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這端的蕭玉識,已經對蕭北恨得直咬牙。但卻仍舊堆著笑說道:“阿北啊,你看……回國到現在,我們也沒見過幾面,叔叔怪想你的。擇日不如撞日吧,不如就今晚,叔叔請你出來吃頓飯?就咱們叔侄兩人,找個安靜的地方聊會天兒。”
蕭玉識這么說,是不想讓蕭北覺得他在擺鴻門宴,是想要讓蕭北放心。但實際上,即便他不說,蕭北也不可能有任何害怕的感覺。
擺鴻門宴,對他來說,有什么好處呢?
蕭玉識知道他是一個倔脾氣,吃軟不吃硬。要是蕭玉識真對他用蠻橫的手段,企圖用威脅他或控制他的方式得到錢,最終的結果,很有可能是錢沒得到,人也搭進去了。
而且蕭玉識賭不起。哪怕他最終得到了錢,但是已經晚了,那不是白忙活一場嗎?
“就咱們叔侄兩人,可能不太方便”,蕭北道,“我得帶著孩子和墨墨,今天周末,說好了陪他們。而且墨墨自己不能做飯。”
“哦……那更好啦!”蕭玉識笑道,“那這樣,叔叔也叫上你堂哥,人多了熱鬧嘛。”
“好,等下叔叔把地址發給我。”蕭北很是痛快。
蕭玉識的意思呢,是讓他不用擔心,絕對不會耍貓膩兒。但是蕭北卻自己帶著老婆孩子送上門去,膽子可真夠大的。蕭玉識掛斷電話,心底里不免對這個侄兒提起了些許佩服之意。阿北啊,果然非同凡人。看來他之前還是低估了阿北,只是把他動作一個有些本事的晚輩,還是輕敵了。
這樣的膽色,即便是一些商場老手兒,都未必能具備。蕭北和他親叔叔蕭玉山很像,只是蕭玉山年老之后,收斂了很多。而阿北呢,正值年輕氣盛之時。
“叔叔約見你?”
蕭北放下手機,道:“看來是要和我道歉。”
“那敢情好兒啊,如果他們能當面承認了這個錯誤,咱們不妨稍微放寬下條件。就說,可以把錢借給他們,但要向蕭家所有分支公開錄音,昭告他們的野心以及他們的悔過。”
“什么錄音?”
“交談時的錄音啊”,沈墨道,“這還用我教你嗎?拿個錄音筆,神不知鬼不覺的。交談的時候,他們一定態度相當好,一定會很窩囊地極力認錯。我們將這段錄音讓所有蕭家人都知道,我看他們還有什么臉面繼續圖謀。”
“就算依靠這筆錢解決了眼前的危機、有機會趁著史蒂文出逃而繼續先前的計劃,他們也會選擇放棄的。已經在蕭家人面前丟盡了臉面,就算成功了,誰也不會真的把他們當家主,一定會有人挺身來推翻他們。這種明擺著會枉為他人做嫁衣的事,換做你,你會做嗎?”
蕭北點頭,道:“有道理,這是個好主意。對付他們兩個這種陰險狡詐的人物,還真得有點兒損招兒。指著他們的口頭兒承諾,是很不靠譜。”
但是他現在擔心的,并不是蕭玉識在拿到錢之后,會不會繼續不自量力地圖謀,而是這幾個小時內會發生的事兒。
如果在晚飯前的這幾個小時里,蕭玉識和蕭越那邊得到了史蒂文逃跑的消息,他們會怎么做?
現在他們二人,的確是很誠懇地要向他認錯兒。那是因為他們走投無路,別無選擇,而不是他們心底里有什么覺悟。但如果,他們發現了一個新的出路呢?還會選擇向他低頭么?
