稚嫩的聲音在空間飄蕩,南疆王的眉頭微微皺起,這才注意到墨青甯身邊站在一個粉雕玉琢的黑衣小童,黑黝黝的眼珠子如黑曜石般明亮,小嘴微撅,看來是對他的表現非常的不滿意。
南疆王不由樂了,他成王這麼多年,向來說一不二,沒人敢忤逆他的意思,面前的小娃娃敢跟他叫板子,真是有意思。
南疆王將墨雲寶上下打量一番後,這才微擡下巴問道:“乳臭未乾的小娃子,你在跟誰說話?你孃親難道沒有教過你,大人說話,小孩子是不應該插嘴嗎?”
墨雲寶挑挑眉,張開雙臂擋在墨青甯面前,像是小雞維護母雞,仰著頭,一臉的不卑不亢,目光直視著南疆王。
墨雲寶:“國王大人,我知道你是南疆王,這裡數你最大,我剛剛的確有話要說,你知道的,我是小孩子,性子比較直,是放不下那麼多心事的,很抱歉打斷你說話,但我話也很重要!”
姜弦驚愕的看著站在面前的墨雲寶,眨眨眼,看了眼站在他身後的墨青甯,張嘴似想要說什麼,卻接受到墨青甯一個眼神,他立即閉上嘴,選擇旁觀姿態。
姜弦對墨青甯印象非常深刻,這個特別的中原女子,從那晚衚衕裡聽到她特別的歌聲時就深深的吸引他的眼球。
他從小在宮廷長大,見過美人無數,沒有什麼東西是他特別喜歡的,那是他第一次對墨青甯這個人感覺到好奇。
也只是處於一種好感,他從未想過自己的貼身護衛會將墨青甯擄到他身邊,墨青甯醒來很生氣,只是一個不經意就把他的貼身侍衛給放到在地,動作一氣呵成,看到他時也不卑不亢,還跟他談起賠償的問題。
他記得那日房間裡燭光明亮,墨青甯坐在她面前,一顰一笑都是那麼的優雅從容,她的聲音如高山流水,令他清新悅耳。他多想讓時光在那一刻停止,他就可以多看她一眼,他不奢求什麼,只是想要靜靜的看著她,只處於一種好感。他何曾不知道他與她之間的距離,是隔著千山萬水無法愉悅。
那日之後他常在想,自己能否再見到她,不爲別的,只想知道她的名字,認識她這個人。
他回到南疆國後就時常想起她,會將她畫在紙上日日端詳,不想讓她的身影在他的生命裡消失。
上天並沒有負他,在他坐上太子之位去楚國和親時,他在楚國的宮殿裡再次遇見了她,只是她的身邊多了丈夫和兒子。無盡的失落瀰漫他的心頭,他想過無數種與她不期而遇,卻從來沒有想過會在楚皇宮裡看到他們一家人和睦的畫面。
那晚墨青甯在大殿之上彈奏一曲《風雨無阻》,她是在爲她心愛的夫君而奏,聽在他心頭卻字字如針扎,她唱著“愛是漫長的旅途,夢有快樂夢有痛苦,悲歡離合人間路”,他靜靜的聽著,卻只能執起酒杯一個人獨醉,她已經找到了人生中的歸宿,他的癡情她不會知道,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那天晚上他還是忍不了慢慢長夜翻牆進了麒王府,或許是想看她一眼,想著自己與上天做個賭,賭眼前這個女人重情重義,會爲了情誼來到南疆……來到他身邊……
南疆王冷哼一聲,也將姜弦從沉思里拉回現實。
南疆王雙手插腰,低頭看著面前個子不到他腰部的墨雲寶問:“說說看,你有什麼重要的話要說,說好了又賞!”
墨雲寶從懷裡掏出皇榜打開,將裡面密密麻麻的字跡對向南疆王,指著上面的玉璽印問:“國王大人,這個可是你公告天下,廣招江湖從醫之人爲救治你愛妃的告示?”
南疆王挑了挑眉,然後點點頭,聽墨雲寶口齒清晰,他不由擡頭看了眼站在墨雲寶身後做旁觀者的墨青甯,揣測著兩人的關係。
墨雲寶繼續說:“既然是爲了救你愛妃,爲何我和孃親都站在你面前了,你卻不屑一顧?國王大人,你是不是覺得我孃親長得看起來不像一個大夫,不放心將你的愛妃教給我孃親救治?”
南疆王不由一噎,一時半會還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墨青甯將南疆王的表情全收入眼底,她本就性子不好,進宮本來就是想打聽一下木雲海的下落,如今聽到南疆王妃是她的老熟人她也更是沒什麼太多的性子留下來救人。
墨青甯擡手拍了拍墨雲寶的肩膀,對南疆王微一欠身道:“既然南疆王信不過小女子的醫術,就放小女子離開。”語氣堅定而疏離,冷冷清清,就如冬日的涼風,讓人聽了心也跟著發涼
南疆王皺眉,他何曾見過這麼傲嬌的大夫,他是一國之君,就算小到農民看到他都恭恭敬敬,這個女人,完全是在挑釁他的底線。
墨青甯不看南疆王青灰交加的面色,轉頭看向一旁的姜弦,微欠身問道:“南疆太子,可否麻煩你送小女子出宮?!?
