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的是李彤,嬌俏的臉上,一張小嘴嘟得高高的惱火地不得了。
今兒個,是她們貴女圈的一個小例會。李彤出身高,地位顯赫,在這種場合,基本都是大家奉承、追捧的對象,被衆(zhòng)人所包圍、簇?fù)恚L(fēng)光無限。所以,對這種聚會,李彤一向都是很積極的,十分熱衷,沒有什麼特別的事兒,是不會錯過的。她早早就出了門,一般不到下午,基本上是不會回來的。
這回的聚會是在英國公府,也是鎮(zhèn)北王妃長孫夫人的孃家。
英國公府雖然比不上鎮(zhèn)北王府,但也是京都赫赫有名的府邸,是開國八國公府之一。不論是外姓王也好,還是八國公府也好,幾乎都是開朝立國大功,世代傳承的,是勳貴中的勳貴,地位比一般的貴族不知高到了哪裡去。
開國之後,大興王朝再也沒有封過外姓王,不論立下多麼天大的功勞,不論是多麼受皇帝寵愛的妃子的外戚。就是爲(wèi)了麗妃散盡後宮的成宗,不論麗妃如何苦求,也不曾將她死去的父親封王;就是曾立過救主、擁立大功的先朝重臣霍青,最後,也不過被封爲(wèi)了秦國公,還不是世襲的,引爲(wèi)平生之憾。
英國公府這些年沒有出過什麼優(yōu)秀的子弟,本來已經(jīng)很有些沒落了。雖然因爲(wèi)有著世襲的爵位、俸祿,但再大的家底,也敵不過敗家的子孫。生活豪奢,又不善經(jīng)營,子孫沒什麼才能,得不到皇帝的重用,一代代下來,族人家人又多,早就有些入不敷出了。只是世襲的名頭聽著好聽。其實(shí),底子早就不行了,甚至爲(wèi)了解決債務(wù),不惜降低身份,同豪商結(jié)親,這纔沒有被債主逼上門來。這也是京城裡出了名的笑話。
不過,就在衆(zhòng)人等著看這英國公府什麼時候給長孫家這些不成器的子孫給整挎了,結(jié)果,不知他們燒了哪柱高香,竟然出了個長孫夫人,給鎮(zhèn)北王看中了,後來成了鎮(zhèn)北王的繼室,得到了這個大靠山,因此,才又在權(quán)貴圈裡,重新輝煌了起來。
這次的聚會主辦人,就是英國公府的三小姐長孫飄雪,也是京城裡極爲(wèi)出色的小姐。
才貌雙全,女紅烹飪、茶道插花,無一不精,就是吟詩繪畫這種勳貴家小姐大多不太擅長的,她的造詣也相當(dāng)高,並不輸給那些書香門第家的小姐。最爲(wèi)人稱道的是她的品格,溫婉賢淑、端莊大方,出身於那樣的家裡,渾身上下竟沒有一絲貴女們慣有的傲氣嬌蠻,被公認(rèn)爲(wèi)貴女圈裡最好的兒媳婦人選,求娶之人甚多。
只是長孫家都以家中就這麼個小女兒了,想多留她幾年給婉拒了。也有些人猜英國公府的心思,留著長孫飄雪八成是想與鎮(zhèn)北王府繼續(xù)聯(lián)姻。這樣,纔好世世代代靠著大樹好乘涼。
不少人都在心裡冷笑這英國公府打得好算盤,佔(zhàn)了一回便宜也就算了,竟然打算把這便宜一佔(zhàn)到底,也太貪得無厭了些。
憑英國公府這些不成器的子弟,他們的女兒,給鎮(zhèn)北王當(dāng)個繼室也就罷了,竟然敢把主意打到別人的嫡子正妻上。不過,誰叫這英國公府燒得好香,竟然又出了長孫飄雪這麼個傑出的女兒,這事兒,倒也懸,說不定真給他們得逞了。
不少人等著看兩家的結(jié)果,也沒有放棄鎮(zhèn)北王世子這個香饃饃的打算。雖然李墨早早隨鎮(zhèn)北王去了邊疆,很多年都沒有在勳貴圈露面了,知道他長大了是圓是扁,成不成器的人沒有幾個,但衝著鎮(zhèn)北王府這家底,但凡家裡有女兒的勳貴家,也沒有幾個不暗地裡眼紅這個女婿的。
除了皇室,四大王府的世子,就是最好的婚事了。
而且,還沒有後宮的兇險(xiǎn)。
很多心疼女兒的,比起入宮,還更中意這門親事。
而且,太子也有太子妃了,並生了太孫,地位穩(wěn)固。目前來說,並看不出有什麼其他可能的苗頭。所以,可以說四大王府的世子,不,應(yīng)該說三大王府的世子,是京城勳貴眼裡的最佳女婿人選。因爲(wèi),汝南王府的世子朱靖寒和柳如是,已經(jīng)口頭說了娃娃親了,這件事,整個京城都是盡知的。
長孫飄雪這近水樓臺的關(guān)係,頗讓一些心中存著期盼的,十分眼紅、不甘。
尤其是,她有那麼些個上不了檯面的兄弟,白璧總有了瑕,讓很多人心裡都極不服氣。這種不服氣,平時還悄悄地壓在心裡,可一有合適的機(jī)會,就再也壓抑不住,終究會爆發(fā)了出來。