在覺得有希望能贏的時候,哪怕這希望只是百分之幾那么渺小,事已至此,他們也絕對不會放棄。選擇行險一搏,這才是人之常情。
蕭北不知道史蒂文和蕭越那邊有沒有什么直接的聯系,如果有,在袁襄背叛了他們的情況下,史蒂文出逃后的第一件事兒,一定是聯系蕭越和蕭玉識,畢竟他們是他最后的合作伙伴。如果合作能繼續,他好歹還能有一個安身之所,而且事成之后,他可以仰仗蕭家的勢力,成功避開國際上的抓捕。
別管是誰,只要這個人是坐在蕭家家主的位置上的,看誰都會賣他個面子。只要有頂著蕭家家主身份的人出面,對于史蒂文這個喪家之犬,他們是不會做過多計較的,都愿意借此而賣給蕭家人一個面子。
如果史蒂文直接聯系了蕭玉識那邊,他們兩個串通起來,這原本是以道歉為主的約飯,可就真的成了鴻門宴。
從蕭玉識的本心上來看,是沒有做鴻門宴的必要。他能確定,在目前的情況下,蕭玉識沒有這個擺鴻門宴的心思,但不確定,幾個小時之后沒有。
所以即便他答應得很痛快,看起來像是很胸有成竹、毫不擔心似的,今晚,也一定要格外小心。
但今晚的約見,他必須去,而且還必須帶著沈墨一塊兒去。因為最危險的地方,反而是最安全的地方。就算現在送墨墨回蕭家老宅,其實都未必能保證百分之百的安全。因為蕭玉識和蕭越對蕭家老宅很了解,如果想要動手腳,并不難。
一旦在這幾個小時里,史蒂文和蕭玉識取得了聯系,經過一番商討,他們一定會決定在他還沒有充足準備的時候,提前動手。
他們會談好條件,史蒂文直接承諾給蕭玉識什么,讓蕭玉識在這邊先動手,只抓住時機以利成功。等史蒂文回來的時候,說是坐享其成也不為過。
但叔叔那邊也不是傻子,如果沒有史蒂文的手上的這些殘余實力的支撐,他們是完成不了這篡位之舉的。所以只要史蒂文提出條件,即便看起來是在利用他們做事,他們也樂意被人這么利用。
這一利用,只是暫時的,隨后他們的合作一旦展開,那便是互相利用。誰也占不了大便宜,誰也吃不了大虧。
其實蕭北心底里,是巴不得他們今晚有舉動。這和他期盼史蒂文變成一條瘋狗盡快咬過來的理由是一樣的,不怕他行動得迅速、行動得惡劣,就怕他不行動。
不管是瘋狗一般的過來咬人,還是找叔叔那邊合作,都等于是主動送上門來,這對他而言,是大為有利的。
沈墨雖然聽蕭北說這是個好主意,但卻看到他在仔細的想事情,就知道這事兒,沒這么簡單。
至于蕭北擔心的是什么,她也能猜到一些。
“放心吧,叔叔和堂哥在這邊的勢力,還在培植之中,可用的人少之又少。不怕他們行動,就怕他們規規矩矩的。一旦他們心急行動,反而給了我們一個契機。引蛇出洞,總比我們毫無頭緒地大海撈針要強得多吧?”沈墨道。
原本還一臉沉悶的蕭北,聽了沈墨的話之后,眼中的神色立刻變為了驚喜。摸了摸她的頭,笑道:“可以啊,現在都能猜到我在想什么了?這蕭太太做的,是越來越合格了。”
“我原本也能想到的好吧?我只是不愿意說出來賣弄。我這么聰明,什么想不到啊?”
聽了她自大的話,蕭北瞬間變成了嫌棄臉。轉過頭去不理她了。
“哎,你干什么去啊?”看到蕭北起身,沈墨問道。
“我去安排一下。如果叔叔那邊有行動,我們總要有所準備不是?”蕭北拿起電話上樓去了。
“干嘛還背著人哪……”沈墨嘀咕了一句,悠然地躺在沙發上。
酒店里。
蕭玉識掛斷電話之后,一直臉色陰沉地在沙發上坐著,沉默著想事情。蕭越知道,蕭北那邊一定沒有給爸爸什么好言語,這時候,老爺子心里怒著呢。因而靜靜等著,想要等老爺子怒氣消減一些再說。
“爸,我們今晚真的就這么老老實實地去給蕭北道歉?”蕭越的心里,還是有些不甘心。
對蕭北,他一直很不服氣。
之前他也覺得,他們真的已經走到了窮途末路,除了向蕭北道歉之外,沒有別的辦法。但越到近前,越覺得不甘心,很不甘心。
蕭玉識眉頭緊鎖:“蕭北這小子,實在欺人太甚。好歹我也是他的長輩,說話這般不留情面。但是有什么辦法?兒子,你記著,人窮志短,咱們要想腰桿子硬起來,還是要把錢、權都抓在自己的手里。頭頂上有一個人壓制著,和頭頂上直接是天,那感覺,是不一樣的啊……”
蕭玉識嘆了一聲兒,透出了深深的無力感。
縱然知道不一樣,又能如何?
事已至此,難道他們還能有什么別的法子么?
畢竟也是生意場上摸爬滾打過來的人,既然敢爭,也就輸得起。吃一塹長一智吧,下一次,別找袁襄那么不靠譜的人共圖謀就是了。袁襄這個無利不起早的小人,真是半點兒信義也不講。他師父那一輩留下來的好名聲,到了他這里,看來要被敗光了。
“爸,你說,如果咱們能直接聯系到史蒂文……”這幾天里,蕭越一直在想這事兒。覺得其實袁襄對他們的作用,也就只是一個身份而已。但實際出那些黑東西、出力的,卻是史蒂文。
只是袁襄一直控制著史蒂文那條線,不讓他們接觸到,以防他們在這場合作中太占據有利位置。但現在袁襄不做了,也就說明,史蒂文也沒有了報仇的機會,史蒂文也被袁襄給耍了。既然如此,為何他們兩方不能直接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