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幾日,梁士杰的這幾句話就形諸文字,來到了高強面前,這當然不是說高強神通廣大到了這種地步,蔡京書房里的密議也可以一字不拉地打探清楚,實際只是梁士杰將自己的思量寫信告訴了高強而已。
“這位梁中書,怎么生怕我不識趣似的?本衙內接了這么大的工程,當然懂得要拿點出來分包給別人,有道是花花轎子人抬人,只要在我控制范圍內,越多人發(fā)財越好,得道多助么!”高強將信看罷,不由笑了出來,想想自己忽然之間成了國家級工程的承包商和政府物資采購的供應商,這差事在現(xiàn)代也多半會落到太子黨之流的手中,看來國人有許多東西,千百年下來就沒怎么改變過。
至于差事接了該怎么弄,高強在現(xiàn)代也見識過一些,這明堂在宋朝人看來是工程浩大,營造艱辛,在他眼巾也不過是小菜一碟而已,只需采用一些簡單的工程管理辦法,再把好質量關,問題也就不大。這件事他已經(jīng)打好了主意,命令石秀坐鎮(zhèn)東京,具體籌辦此事,以他手下的大批勞動力和市井黑道人員,干個包工頭綽綽有余。
說道政府采購,這才是此次高強出手的真正目標所在。歷史上朱緬的應奉局之所以鬧的那么兇,后人都說是花石綱所致。不錯,這事開頭確實是因為花石綱!可自從徽宗趙佶決定建造明堂開始,汴梁宮巾的大型建設就一樁接著一樁,登峰造極之作。就是萬壽山延福宮了。這些宮室一個比一個豪華,一個比一個壯麗。所需的種種材料擺設裝飾等物資,哪一樣不是各地供奉地?而朱緬的應奉局統(tǒng)攬東南六路地應奉事務,這里乃是大宋朝經(jīng)濟最為發(fā)達的地方。各種手工業(yè)也是蓬勃發(fā)展,朱緬仗著應奉局的招牌,從民間攫取了大量物資,并且強征民力進行宮中用品地生產,其間少不得巧取豪奪。種種所為,使東南民生凋敝,最終激起了大規(guī)模的方臘起義。
同樣一個應奉局,在高強等人手里就完全不同。此次攬下了明堂及宮中所需物資的。燕青干了一件和朱緬一樣的事:在江浙招集當?shù)氐墓そ常瑪偱缮a任務。有一點不同地是,各工匠所生產出來的產品,按照比市價略低一點的價格賣給應奉局。除了完不成定額要罰錢之外,并無其他約束,倘若有的多了,還可以向應奉局情商囂賣。
這實際上是把現(xiàn)代地所謂訂單制度搬到了古代,對于當時那種分散的手工業(yè)生產現(xiàn)狀來說,這是最適宜的辦法了。眾工匠聽說此事,雖然賣出價較市價少了點,勝在不需擔心銷路。作為分散的手工匠人,這卻是最大地好處。于是應奉局只是稍稍在各地作了點宣傳,應募的工匠就差點擠破了門檻,首批訂單被一搶而空。
明堂雖大,一開始卻以土木建筑為主,用不到多少江浙的絹織竹藤漆器等手工產品,沒搶到訂單的工匠大有人奪,少不得露此怨言。到這時,高強計劃巾真正核心的部分才顯露出來:向這些工匠提出新的訂單,誘使他們來認領,而由此所生產出采的物資,則是由大道錢莊進行收購,而后或者通過船隊銷往海外,或者直接就地轉賣給各國前來大宋貿易的商人。
要知道,在此之前,大宋地各種特產要到達這些商人手中,起碼要轉過七八道手,其間既有大小各級商人,更有各地官吏,價格自然也是一級一級水漲船高。而高強利用應奉局的便利,如此一來就將中間環(huán)節(jié)減到最低,一方面是將實惠還給了小生產者,另一方面則將這許多環(huán)節(jié)地中間利潤大把大把地撈到自己懷里,賺頭大的自己都不好意思!
須知,這事看著利潤豐厚,實際上是把一大堆既得利益階層的財源給剝奪了,若非仗著造作明堂的名義拉大旗扯虎皮,就算他高強背后靠山鐵硬,也不是那么容易干成事的,這些地頭蛇大把的辦法可以對付你,叫你拿了圣旨都寸步難行。
高強放下梁士杰的書信,又拿起一封杭州燕秀寫來的信,信巾說道高強的計劃已經(jīng)順利的開展,如此一來,船隊將再也不必為收購不到足夠的商品而憂心,一部分利潤還可以拿出來貼補明堂工程,以免高強從府庫領取的那點經(jīng)費不敷使用。
看到此處,高強不由得笑了起來,恰好許貫忠走進書房,適時湊趣道:“衙內何故發(fā)笑?”
高強將燕清的信給他看了,一面道:“小乙倒是好心,怕我領的那點錢不夠用,說要貼補我呢!你看著,我還不用他的一分錢,就要把這明堂蓋起來!”
許貫忠看罷了信,他跟隨在高強身邊,對于他的種種奇思妙想已經(jīng)習慣了,也不覺得那是什么大話,卻道:“衙內這兩年青云直上,其實一多半還是靠了理財有方,生財有道。若是此次明堂造的既快且省,益發(fā)顯得衙內的手段。當今朝廷要務,除了理財還是理財,衙內就憑這一點,數(shù)年之中便可穩(wěn)坐政事堂了?!?
這兩句話,才合了高強的心意。他若要進入中樞,光仗著靠山硬,圣眷足是不行的,就算一時上去了,拿不出真東西來,也站不穩(wěn)腳跟。
因此他放手大搞各種“與民爭利”的事業(yè),結果幾年之間效果顯露出來,件件都是針對了朝廷的急務,西北的軍需,錢引的發(fā)行,再加上明堂的建造,這幾樁事情辦下來,即便是對高強看法最苛刻的人,也得承認他理財有方。而“理財”這一點,已經(jīng)被幾十年來的政壇起落所證明,乃是成也理財,敗也理財,高強只消抓著這一點上位,不消幾年羽翼豐滿,那時只怕連蔡京也奈何他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