她知道南疆王很生氣,她在楚國是麒王妃,沒有人敢招惹她,在南疆國卻什麼都不是,正好姜弦算是她的半個熟識,正好拿他當擋箭牌,就算南疆王很生氣,也得掂量一下再下手。
姜弦點點頭,“好,墨姑娘,你來南疆,本太子都還沒好好招待你,今天就帶你看看南疆的風景。”
墨雲寶這鬼靈精,眼珠子一轉,立即張開雙臂朝著姜弦撲去,“太子叔叔,你上次還答應請我吃好多好吃的,你可沒忘吧!”
姜弦被墨雲寶撲了個滿懷,突然被這樣的熱情包圍,他有些不習慣,但很快反應過來,將墨雲寶抱在懷裡,順著他的話道:“自然沒有忘記,今天就帶你吃我們南疆纔有的煲仔飯?!?
南疆王的老臉一黑,他被無視了,他居然被無視了,雙手在身側捏成拳頭,正想發火,一個瘦弱的身影從房間裡跌跌撞撞的出來,噗通一聲就摔倒在地,她擡手抓著墨青甯的一片衣角,面色蒼白,眼神哀悽的看向一臉驚愕的墨青甯。
這樣的變故是誰也沒有料到的,全場變得很安靜,墨雲寶那聒噪的聲音嘎然而止,他轉頭看向摔倒在地,一臉狼狽卻抓著他孃親衣角不放的女人,雙眸漸漸睜大,一臉的錯愕。
墨青甯比墨雲寶淡定很多,她很平靜的看著地上的女人,很平靜的說:“貴妃娘娘,你再這樣扯,小女子就要衣不蔽體了!”
躺在地上的女人咬著嘴脣,似想要開口哀求,又覺得太降低自己的身份,只好死死的拉著衣角不鬆手。
南疆王這次回過神來,幾步上前將地上的女人抱在懷裡,眼裡流露出不同於剛剛的柔情,一邊關切的問:“愛妃,你沒事吧,有沒有摔疼,你身子骨弱,不能在地上受涼,有什麼事吩咐下人一聲就好!”
南疆王說完,轉頭狠歷的掃興身後跟著出來面色慌張的宮女們,聲音幾乎是咬牙切齒的,“沒有用的廢物,還不快將本王的愛妃扶回房間裡休息,愛妃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你們都不用看到明天的太陽了!”
南疆王的話音一落,後面響起此起彼伏的跪倒磕頭求饒聲,如“皇上息怒,皇上贖罪,奴婢該死”等等。
墨青甯抽了抽嘴角,擡手抓過自己的裙角用力往回扯,偏偏那人死抓著就是不鬆手,淒涼悲傷的聲音從她嘴裡流瀉出來,“墨青甯,我求你……救救我……已經沒有人可以救我了,只有你,我不想死,不想死……”說到最後已是眼淚婆娑,泣不成聲。
南疆王最是見不得女人哭,他那顆鐵骨柔情在女人的眼淚攻勢下瞬間潰不成軍,他擡手摸去女人臉上的淚水,“愛妃,這個人……真的可以救你?”
女人用力的點點頭,抓著南疆王的手,很深情的說:“皇上,求你不要放她走,只有她可以救我了,我不想死,不想離開皇上!”說著將頭靠在南疆王的懷裡,淚水決堤。
墨青甯抽了抽嘴角,在心裡鼓掌三聲,然後說上一句:慕容青蓮,你果然是演戲派的高手??!話說你這跳河而死的大楚國前前任太子妃,是怎麼搖身一變,變成南疆國王的寵妃的?這一路你一定走的很幸苦吧!
墨青甯不由搖搖頭,再仔細端詳慕容青蓮這張蒼白到沒有血絲的臉,這病自然不是裝出來的。
南疆王心疼的抱起慕容青蓮,轉身朝臥房走起,嘴裡連說了好幾個好字,“好,愛妃放心,朕會讓那位墨大夫留下來救治愛妃的?!?
慕容青蓮聞言,臉上露出一個蒼白無力的笑,緩緩鬆開緊抓著墨青甯不放的衣角。
墨青甯與墨雲寶默默對視一眼,心照不宣。
姜弦憋不住問道:“墨姑娘也認識我父皇的愛妃?”
墨青甯搖搖頭,“不認識,是她對我的醫術早有耳聞吧,聽說我要走,這才迫不及待的追出來留人?!?
姜弦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嗯,也是,她是父皇偶爾之間發現的一名歌姬,聽說她是流浪來到南疆,這才收她入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