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風徐徐,湖面興起微波。
湖邊有一排翠綠的柳樹,在烈日炙烤下,已有些無精打采,就像是一個垂著腦袋打瞌睡的老人。
岳霖楓站在其中一棵樹下,靜靜地望著湖面,湖面上有他自己的倒影,卻已模糊不清,他看著這湖面時,就仿佛看著他自己的心。
他來這里,本是為求得心靜,求得他的劍道,可是不知為何,卻又想到了她。
只要一想到她,他的心就像這被風吹皺的湖面一樣,變得無法平靜下來,他心中的劍也變得模糊了起來。
他忽然又想起了慕容雪對他說過的話。
“你心中已沾染了塵垢。”
“你心中的塵垢只有自己才能洗凈。”
難道她真的不屬于自己?難道他注定要在劍道與她之間作出選擇?
他握劍的手忽然用力握緊,仿佛是要拼命握住他不愿失去的東西。
身后忽然傳來一陣輕輕的腳步聲,他不必回頭就知道來的人是歐陽弱舞,可是他卻沒有回頭。
他為何不敢回頭?
是不是因為他沒有勇氣向她說出那句話,卻又無法放棄他的劍道?
腳步聲忽然停了,歐陽弱舞已在他身后站住,他感覺得出她在看他,甚至想像得到她現在的目光。
那種目光令他只要看了一眼,就絕不會忘記。
過了很久,就聽她的聲音響起,她的聲音中透著一絲幽怨。
“你是不是不想見我?”
岳霖楓在心里嘆息了一聲,緩緩轉過頭,然后他就看到了那雙目光,癡迷而幽怨,既令人心碎,更令人心醉。
岳霖楓已不敢再與她目光相接,將視線從她的眼睛移到了她小巧的鼻尖,緩緩道:“你來了。”
歐陽弱舞點點頭,輕輕道:“我來了。”
她盯著他的眼睛,發現他的眼睛里似乎帶著些猶豫,又道:“你在想明天決斗的事?”
岳霖楓搖了搖頭,道:“我在想一件沒有答案的事情。”
歐陽弱舞道:“你為什么不說出來,也許我可以幫著你出出主意?”
岳霖楓沉默了許久,卻搖了搖頭,目中閃過一絲痛苦,道:“這件事只有我自己才能幫得了我自己。”
歐陽弱舞盯著他看了許久,忽然輕輕一笑,柔聲道:“既然這樣,不如我陪你出去走走,等到心情好些了的時候,你說不定自然就能想到解決的辦法了。”
岳霖楓沉默著,也不知過了多久,忽然點了點頭。
歐陽弱舞忽然就變得開心多了,輕盈地迎了上去,拉起岳霖楓那只沒有握劍的手,往她來時的路上走去。
夕陽下的洛陽城,已不再酷熱難當,洛陽城里大街上的人影已多了起來。
岳霖楓和歐陽弱舞也走在人群中,隨著人流向前穿行,這一對神仙眷侶的男女,無論誰見了都會不自禁地多瞧上幾眼,大街上的人朝他們投來羨慕的目光。
岳霖楓一只手牽在歐陽弱舞柔軟的手中,另一只還握著他的劍,他瞧了一眼他手中的劍,又看了看握在手中的歐陽弱舞那柔荑般的手,心里忽然又感一陣迷茫。
他實在想不通,這兩樣東西看起來并沒有什么矛盾,卻為何偏偏就無法相容?
也許是他自己想錯了?阻礙他劍道修行的會不會另有原因?
會是什么原因呢?
無論是什么樣的原因,他相信自己一定會找到的那個原因,他的心情忽然就好了些。
他正想著,忽然就聽到了歐陽弱舞的聲音,她的聲音中透著喜悅,道:“前面是悅來客棧。”
岳霖楓一抬眼,就看到了那家客棧,然后他就想起了十多年前他們也曾來過這里的情形,想不到一晃竟已是十多年過去了。
歐陽弱舞道:“你還記不記得這家客棧?”
岳霖楓點了點頭,道:“記得。”
歐陽弱舞又笑道:“我記得這家客棧的床又大又軟又舒服,我一躺上去就睡熟了,我從來也沒有睡得那么早過。”
岳霖楓黯然道:“若不是因為我,你也不必受那奔波之苦。”
歐陽弱舞忽然回頭瞧著他,目光溫柔如水,道:“可是若沒有你,我又怎會有這么多一生也無法忘記的回憶?”
岳霖楓望著她,目中不禁露出了感激,忽然將她的手握得更緊了。
歐陽弱舞目中流露著說不出的喜悅之色,瞧了瞧面前的悅來客棧,忽然笑道:“那時我只怕怎么也想不到,再來這里已是十多年后的事了。”
岳霖楓喃喃道:“也許我們想不到的事還有很多。”
歐陽弱舞道:“但我更想不到,我們雖然每天就住在這座城里,卻從來也沒有再來過一次,你說這是不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岳霖楓沒有再說話。
這時正是吃飯的時候,客棧的大門里進進出出的人群,就像是螞蟻一般,一陣誘人的酒菜香氣從客棧里飄了出來,竄入街上行人的鼻端。
歐陽弱舞忽然笑道:“我記得這里的一道‘黃燜魚翅’最是好吃,我到現在一想起它的味道,都還不覺地要流口水。”
岳霖楓也笑了笑,道:“既然來了,不妨進去坐坐。”
歐陽弱舞笑道:“若不進去坐坐,我只怕肚子里的饞蟲就要造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