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二。
昨晚上又是下了一夜的雪,早上起來雪還沒停,到處都是朦朦大雪,天也不是和亮,霧濛濛的感覺。
唐如霜起來的時候,還能聽見遠遠近近的炮仗聲,院裡的丫鬟們已經開始忙活起來了,腳步聲忙碌,倒有一點過年的喜慶。
之前唐如霜囑咐過唐經綸,見到了常瀚濤提醒他一下。前幾天的時候,唐經綸回來的時候說了,白天見到了常瀚濤,也跟他說了,正月初二那天一起來府裡的還有二姑娘的未來姑爺,二太太那邊可能會做出些嫌惡下作的事情來,叫他留著點心。
常瀚濤那邊滿不在乎的就說了兩個字:“放心!”
唐如霜聽了便也失笑,常瀚濤雖然家世財富的比不過那個侯門公子,但是爲人可靠,況且,當天也就是自己府裡的人,丟不丟面子的,自己這邊的感覺罷了,只要自己不覺著自己這位未來的夫婿比別人差,那二太太就是白忙活。
想到這裡,唐如霜也就坦然了。
起身洗漱了,便有老太太那邊的丫鬟過來詢問,起來沒有,二姑娘那邊都已經過去了,姑爺們也快來了。
唐如霜叫丫鬟先回去,自己這邊隨後也來到了老太太這邊。二太太今天佈置的很是有心,就在老太太這邊的側院花廳,花廳裡面生著銅爐子,暖和的好像春天一樣。
花廳分成裡外兩部分,用的是紫檀木的落地花罩隔開的,伯爺他們午飯和晚飯的宴席就在外面,女眷們就在裡面。
花廳很是寬展,裡外都有個偌大的戲臺子,唱戲的今天就在外面這個臺子上。
唐如霜來了之後先到的老太太的正廳,老太太還在堂屋裡,二太太、三太太、唐筱雪等的全都已經來了,大大小小的好幾位,全都圍在老太太身邊,老太太也是樂樂呵呵的。
唐如霜來了不一會兒,丫鬟們就用黑漆茶盤託著一盅盅的燕窩粥進來了,大家喝了,二太太便提議去側院的花廳,那邊茶果點心全都擺上了,在那邊說話還更熱鬧。
於是衆人起身浩浩蕩蕩的去了側院的花廳,進來就看到伯爺在花廳外間坐著,二老爺正陪著下棋,三老爺在伯爺身後面站著,瞧著像是個軍師一般。
衆女眷進了裡屋,誰坐哪裡哪邊暖和的嘰嘰喳喳說了一番,坐下了丫鬟又是拿手爐端墊子的一番忙碌。
這邊衆人還沒有坐定,外面的丫鬟已經進來稟報道:“文定侯府三少爺來了!”
伯爺在外面笑著道:“請進來吧……明坤,你去迎一迎。”
唐明坤答應了,便急忙的出去了,一會兒,屋裡的內眷就聽見外面傳來一陣陣的笑聲,隨著笑聲的臨近,外面響起了一個年輕男子的聲音:“孫婿拜見伯爺。”
“起來起來,外面雪這麼大了?把身上的雪撣撣。”伯爺的聲音:“進去見見她們吧,屋裡也暖和,去裡面坐一會兒吧。”
隨著一聲‘是’,一個年輕的男子掀簾子進來了,穿著一件芥紅底滾邊金紅絲繡錦緞圓領箭袖長袍,腰裡繫著金黃兩色流蘇垂絛,絛子上面繫著兩條緞帶,一頭拴著一塊晶瑩剔透的玉佩,一頭拴著一個圓形金香囊。
這位侯爺公子倒是長得眉清目秀,脣紅齒白的。當然了,侯門裡面男男女女全都是俊秀的人物,基因就不差。
進門之後也是跟老太太行禮,老太太一迭聲的叫人扶起來,又一迭聲的叫坐下,侯門公子禮還沒有行完,哪裡能坐下,又跟二太太行禮,二太太起身親自的扶起來,笑著叫坐下。侯門公子又見過了三太太,並給屋裡的大姑娘、二姑娘抱拳,兩位姑娘又起身還禮。
唐筱雪那邊紅著臉低著頭跟在二太太身邊,頭都一直不敢擡的樣子。
倒是這位侯門公子,把唐筱雪看了好幾眼。
熱鬧的行禮寒暄,好不容易坐下了,唐如霜聽她們熱鬧的敘話,這才知道,這位文定侯三公子叫張黎靖,聽著就是個會說話會討人喜歡的性子。
“出門的時候,母親還再三的叮囑,一定叫我問清楚了老太太的口味,之前預備禮的時候,原本是帶了些海蔘燕窩一類的,但是竟不知道老太太是什麼口味,母親就說了,這些吃的平常裡互相來往的時候送送便行了,倒也不用鄭重其事的今天帶來,所以竟也就沒帶,也請老太太、二太太原諒了我今天禮輕了。”
“瞧你說的這見外的話,既然已經是定了親了,就是一家人了,何須這樣見外,只要你今後常來著,老太太見你了高興,比你帶什麼來都強!”二太太不虧是掌家多年的,說話果然周全。
