力起身。
良久,荀斐才扶著椅子起身,見獄卒都已各歸各位,牢門卻未鎖上,方才心神大亂,渾不知何時有人進來,在椅上坐定,又聽見外面有腳步聲傳來,卻是一名侍衛,雙手端著一個托盤,托盤上擺著一個白色小酒壺,一個酒杯。
荀斐知道是東方銃賜他死,心中倒也舒坦,毫不畏懼。那侍衛道:“皇上口諭,丞相于國家有功,特賜美酒一壺,供丞相享用。”也不等荀斐謝恩,便將托盤擺在荀斐面前桌上,轉身便走。獄卒待那送酒的侍衛走出牢門,即刻上鎖,也都退了開去。
荀斐見面前的酒壺酒杯做工精細,甚是可愛,不禁苦笑,自言自語道:“千算萬算,卻把東方銃給漏過了,西門岳,你當真是厲害。”忽的心中一驚:“他方才說是‘秦盛’,秦盛……怎么會是他?會是嗎?……會是嗎?……不會的……”
次日清晨,東方銃親赴天牢,見荀斐伏在桌上,嘴角流血,顯已身亡,心中悲憫一閃即逝,命人厚葬,將已囚禁的荀斐、吳杰忠家小全部下令誅殺,又命董思鑒立即回朝。
吳杰忠被殺當日,董思鑒在朝中的一位好友便已動作,將董思鑒一家老小十余口人立時轉移,同時派親信將情況飛速告知董思鑒,勸他外出避禍。董思鑒收到消息,便等家小前來團聚,然后一同離開,不料不數日便又得到那親信消息,說董思鑒的家小以及那位朋友已遭朝廷捕獲,并以此為質,脅迫董思鑒回朝。董思鑒已知東方銃行事狠辣,荀斐、吳杰忠二人已慘遭滅族,回去自是無濟于事,還白白搭上自己性命,于是忍痛離去,不知去向。董思鑒的副官馬大雄跟隨董思鑒多年,也隨董思鑒離去。東方銃得知董思鑒出逃,便將其一家老幼盡數誅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