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陪我跳支舞嗎？”卓瀾站起來向他發出邀請。她的嘴角抿著一抹讓人舒服的笑容, 聲音宛如縈繞在耳邊的音樂般悠揚動聽。

猶豫，卓瀾的邀請首先換來的是鐘彥霖的猶豫。

她踩著細窄高挺的高跟鞋，一步一蓮花地移步到客廳中央。“別拒絕我好嗎？我好不容易積攢了一點微薄的勇氣。”

鐘彥霖低著頭遲疑了一會兒, 然后站起身屏住氣息盯著她看了幾秒。他抿緊雙唇, 從鼻子里長吁出一口氣, 仿佛在這短暫的時間里內心經過了激烈的斗爭, 終于作出了一個決定。他踏著沉穩內斂的步子不疾不徐地走到她面前。

他們隨著舒緩的音樂, 挪動輕悠的步子翩翩慢舞。兩人都沒有言語，似乎沉浸在各自的內心世界里，氣氛相當的沉靜。

突地一聲響雷劃破夜空, 好似在他們頭頂炸開，發出震天動地的巨響。卓瀾心里猛然一抖, 驚嚇地輕啊一聲, 迅即貼緊鐘彥霖, 原本輕搭在他肩上的手一下用力摟住他的背。她的眼前浮現出一副畫面：一個眼睛布滿血絲的男人向一個瑟瑟發抖的小女孩撲過去，一聲炸雷響過之后, 那個男人倒在地板上，黑紅的血汩汩地從大腦里往外涌，漸漸地在地板上蜿蜒爬行，那么的刺眼。。。卓瀾驚恐地閉上眼，下巴死死抵著鐘彥霖的肩頭有些發顫。

鐘彥霖瞟了一眼落地窗, 微側臉在她耳邊說：“你沒事吧, 好像在發抖。”他頓了頓又低聲安慰她, “打雷而已。我以為只有小孩子才會害怕。”

卓瀾驚駭的情緒漸漸恢復平穩, 很顯然他的安慰起了重要作用。

“不是每個害怕雷聲的小孩子, 在長大以后都能消除對它的恐慌，因為某些小孩子的心里有個結像幽靈一樣伴隨著他們長大成人。”

“那你是不是他們的其中之一？”

“為什么你能讓我平靜下來？”卓瀾岔開了話題, “難道真是能有個肩膀倚一倚，靠一靠，知道自己不是孤獨的，就擁有了安全感？”她在他頸項邊耳畔旁低聲呢喃，溫潤的氣息拂過他敏感的皮膚。

鐘彥霖背脊一陣酥麻，緊接著感覺渾身有螞蟻在爬。他一個驚跳，連忙抓住她胳膊把她推開，深吸口氣抑制心中的不安。“我看我真的是時候離開了。”

“能不能再給我幾分鐘時間，陪我跳完這支舞，讓我再汲取一點這種安全的感覺。”

鐘彥霖愣住了，眼前的卓瀾雙眸隱隱泛起淚光，像個迷失方向無助的孩子在請求幫助。

卓瀾見他沒有表示拒絕便緩慢地靠近他，將手輕輕搭上他肩頭。鐘彥霖右手重新攬住她的纖腰，跟著音樂與她挽擁繼續慢慢地搖曳旋轉。

“溫暖，現在的感覺很溫暖。太久太久沒有感受過如此的溫暖了。我只記得在八歲之前曾經有過這種感覺。”卓瀾說到這里停下來，身子往后撤了一小步和他臉對臉。她目不轉睛地望著他。“我記得你說過有些人對于幸福的定義很簡單，只要求吃得飽睡得好。”

“嗯，只要你對幸福的要求不高，很容易滿足的話，那么幸福就是唾手可得的。”

“其實我從小就是一個很容易滿足的人，只想像其他小朋友一樣有個健全溫暖的家，有父母親疼惜和愛護。但是為什么這樣簡單的幸福都要被破壞呢？為什么？”

“你今天晚上精神有些恍惚，我看等會我還是送你回原來的住處，有白薇陪伴你，你的心情可能會好轉些。”

“有沒有人對你說過你是一個很細心，很會關心身邊人的男人。”

鐘彥霖嘴唇微彎，露出清淡的笑。“如果你這句話讓我太太聽到，她一定會反駁你。她有時侯會埋怨我對她不夠關心，也不夠細心。比如說我分不清她衣柜里的裙子哪條是新買的。”

卓瀾聽到他提及尹映雪心里極不舒服。“噓”她輕柔地搖搖頭，“別分心，不要浪費這么好的音樂。”

鐘彥霖送卓瀾回到公寓樓下時，雨勢小了些但依舊在飄。他停下車沒熄火，轉身從后座拿過傘遞給她，以磁性低沉的聲音勸慰道：“開心或者不開心實際上是可以由你自己決定的。回去后喝杯熱牛奶什么都別想好好睡一覺，等睡醒又是嶄新的一天，我想到時候你會發現這個世界依然美好。”他說完轉臉注視著刮雨器有規律地擺動，把拍打在前窗上的雨點劃出扇形。

“如果還有什么讓我覺得這個世界依然美好，那只能說。。。”卓瀾停下來凝視他干凈立體的側臉，“這個世界。。。還有你。”她充滿感情柔聲說完，旋即倏地朝他俯身過去，在他的嘴角邊留下輕柔的一吻。

他還沒來得及消化她的‘這個世界還有你’，即刻又被她出其不意地偷吻了一下。這接連發生的意外讓他猝不及防，全部在他腦子里轟地一下炸開來，留下的是混亂不堪。他先驚后楞，十多秒內沒有任何反應，只有空白的思想，顫抖的心靈。十幾秒后，他機械地側過臉掃了她一眼又轉回直視前方。

“你被女人偷親一下的反應這么吃驚，看來你真的很乖。”卓瀾朱唇一挑輕笑說。

鐘彥霖開始強迫自己冷靜。他面無表情的開口：“對不起，麻煩你下車。我太太還在家等我。”

卓瀾撐傘下車后，他的車迅速地消失在黑夜的雨幕里。她的心情極好，好到想放聲唱首歌。今夜一定可以睡個好覺，她心想。

鐘彥霖不知道是以怎么樣的心情返回家中的，一路上感覺想了很多事情，事實上是什么都沒有想。進了家門后他的腦子逐漸地恢復清醒，有了清晰的條理，但是腦神經依舊緊繃脹痛。他邊換鞋腦子邊思索:卓瀾親了我，她竟然親了我一下。顯而易見，她對我有興趣。究竟為什么？看來以后即使是在街上碰到都要避開。

“你回來了，慶功宴好不好玩。”尹映雪窩在一樓客廳的沙發里看著電視劇。她的話打斷了他的思緒。他維持鎮定地淡淡一笑。“這種聚會都是千篇一律，沒什么特別有趣的。”

“沒意思？”尹映雪調皮地眨了眨眼，忍不住捉弄他。“和卓瀾在一起會沒趣嗎？”

鐘彥霖無奈地嘆氣說：“我很累呀，別耍我好不好？”

“OK，放過你吧。”尹映雪繼續欣賞電視劇。

“別看這么晚，早點睡吧。”鐘彥霖走到樓梯口停下回頭說。

“知道了，你先洗澡，我馬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