張黎靖笑著連連的點頭:“這個是自然,今後肯定就會多來陪陪老太太和二太太。”說著轉身叫人,一個梳著雙丫髻的臉生丫鬟端著個紫檀木的盒子進來了,應該是文定侯府的丫鬟,張黎靖帶來的。
張黎靖將丫鬟手裡的盒子接過來,邊打開邊笑著道:“帶了絲綢緞子什麼的就在外面放了,倒是年前的時候去了趟松江府,見到了個新鮮的玩意兒,於是就買下了,現在就孝敬了老太太、二太太。”
盒子打開了,裡面裝著一疊淡灰色的輕紗,衆人全都不知道這是什麼,都伸著脖子看,張黎靖笑著道:“這是松江府洋貨棧新來的,就這麼一個。”
拿出來,一層層的打開了,顏色越來越淡,二太太問道:“這是什麼?做什麼用的?”說著伸手摸了一下,笑道:“倒是輕軟的很。”
張黎靖笑著看了二太太一眼道:“這叫鮫綃帳,乃是鮫絲織成的,暑天裡做帳子用,最是輕軟透亮,而且蒼蠅蚊子的全都進不來。這也是進貢的東西,外面很少有見到的。”
二太太一聽進貢的東西,眼睛一亮,伸手又摸了摸笑著道:“真的是軟和的很,看著也透亮。”
“還很結實,只要不是專門的用針掛剪子剪的,一般勾一下劃一下的也破不了。”張黎靖得意的笑著道。
屋裡人全都稀奇的去摸著看著,老太太也叫拿到她跟前看了看,大家自然是滿嘴的說好,真是好東西。
這邊正說著,外面丫鬟稟說常家爺來了,伯爺又叫唐經綸去迎,屋裡二太太聽見了,便笑著叫人將那鮫綃帳給折起來疊好,放進了盒子裡對張黎靖道:“常家這位爺就是大姑娘未來的夫婿,在五城兵馬司供職。”
張黎靖聽了點點頭,又特意的看了唐如霜一眼,笑著點點頭。
唐如霜聽著外面常瀚濤的聲音,進屋了拜見伯爺,直接在外面就送上了八色禮,規規矩矩的就是女婿上門應該帶的一些東西,伯爺倒是在外面問了好一會兒家裡人的情況,這才放了進來。
常瀚濤進來了,穿著件墨藍色雲紋圓領長袍,進門之後同樣的也是行禮拜見,老太太那邊熱情度就減退了不少,二太太更是不會多麼熱情,倒也就沒有了那麼的繁瑣,三兩下行了禮之後,又跟張黎靖互相的行禮坐下了。
唐如霜在那邊坐著,瞧見張黎靖在常瀚濤進門的時候,驚奇的挑了一下眉,好像看到了什麼稀奇的人一樣,二太太也看到了,馬上就笑了起來。一直低著頭的唐筱雪也擡起頭來,注意的看了一眼常瀚濤,又趁機下死眼把張黎靖看了一眼。
“常爺……我怎麼瞧著你特別的眼熟?”張黎靖性格似乎是個很熱絡的,坐下了之後便主動的問道。
二太太似乎是挺滿意自己的這個女婿大大方方地,於是便笑著道:“剛剛說了,瀚濤是五城兵馬司的,想來常在街上走動,你也許在街上見過?”
張黎靖就做出恍然的樣子,點了點頭,不過還是有些奇怪的看了常瀚濤一眼。
常瀚濤笑了道:“也可能是街上見的,也可能是衙門見的,這些都未必。”他看著老太太笑著道:“今天來的有點晚了,老太太還請恕罪。”
老太太點了點頭,還沒說話,二太太便笑著道:“外面下著大雪,路上不好走吧?你是騎馬來的?”
常瀚濤依然是笑著,看了那邊一直沒說話的唐如霜一眼,見她也笑著看著自己,便笑著用手指頭撓了撓自己額頭道:“倒不是因爲這個耽誤的……大過年的,卻出了個案子,早上先去了一趟衙門。”
二太太便馬上道:“過年還審案子?不是從臘月二十三日一直到正月十五日,衙門都封印了嗎?怎麼審案子?”
常瀚濤道:“封印休息,也就是大衙門才能做得到,我們這些小衙門哪有那福氣還能休息?出了案子就得趕緊查啊,尤其是京城這邊,動輒案子就牽扯到侯門勳貴的。年前的時候,出了個詐騙的案子,松江府那邊一直到京城,數十個公子少爺的被騙,多的被騙了上萬兩銀子,少的也有五千八千兩不等的……如此的大案子,我們實在是沒辦法休息啊!”
這話一說出來,唐如霜在那邊就愕然的眨了好幾下眼睛,然後那個張黎靖就突然的跳起來道:“哎呦我想起來了!你不就是在松江府……那客商……”
常瀚濤一副很驚訝奇怪的樣子看著他,然後慢慢的,臉上顯出來了恍然。
屋裡的人全都又驚又訝的看著他們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