就在這個時候,竟然出了紅七這麼一檔子事。
雖然平陽公主出於對紅七的愧疚,曾特別下了禁口令,但到底人多口雜,一些消息靈通的人士,比如說蔣麗華之類的,還是得知了此事,終是悄悄地傳開了。
如今在長孫飄雪的聚會上,立馬有些人不懷好意地說起了這事兒。長孫飄雪倒還沒有表示什麼,李彤先就沉不住氣了。怒斥了那散播此事的人一頓,就匆匆叫人駕了車,回家找長孫王妃哭訴此事。
長孫王妃本來正在同府裡的管事媽媽說事兒,快到太后大壽了,各府都要進(jìn)獻(xiàn)壽禮。這可不是簡單地送個珍稀玩意兒就算完了的。各府的壽禮都是成車送的,不如此,不足以表示對太后她老人家的敬重。
今上平時簡樸,自個兒的壽辰,倒是並不太上心,都是簡單操辦,但是卻最注重孝道,太后的生辰,每一年都十分隆重,尤其今年又與往年不同,是太后的六十千秋,更是要大辦特辦。
從幾個月前,長孫王妃就派了人,前往全國各地尋覓那稀罕吉祥的玩意兒,如今,陸陸續(xù)續(xù)地回來了。長孫王妃都要一一過目,再安排妥帖的人入庫,不敢有任何馬虎大意。
這個時候,李彤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就闖了進(jìn)來,一嗓子吼得她差點(diǎn)兒把手上拿的一尊金身佛像掉在了地上。
長孫王妃頭疼地白了這魯莽的女兒一眼,不知怎麼回事,她也不是這種莽撞的性子,王爺也不是,怎麼就生了這麼個潑猴兒的女兒呢?
趕緊叫媽媽把東西拿下去收好,仔細(xì)給這潑猴兒壞了事。
這才把李彤叫了過來,用手帕拭著她額頭上流淌下來的汗,嘴裡嗔道:“都這麼大的姑娘家了,怎麼也不知道保重自個兒。若是落下病根了,那可是一輩子的事兒。姑娘家體嬌肉貴,不比男人,不注意不行,再不可這樣了,知道了不?”
一邊說,一邊叫丫頭拿了裡衣,來給李彤更換,免得穿著溼衣服,這會兒跑來身體正熱時還好,一會兒坐了下來,就該著涼了。
李彤這個時候哪有這個心思,對著長孫王妃大聲又重複道:“娘,你究竟有沒有好好說話。不是別人,是大哥耶!大哥看上那鄉(xiāng)下丫頭紅七的,他們家可是連個男爵都不是。這樣的人家,怎麼配當(dāng)我們王府的親戚?”
李彤著急地直跺腳,她是十分以自己的出身爲(wèi)傲的,在她的心目中,就是英國公府,也總有些看之不上,不過因爲(wèi)是母親的孃家,長孫飄雪又與她交情極好,這才勉強(qiáng)算是認(rèn)可了。可如今竟然冒出個不知是哪裡蹦出來的紅七,她哪裡接受得了?
另外一部分理由,卻是藏在心裡沒有說。紅七那大興第一美人,才貌冠絕天下的名頭,她也聽說了,有這麼一個嫂嫂,不是給自己找不自在嗎?風(fēng)頭都給她搶了。
因此,李彤反對地格外強(qiáng)烈。
長孫王妃卻是不慌不忙,這件事兒,她早就聽說了,她們這些貴夫人,可不是吃素的,消息比起閨閣裡的小姐,更是靈通。李彤都知道了,她能不知道嗎?尤其還事關(guān)李墨這個世子。
她可不是李彤這個小丫頭。
她只是淡淡地笑道:“你大哥是什麼人,咱們鎮(zhèn)北王府的世子。看上一個紅七算什麼,我還巴之不得他看上十個八個呢,也好爲(wèi)咱們鎮(zhèn)北王府開枝散葉。咱們這樣的人家,納個八房十房的,也不算多。”
是納,不是娶。
顯然,在長孫王妃的眼裡,紅七這樣的家世,只夠給鎮(zhèn)北王世子李墨當(dāng)個妾室而已。
李彤一聽,也明白過來了。對啊,大哥只說要她,可沒有說過要娶她。這大戶人家娶妻,都是頭等的大事,三媒六聘,一絲一毫都馬虎不得的。怎麼可能如此草率,不告而娶?大哥也不過是看上那紅七的美色罷了。
如此,李彤倒也不介意了。
那紅七再美,再有才情,一個妾室而已。等長孫飄雪入了門,一句話,正式場合都沒有她出現(xiàn)的份兒,再美的人,別人看都看不到;再多的才情,不能展示在人前,時間久了,也就早晚被人淡忘,能搶得走誰的風(fēng)頭?犯不著爲(wèi)了這點(diǎn)事兒惹得大哥不快。
李彤笑逐顏開,下次聚會時,迫不及待就把這話說出了口。
這話一出,立刻被好事的貴女們傳了出去。因爲(wèi)紅七的偌大名聲,心中不滿的可不只一個兩個。頓時,京城中到處都是紅七要給鎮(zhèn)北王世子李墨做小妾的消息。一時,同情的,可憐的,幸災(zāi)樂禍的,羨慕那鎮(zhèn)北王世子李墨好豔福的……凡此種種,不一而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