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能有今天這樣的好事兒,都是託您的福。”
“我秋霜,一輩子都不會忘記今天的。”
“一定會報答小姐的。”
……
秋霜醉醺醺地說著,今兒個她玩得相當盡興,除了吃飯喝酒,李墨還叫了表演戲法、雜耍的伶人,她大開眼界,玩得十分盡興,菜餚也是從來沒有見識過的美味,只覺得舌頭都要化了。不是作爲下人,而是作爲客人,得到了這樣的招待,這樣的事,以前都是想都沒有想過的。
只顧著同紅七說話表忠心,卻沒有留神腳下,不妨給門檻一絆,她的身子就往前傾去,還好春風和紅七兩個扶著她,這纔沒有摔倒。
好不容易把她弄到牀上去了,春風、紅七都有些微微地氣喘不止了。
“這個秋霜,也沒有個節制,竟然喝成這樣,勞動小姐倒要扶她了,看明兒個她酒醒了我怎麼罵她。”
春風跌坐在秋霜的牀畔,皺著眉頭道。
其實,不只是秋霜,冬雪、夏溪也都喝得臉兒通紅的,不過,秋霜同衆人的關係一向最好,不僅是紅七帶來的人,就是梧桐院裡的原班人馬,同她投契的也不少。
因此,同她喝酒的人也最多,而秋霜的性子又是最爲豪爽的,幾乎是來者不拒,沒有徹底地醉死過去,已經可以算是難得了。
紅七笑道:“既然出去玩,就要玩得痛快纔是。如果計較這個、擔心那個,我讓你們出去幹嘛?時間不早了,你也早點回房去休息吧?”
“不,我去給小姐點燈,再給小姐燒點洗臉水吧?”
春風忙站了起來,只是,她喝得也不少,方纔又使足了勁,這一站起來,卻是頭痛目眩,身子都搖晃了起來,如果不是紅七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只怕,她就當場栽倒在地下了。
紅七取笑道:“你都這個樣子了?還想給我點燈燒水?別弄成放火我就謝天謝地了。”
“可是……”
春風也的確是十分疲累想睡,倦意一陣陣洶涌而來,讓她也有些經受不住,但又顧忌著做人丫頭的本分,如此懈怠,實在是有些不好。
紅七卻已經按她在秋霜的牀上。
“不如你就在這裡和秋霜一起湊合過一夜好了,免得又要多走幾步路,我還要再送你一趟。你也不用擔心我,一天不洗睡,也沒有什麼。而且,你知道,我一向就覺多的,我也累了,”紅七大了個哈欠:“也不想折騰了,燈我都懶得點,直接摸黑就上牀了。你去走進走出,還吵我。”
紅七如此說,春風只得依了,心裡卻知道,紅七愛睡覺的確是事實,但是,紅七也同樣愛乾淨,以前,就是再累、生病的時候,都是一定洗了才睡的。丫頭們服侍主子是理所當然的,但遷就丫頭的主子,卻是沒有幾個。
紅七,有的時候,對她們雖然很嚴厲,但是,就像上次紅七本來是想把她留在紅府的,結果,因爲她不願意,最後,紅七還是聽從了她的心願。
有的時候,春風真的覺得,紅七並沒有把她們當成她可以任意處置的下人。
“小姐!”
春風就忍不住喚了一聲。
“還有什麼事嗎?”
已經走到門口的紅七停下了腳步,回頭問。
“小姐,你今夜,同世子之間,發生了什麼事嗎?”
別人因爲喝得太多都沒有發覺任何異樣,紅七也表現得十分正常,春風開始也沒有注意到,但是後來,無意中看到李墨的眼神,才發覺他的情緒似乎不大對。而發現到李墨的不對之後,再觀察,就很容易發覺應該是這兩個人之間出了什麼問題。
路上就算了,李墨騎馬、紅七坐車,不說話,也算是正常的。
但是,進了府之後,李墨竟然徑自走了,同紅七連招呼都沒有打一聲,這就很不對了。
春風本來是將這件事放在心裡的,當下人的,應該多做事、少說話,多說多錯,只是,也許今晚,真的喝多了,春風忍不住還是問了出來。
“還是給你看出來了啊?我本來以爲我掩飾得還算成功呢!看來功力還是不夠啊。”紅七搖頭嘆息,又對春風道:“不過,你這個丫頭,表面上看著是個老實的,沒有想到,比秋霜這個丫頭還八卦。這可要不得喔!有她一個已經聒噪得我耳朵都要長繭了。放心,不管出了什麼事,主子我也不會少了你們的月錢。”
“小姐!”春風有些惱了,“我纔不是擔心月錢呢,我是……”
說到這裡,終究沒有再說了。
她在幹什麼呢?
