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十點, 鐘彥霖和尹映雪相繼趕到民政局。辦事處里已經擠了不少人，有結婚的有離婚的。來領結婚證的歡聲笑語，來辦理離婚的心事重重, 形成鮮明的對比。

入門處擺放著一臺叫號機, 分別有按鈕標識著結婚和離婚。工作人員會分開叫號, 結婚的新人們成雙成對向左走, 離婚的沉默不語向右走。

兩人手里捏著預約單號先去照相。結婚要照相, 離婚也要照相，讓人心情郁悶的是這照相都在一個房間，弄得離婚的有些很受刺激, 有些尷尬萬分。人家新人雙雙對對甜到心里，會時不時用詫異的眼神打量即將各自飛的舊人。

他們分別照完離開時, 聽到剛進來一對新人的有趣對話。“為什么他們分開照, 我們要一起照。”女的問男的。男的笑了一下答她：“傻瓜, 人家是離婚的。”

幾排凳子，鐘彥霖特意找了角落的位置坐下, 這是習慣，他向來不喜歡嘈雜不喜歡受打擾。

“你說那女的是不是真的這么單純？”坐在身旁的尹映雪開口問。

鐘彥霖正低著頭思緒萬千，不知道靜靜地想著什么，聽到她的話抬起頭‘啊’了一聲，接著又問：“你說誰？”

“就剛才那女的, 我覺得她是故意的。”尹映雪撇了撇嘴說, 心情似乎有點煩躁。

“這個應該是她身旁的那位先生比較清楚, ”他淡淡說, “何必在意別人說什么。”

一對三十歲左右剛辦完離婚手續的男女走出來, 臉上表情凝重，愁眉深鎖、各懷心事默默離開。

尹映雪目光跟隨著這對男女, 有些出神，“如果我說我有點后悔，你說我們還有沒有機會白頭到老。”她喃喃說。

鐘彥霖驚愕地望著她，有那么一瞬間以為自己出現幻聽。而尹映雪表情也有點訝異，頭腦也有點糊涂，不明白為什么會冒出這樣的話。

“人總是喜歡做一些明知道錯的事，總是渴望一些得不到的和已經失去的東西，這也許是人性的復雜。”鐘彥霖從短暫的驚異中恢復過來，“如果你知道前些天我一直和另外一個女人在一起，你猜你還會不會說剛才的那些話。如果再讓你知道其實我早就對她心存喜歡的感覺，你可不可以無視這點繼續假設我們還有回頭重來的可能。”

尹映雪相當震驚，瞪大眼難以置信地望著他，無法判斷他所說的是事實，還是特意編造出來用以維持自尊的故事，但她可以肯定的一點是，鐘彥霖已經全然否定了她的如果。

三人成虎人言可畏，絕大多數人有同樣一種傾向，喜歡湊熱鬧喜歡關注別人的私事，有點風吹草動就會聚集成群議論紛紛。今天事務所八卦的焦點當然是鐘彥霖離婚的事。

下午上班時間，事務所里早上還人聲鼎沸的辦公區這時顯得十分安靜，只聽到敲擊鍵盤的聲音和時不時響起的電話鈴聲。形成如此落差的原因是早上的新聞人物此刻正端坐在辦公室里。

當其他人踩著時間的尾巴準時下班時，鐘彥霖仍在辦公室里與劉煜輝討論十六歲少年投毒至其繼父死亡的案子。

“當事人投毒當晚是他的生日，公安局調查確認實施犯罪的具體時間為十一點三十五分。”鐘彥霖邊說邊翻看著最新的資料。

“還差二十五分鐘滿十六歲，不完全刑事責任年齡。。。”劉煜輝放下手里的文件，伸了個懶腰，轉轉發酸的脖子。“觸犯了刑232條已經構成故意殺人罪，要看法官如何定罪量刑了。我估計怎么也要判個十年左右。”

“鄰居們稱，他繼父有酗酒后毆打他的行為。而且根據警方的辦案記錄，他同父異母的妹妹對警察說哥哥是好人不要抓他，是爸爸不好，經常喝了酒打哥哥。”鐘彥霖說著，不由得蹙起眉頭想起卓瀾與她母親的遭遇，想到她幾乎無人知曉的不幸童年。

“想什么？”劉煜輝見他話音落了好一會，眼睛一直盯著材料出神。

“沒什么。”他扯了扯嘴角，“而且他是主動自首的。我想爭取幫他從輕到十年以下。”

“這個。。。不太容易。”劉煜輝思付說。

“盡力吧。”鐘彥霖拇指食指緩緩揉著發脹的眼眶。“這不是律師的職責嗎？”

“我們去喝一杯吧，歡迎你入住地球單身村。”說話間他忽然想到什么，頓了頓糾正說，“不對，我差點忘了，你現在雖然已經離婚但并不是單身。”

鐘彥霖拿出手機說：“等等，我先打個電話。”

撥號碼時他聽到劉煜輝在旁邊戲諛：“你還要預報行蹤？”

電話接通的同時辦公室外響起一陣熟悉的手機鈴聲，清麗的鈴音在這靜悄悄的事務所里回蕩，特別地搶耳，讓兩個男人都愣住了。

卓瀾？鐘彥霖首先反應過來去拉開門，探出頭看到卓瀾從白薇的座位上站起來，舉起手里的電話朝他晃了晃。

鐘彥霖迎出去攬住她，“什么時候來的，怎么不叫我？”他湊到她耳邊柔聲問。

“沒多久，不想打擾你們談工作。”卓瀾笑吟吟望著他。

咳咳咳，劉煜輝站在辦公室門口故意發出劇烈的咳嗽聲，“好羨慕你啊，鐘彥霖，還有這么位美麗的女士接你下班。”他嬉皮笑臉說，“不過弟妹，對男人你也不要看得太緊了，不然男人會閃得很快。”

卓瀾有些發窘，以前應付劉煜輝她可是游刃有余，現在自己的位置發生了變化，心里上多了層說不清的東西，所以面對他的戲謔之言一時還不知該如何應對好。她用手偷偷捅了捅鐘彥霖的腰暗示讓他應對。

鐘彥霖放開卓瀾走到劉煜輝跟前，在他胸前拍了一巴掌以示警告。“小心被自己的唾沫淹死。”

劉煜輝壓低聲音說：“你應該感謝老天。”

鐘彥霖動作麻利地收拾桌子頭也不抬，“為什么？”他淡然問。

“你沒聽說過一句話嗎？”劉煜輝意味深長望著他，“在與夢中人相遇之前，老天爺或許會安排你先遇到別的人，所以在終于遇見心儀的人時，你便應當心存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