閬祉軒聞聲沉吟,須臾握緊鳳羽的手,舉步上前,鄭重其事道:
“晚輩斗膽,跟涵夫人做個交易!南宮姑娘的下落,只有在下一人知道!夫人若果真想要母女重聚,那就請務必答應晚輩,放過鳳姑娘!正所謂,一命換一命,再公平不過!”
鸞奕涵聞聲不屑,冷冷轉身,恨恨循聲對著閬祉軒道:
“想威脅老身?哼,你還嫩了點!”
閬祉軒凝眉張口,正要爭辯什么,忽聽得禪宮苑外,陡然間響起一聲驚恐的嬰啼聲。
鳳羽聞聲霎時心驚:“孩子!”
閬祉軒也在瞬間白了臉色,眾人驚詫不已,只聽得禪宮苑外,再次響起那西戎皇后寧芷蘭的猖狂威脅:
“宦之梵,你給我聽好了!現在閬淵的孩子,就在我手上!你若執意還要做你的縮頭烏龜,那就只能讓這個孽種,來做你和那畜生的替罪羔羊!”
景太后聞聲驚駭,下一刻徑直抬步,就要朝著門外拔足而奔,多羅急忙上前,一把將景太后攔下:
“太后不可!切莫說孩子是真是假,尚未可知,即便那孩子當真是皇子,太后也不可毫無防備的舉足涉險!”
景太后滿心擔憂的一把抓緊多羅的手:
“多羅,你聽這哭聲,哀家怎么覺得,這么像我的皇孫!”
話音剛落,多羅來不及回話,只聽得禪宮苑外再次響起一聲甚是凄涼的哀求:
“不要傷害孩子,寧芷蘭,求你,不要傷害孩子!”
此言一出,原本一臉冷漠絕情的鸞奕涵,霎時震驚:
“若兒……”
鳳羽聞聲鎖眉,不由得豎起耳朵對著那哭聲,便是一番聽辨。
閬祉軒也在頃刻間,一臉駭然,倒是身側那一身萎靡的閬邪軒,聞得此聲,頓時凄然一笑,意味深長的發出一聲聽起來似是無關痛癢的幸災樂禍: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該來的,還是來了!”
鸞奕涵飛身轉步,一把揪住景太后:
“宦之梵,我要你立刻出去,把我的若兒,還有若兒的孩子,換回來!”
“太后不可……”
鸞奕涵飛掌生恨,一把將多羅震退,旋即再次扭頭,惡狠狠道:
“宦之梵,這是你欠我的!寧芷蘭與你的恩恩怨怨,你早就該跟她做個了斷了!我不允許你們把我的若兒和她的孩子,牽扯其中,也絕對不會放任你和那寧芷蘭為所欲為!”
景太后急急頷首,垂淚生憂:
“好,只要你答應,替我保住淵兒的孩子,哀家就是死,也值了!”
言罷拂袖,正要舉步上前,鳳羽卻陡然間抬臂上前,一把將景太后攔?。?
“太后娘娘三思!那孩子,不是南川皇子!”
眾人聞聲,又是一怔。
多羅滿面欣喜的疾步上前,一把將景太后護在身后:
“沒錯!老奴也覺得這孩子的哭聲,聽起來有些異樣!卻原來,寧芷蘭扣下的不是我南川皇子,而是那青唐皇女!”
閬祉軒微微一怔,不由得凝眉回首,徑直將滿是疑惑的眸光,投向身側的鳳羽。
“青唐皇女?這是怎么回事?!”
鳳羽思量片刻,咬牙抬頭,倔強決絕的發出一聲堅定:
“不過,寧芷蘭手里的孩子,的確是我和閬邪軒的骨肉!”
閬邪軒聞聲轉眸,須臾大笑起身,一把將鳳羽攔在身前:
“不錯,正是朕的皇女!只是沒想到,死到臨頭,還能一家團圓,看來,朕當真得當面謝謝這個寧芷蘭了!”
言罷,轉身抬步,踉蹌著身軀就要朝著門外走去,鳳羽聽得那步步蹣跚,聲聲而重,似是每一步都踩在了自己的心坎上,終是忍不住,猛然張口:
“等等!”
鸞奕涵聞聲不悅,再次飛起銅杖,徑直壓在鳳羽肩頭:
“你若敢阻止閬邪軒,我立刻殺了你!既然是青唐孽種,那就合該讓他親自去換回我的若兒!”
鳳羽凄然一笑,“你錯了,涵夫人,我不是要阻止他,而是要和他一起,去換回我的孩子!”
……
風裹血腥,肆虐張揚,濃烈到令人窒息的殺戮氣息,隨著閬淵刀下最后一名戰士的喋血身亡,在一霎時將范陽城內的慘烈,登峰造極。
披頭散發的閬淵,兩眼血紅,舉步踉蹌,手中緊握的一把鋼刀,也隨著他搖擺不定的心緒,猶豫不決的拖地鏗鏘。
范陽新城,午門外的斬首臺上。
璃洛吟嘯踱步,一身陰寒,居高臨下的著面前不遠處,疊尸濺血的一地血腥。
斬首臺上,最后一名身披戰甲的紫須老者,滿臉悲憤的舉目環眸,待見得入目之處,處處都是斷頭而亡的兵卒,一時間再難壓抑心頭的怒火,徑直大吼一聲,奮力掙脫死死按壓在自己左右肩頭的兩名東楚兵卒,一躍而起。
“閬淵,你這暴君!枉我紫須玄甲,九千壯士,誓死效忠你和太后!沒想到,到頭來,還沒等到殺退外賊,卻被你這昏君,手刃斷首!你這懦夫,混賬,畜生不如的東西,你如此這般,怎么對得起上官將軍的一腔忠義!”