主子之間的事,哪裡是她這個當丫頭的能過問的。
是她自不量力。
春風把背一轉,被子一拉,矇住了頭,語氣生硬地道:“晚安,小姐,我睡了,您自便!”
說了,心中又後悔無限,這是當丫頭該說的話,該有的語氣嗎?她是被秋霜那丫頭的瘋勁給傳染了嗎?
真是瘋了!
瘋了!
以後,再也不喝這麼多了,春風發誓。不過,又立馬更正,不對,是再也不喝酒了,一滴酒都不喝了。
看來春風真生氣了。
紅七無奈,她真的不喜歡別人過問自己私人的事情,如果是剛開始來時,春風如此,她肯定立馬換個丫頭了。但一年多的時間相處下來,朝夕相對,一起經歷過這麼多的事情,不知不覺中,這些丫頭也在紅七的心中有了一定的分量了。再冷臉相對,就有些不能了。更何況,能感覺到春風是真的關心她,而不是想打探什麼。
紅七就又嘆了口氣,沒有再用開玩笑應付過去。
“嗯,的確是發生了一些事。”
“不過,我不想說。”
“謝謝你關心我,春風。”
紅七真誠地道,她感謝這份關心,但是,她的性格卻是如此,並不喜歡同人討論這種私人感情的問題。
春風的嘴角微彎,眼睛溼潤,在夜裡,也閃著光芒。
如此,就夠了。
“小姐,無論什麼時候,你需要春風做什麼,儘管說。”
“嗯,你就準備著赴湯蹈火、在所不辭吧!”
紅七笑了,寂靜的黑暗中,無形的情感在悄悄地滋生,朋友之情?主僕之義?也許都是,也許都不是……但,管他是什麼呢?
有人可以關心,有人關心你,如此,就很好了。
這是這個飄著鵝毛大雪的夜裡,發生的一件再小不過的事情,不特別驚心動魄,也沒有什麼感天動地,開著玩笑地說著的紅七從來都沒有想過,她會讓人爲自己“赴湯蹈火、在所不辭”,說著“小姐,無論什麼時候,你需要春風做什麼,儘管說”的春風也沒有想到過,這個“無論”的困難,會達到何種樣的程度。
命運,似乎總是喜歡給輕許諾言的人們來個考驗,藉此證明,人是一種多麼弱小、多麼無能的生物。
面對著它,會有多麼無力。
而這天,什麼都不知道的春風,只是輕輕地一聲“嗯”了一聲。
然後,聽著紅七出了門,腳步聲越去越遠,而再也抵不住越來越濃的酒意的春風,也終於沉沉地睡了。
紅七出了門,本來是要回自個兒屋子的,雨卻在這個時候開口了。
“有人敲院門。”
“這麼晚了?”
紅七十分意外,雖然她沒有聽到聲音,不過,倒是沒有懷疑雨的話。這麼晚了還來,也許是有什麼急事,紅七不得不苦命地拖著沉重的雙腿去開院門。
誰叫她自作自受呢?
本來出發之前,春風提議,最好留幾個人在院子裡守著,並且,十分主動的說,她可以留下來看院子。這樣紅七回來也有熱水喝,屋子裡也暖和。都出門的話,炭盆什麼的沒有人換,定然會涼了。
只是,這個提議給紅七拒絕了。
如果是不可缺少人的狀況,那也沒辦法了。不過,還怕有人偷東西偷到鎮北王府來?紅七一口氣拍板,所有的人都去,玩個盡興。
現在真盡興了,報應也來了。
大冬天,寒風暴雪的,她還要親自去開院門,都什麼事啊?
這是不是所謂的自作孽、不可活呢?
紅七拖著快凍成冰棍的腿,搓著手去了院門處,也沒有開門,而是先嚎了一嗓子:“是誰?我們院子裡的人都已經歇下了,不是什麼要緊的事的話,就明兒個再來找吧!”
這女人卻是會偷懶,想著開了還要關,多麻煩,圖省事呢。
疏影在外頭很敲了一會兒門,終於來了個應門的,態度卻這樣差,本來就急,這個時候,卻是變成了又急又惱了。
“瞎眼的狗奴才,不想活了是不是?”
“還不立馬開門?不然,小心明日我叫人打斷你的狗腿!”
疏影恨聲高聲道。
紅七本來就滿肚子的不樂意,一聽這話,笑了。
“好,那我明日就等著!”
說完,紅七擡腳走人了。
管她什麼急事,反正也不是她的事兒。
“喂!喂!”
“開門啊!”
“你知道我是誰嗎?”疏影大急,拼命地拍著門,但是,卻沒有聽到任何的迴音,最後,春風都帶著哭腔了。“狗奴才,世子爺若是出了什麼事,你擔待得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