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夠了,父皇,您一定要如此荒唐嗎!”燕彤正視著燕王的眼睛,天下再無第二個人敢做出如此無禮舉動。他無策反之意,只是身爲兒子在懸崖勒馬,最後給父親一句忠告。
“放肆。”燕王一甩衣袖,側身拔出侍衛的佩劍抵在燕彤脖子上“平日裡你怎麼鬧騰,我都能容忍。但是今日你給我閉嘴,錯過了時辰就還要再等幾十日。”
燕彤毫無懼色,向前一大步,任憑劍刃劃破他頸部光滑肌膚。他知道若是真的激怒父皇,哪怕父子親情在此,父皇也可能痛下殺手。只是他不怕。
從小貪生怕死,面對皇權之爭,一而再再而三的避讓。讓自己不學無術,遊手好閒,把價值和威脅降低到最低,只爲換取生路。他是怕死沒錯,可是比起死,更怕眼見無辜人而亡。終究不是心狠之人,因爲失言送上賢妃性命也已經愧疚數日,如今若還是坐視不管,怕日後會扇自己耳光。
“您要不就殺了您的兒子,去做皇上。幹出這樣天怒人怨的事情,還有大臣願意輔佐您嗎?您若是不殺我,現在就命人停下這場可笑荒唐的大典。”燕彤字字逼人,眼神前所未有的尖利,不容置疑的強大讓燕王也懷疑自己認錯了兒子。儘管藏在袖口中的手抖得厲害,可他並未想過妥協。
神婆輕笑這父子之爭,不過也好,她只想借燕王勢力完成占卜,至於他們打個你死我活,和她有何干系。手指一用力,像是普通人切菜一樣輕巧,血液頓時爭涌而出,匯聚到銀碗中。
女孩一聲尖叫,聲音卻瞬時降低。血液流逝的快,她已無力氣做抵抗。
“父皇,讓她停下來!”燕彤再重複一遍,這只是個開始,五個鮮活生命已又有一個逝去,容不得再等。
“彥兒,你呆在這裡,我去搞定神婆。”秦月明再清楚不過神婆的狠毒,她不達不目的不罷休,就算燕王現在反悔,神婆也定會強撐著完成整個大典。除了讓她死,絕無制止的方法。
“你別出去,我出去。”白彥不鬆手,她不想讓秦月明去冒險。
外面什麼人都有,都是秦月明的敵人。燕王也以爲他已經死了,此時他出去,只會把事情搞得更糟糕,更何況,他如今身負重傷,哪能再去冒險。
“你殺不了神婆的,她就是逆天的存在,能號召萬物。哪怕是我也不一定能保證拿下她,你不精通武藝,還是等到最關鍵的時候再出去解局。”秦月明沒有貿然離開,他明白白彥的性子,所以從來不強硬著來。反而是蹲下身,悉心將她耳邊長髮捋到腦後,好言相勸,見她情緒緩和,才確定的走遠幾步。
“注意安全。”白彥用口型說道,手也攥緊百鳥歌。必要時候,她也定當不顧生死安危,衝出去。
神婆正欲抓起下個小姑娘細嫩手腕,卻被從天而降的人撞到在地。清源劍寒光映在她下巴上,將深深溝壑拉平。劍光接近寒冰穿透人皮肉直擊血脈的寒冷。
“紀狼帝教了你多少次,若是想殺人,就不要再給他說話的機會。看來你還是學藝不精,莫非是想要我再用更狠的法子,重新教教你?”神婆順勢鬆開小姑娘的手腕,可端著銀碗的手沒有微毫顫抖。
他現在不殺神婆,完全不是心慈手軟,而是擔心他這一劍劃下去,燕王也會拿燕彤的命賠罪。
“你閉嘴!”秦月明手上用了幾分力氣,劍刃要往人皮肉中鑽。
劉太尉見此狀況,低頭給張將軍使了個眼色。燕彤既然沒死,那秀麗王也一定不會死,這一場後輩爭鬥中,唯一葬身的人是現在名正言順的儲君。此刻推翻燕王統治,是最大革新。
人人心中都懷著鬼胎,以天下爲由當做最好的包裝,卻爲自己心中利益來回盤算。不管他們到底想得到什麼,將傾的王朝都無法滿足他們的慾望。此時此刻,爲了天下也爲了自己,索性放手一搏。
張將軍輕擡手腕,袖箭上膛藏匿於衣服下方,隨時蓄勢待發。
劉太尉上前,跟在燕王身後“皇上息怒啊,三皇子年輕,心善,自然看不得這樣血腥的大典。但是三皇子對皇上可是父子情深。”
好個父子情深,一下就能呼喚出燕王心底最後的仁慈。那個福大命大的小子劫持敵人威脅他,身爲堂堂天子,拿自己兒子性命對峙,豈不是無能到底。而且,敵國的皇子憑什麼要憐惜燕國皇子的性命,自己這劍刺的並無多大用處。
燕王放下長劍,將目光轉向秦月明,輕打個響指,誰知山崖下方跳出來十幾個蒙面暗衛。各個手握尖刀,動作矯健不凡,跨步而來,從衆人頭頂越過,其中一人一把抓起張將軍手腕。
“放肆。”情況突兀,來不及躲閃,袖箭暴露於衆人視野中。
秦月明瞬間明白,今天就算是他們不出手,燕王的帝王生涯也會斷送在這懸崖峭壁上。張將軍是皇上心腹,都帶著暗殺武器,恐怕在場大半人手腕上都綁著這個小物件。
“張將軍所爲何以?”
燕王瞇起眼睛,這是多大的諷刺,最看重的大臣手上帶著上膛的袖箭,隨時都可能要了他命。不過皇上終究是皇上,再荒唐也不傻,朝廷上上下下無人反對祭天大典。今日命令十幾位暗衛潛藏附近就是擔心發生變數。
“你們這是要反啊。”細縫狀的眼睛掃遍周圍所有人的雙眼。
“給朕拿下所有帶武器的人。”燕王背轉過身,不願再看這攤爛局。
“既然皇上都發現了,那我們也沒有必要再隱藏真心!”元將軍抽出帶刀侍衛的長劍。四尺寬,鋒利無比,一般人要雙手才能完全控制此劍,可上了年紀的元將軍輕輕鬆鬆將其舉起。
在場幾十人,同時來回握緊掌心,袖箭彈出的細微聲音趁著萬籟俱靜齊聚在一起惹事。短小精悍的箭頭乾脆利索湊齊在空中,朝燕王飛躍而去。
生死轉瞬,暗衛擋在皇上面前,力所能及攔下所有威脅,卻偏偏疏漏一個。
這漏網之魚不負衆望,堅決的衝向燕王胸膛。
那將被歷史永遠記載的時刻,彷彿是凝膠,擰巴在一起,無限延長。再下個轉瞬,就將是另一個皇上創建的時代。終有皮肉撕裂聲傳來,血花濺染錦緞,最後一顆星星終歸圓盤。
大業並未成,那綻開的血花融入的並非黃色龍袍,而是一席亮麗紅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