閬淵聞聲頓步,滿布血絲的雙眸中,霎時泛起一層愧疚。
只是下一刻,不待身側周遭的東楚兵卒回過神,閬淵便陡然間猛然抬刀,徑直砍斷了那紫須老者的身上的繩索。
“頊王叔,殺了朕……快……殺了朕……”
閬淵急切的遞刀上前,緊緊握住那紫須老者的手,痛心決絕的急急叮囑:
“殺了朕……快……再晚就來不及了……”
那紫須老者握刀驚愣,尚未來得及回過神,只聽得那璃洛原本悠揚的簫聲,陡然間急轉激昂,而面前原本跪地求死的閬淵,也在聞得簫聲的一剎那,陡然間發出一聲極其痛苦的嚎叫。
紫須老者握刀踉蹌,正要舉刀而砍,卻不料雙目血紅的閬淵,驟然抬臂,猛然運力吸起身側的長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徑直從那紫須老者的后心處,生插狠入,那紫須老者來不及瞬目,已然破心而亡,待得一具血尸驟然墜地,閬淵猛然回頭,一把奪過那紫須老者手中的鋼刀,不由分說的狠狠砍下了他的腦袋。
璃洛的簫聲,在一霎時婉轉徐緩,滿身鮮血的閬淵,提刀疾步,蹣跚上前,高舉著那紫須老者的頭,急切的對著高高在上的璃洛,哀求道:
“九千紫須玄甲,一個不留,所有人的腦袋,都在這里了!消魂丹,你答應給我的三顆消魂丹,現在就給我!給我!”
璃洛微微一笑,瞬目抬足,不慌不忙的收起了玉簫,旋即緩步上前,悠悠蹲身,一邊接過那紫須老者的頭顱,一邊嘖嘖而嘆:
“可惜啊,上官老兒等不到親眼目睹今天這場好戲!”
“消魂丹,給我消魂丹!”
一臉混沌,兩目血紅的閬淵,疾聲喃喃,伸手就要去捉璃洛的衣袖,卻不料璃洛早有防備,一個撤身,抬步而去。
“來人??!把這個弒殺成性的殺人狂魔,給本太子關起來!”
一聲令下,群卒蜂擁,閬淵一霎時歇斯底里:
“璃洛,你這個言而無信的混蛋!你這個畜生!朕要殺了你……殺了你……消魂丹……給我消魂丹……”
聲聲狂躁夾雜著陣陣毫無尊嚴的哀求,不絕于耳的聒噪在身側。
璃洛卻不動聲色的微微一笑,下一刻徑直飛身點足,躍馬而上:
“兵行南川!本太子要給那自以為是的南川太后,送一份厚禮!”
……
縱馬飛鞭,聲聲急切。
飛渡流沙,越嶺翻山。
一騎飛紅映雪疾馳,滿面憤恨由心而生。
“總有一天,我珂玉要殺光你們這幫混蛋!”
一聲憤恨方歇,身下馬駒卻不由得一陣驚鳴,下一刻不待馬上含恨而怒的珂玉回過神,整個人已不由自主的從馬背上,驟然摔下!
“畜生!連你也敢欺負我!”
珂玉就地滾身,怒然而起,狠狠飛鞭對著面前跪地不起的馬駒便是一記猛抽。
卻不料,飛鞭剛落,只聽得砰的聲聲巨響,緊接著,周身四下,驟然飛出幾十個偌大的雪團。
珂玉警惕踱步,仗鞭張狂:
“何方小賊!膽敢對我珂玉郡主不敬!”
話音剛落,只聽得一聲轟然,緊接著那幾十個雪團霎時分散四裂。
珂玉飛鞭甩碎面的殘兵斷雪,待得看清楚那為首之人的真面目,不由得憤然凝眉:
“海老大?原來是你!”
獨目生惡的海老大,冷冷一笑,旋即大手一揮:
“綁了!”
……
舉步抬足,心緒難言。
鳳羽聽得身側之人,聲聲急咳,步步踉蹌,一時間囁嚅無語,萬千心緒不知該如何破口。
寒風陣陣,嬰啼聲聲,不過幾十步的路程,對鳳羽而來,卻每邁一步,都是千山萬水的跋涉。
終是忍不住,她咬牙決絕,一聲冰冷,齊齊喝斷了兩人的腳步:
“閬邪軒,難道,你就沒有什么要跟我說的嗎?!”
鳳羽的心,從未像現下這般,忐忑不安!
那說不清是期待,還是埋怨的心緒,一時間纏繞著不安的心,團煉成吞不下吐不出的壓抑,一霎時讓她不由自主的屏息頓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