橋蒨見到蘇青所表現(xiàn)出來的熱情, 讓蘇青確是有點不消。但是橋蒨給蘇青內心的感覺,卻好像只是一個見到了老朋友的小姑娘。
——看來不是公瑾危言聳聽,就是她故意捉弄我了。
蘇青暗暗打量著橋蒨思忖著。
橋蒨卻像什麼都沒發(fā)覺一般, 只是拉著蘇青的手, 很熱情地邀請她到自己的家裡去。蘇青覺得既然橋蒨對自己並沒有那什麼奇怪的舉動, 那不妨去看看。一來畢竟這是劉勳的地盤, 他的態(tài)度萬一有改變, 那對自己也是個威脅;二來,如果能爭取到橋氏對孫家的支持,那自然是善之善也了。
但也不能就這樣去了, 客棧裡還有兩個煩人的傢伙同呢!於是告訴了橋蒨,先去客棧會合了尚香與諸葛誕, 然後再一起去橋家。
橋蒨見到諸葛誕, 也是歡喜得不得了。這大概是女性的天性, 見到可愛的孩子,都會由心地喜愛。
幸好蘇青早告訴他那是朋友的遺腹子, 自己有責任好好照顧他,不然橋蒨還以爲是蘇青的私生子。
橋蒨一路跳脫靈動,像個孩子一般,讓蘇青也不禁對她心生好感,但是一進了橋家的宅子, 橋蒨的神態(tài)就變了, 馬上從一個天真爛漫的孩子變成了一個儀態(tài)萬方, 優(yōu)雅無比的大家閨秀。
在一個大家族中, 戴上僞裝的假面具, 或者是在自己的面前故意表現(xiàn)出天真爛漫的樣子,來搏取自己的信任, 這都是蘇青可以理解的。只是讓蘇青不明白的事,如果橋蒨平時的僞裝真的是這樣一個大家閨秀,怎麼會一個人上街的——而且從現(xiàn)在的情況來看,似乎橋家的人對她獨自一個人擅自出門已經見怪不怪了。
接待蘇青的是橋家的族長——橋玄。
事實上蘇青是認識橋玄的。
橋玄曾在朝中短暫地做過一作太尉的官職,在洛陽時曾與曹操見過面,並且認爲天下將亂,非命世之才不能濟。能安天下者,恐怕非曹操莫屬了。
並且當時還說,日後自己老了,無力照顧妻兒,望曹操多加照顧之類的話。
只是當時蘇青不過是以一個婢女的模樣隨侍在曹操身後的,而且那時年紀幼小,雖然貌美,也不像後來那樣攝人心魂。所以橋玄壓根就沒注意這個小姑娘,而這次見到蘇青,也就完全沒有認出來了。
按照曹操的看法,橋玄是個老狐貍,所以根本不用太過於擔心——他只不過是想在亂世中安身立命,把家族延續(xù)下去而已。
而如今橋玄的表現(xiàn),也印證了曹操的看法。
橋玄聽到蘇青這次來皖城的來意後,幾乎是馬上就倒向了孫策一方——這也證明了,在他看來,劉勳是不可能與孫策對抗的。
“只是,劉勳的主簿劉曄,卻是個不好對付的人。”
“哦?劉曄?”
蘇青想了想,好像想起這個名字是曹操曾對自己提過的,就問:“是不是淮南成德的劉子揚?”
橋玄愣了一下:“怎麼,蘇公子也知道他?”
蘇青點了點頭:“略有耳聞。”
事實上這個劉曄乃是漢光武帝之子阜陵王劉延的後人。他的父親叫做劉普,母親名脩,育有劉渙與劉曄兄弟二人。在劉渙九歲,劉曄七歲的那一樣,他們的母親病危。臨終之時,劉母對劉渙與劉曄兄弟二人道:“你們的父親所寵愛的之一個侍者,性好諂害。我死之後,只怕他必定作亂劉家。如果你們長大後能除掉他,則我死而無憾了。”
劉曄記住了母親的話,在他年滿十三的這一年,對兄長劉渙道:“亡母之言,如今可以實行了。”
劉渙卻不爲以然地拒絕了劉曄的提議。
劉曄不管兄長,徑自入室殺了侍者,而後出門拜謁了母親的墳墓。劉普得知了此事後很是惱怒,派人追捕劉曄。劉曄回家對父親謝罪道:“亡母顧命之言,不敢韋背。我甘願受您對我擅自行事的懲罰。”
劉普因此而對這個兒子另眼相看,而當時避戰(zhàn)亂到揚州的許劭,也因此稱劉曄有王佐之才。
這些事都是曹操調查得知的,那年宛城與蘇青夜夜相談之際,曹操曾提起過劉曄。而曹操之所以知道劉曄這個人,是因爲在建安二年年初,曹操曾派使者巡視揚州,以宣明自己所擁漢帝的正統(tǒng)地位。
而當時在當?shù)赜朽崒殹埗唷⒃S乾等人輕俠養(yǎng)士,各擁部曲,不聽調令。其中的許寶最是驍勇果決,兼之才力過人,爲各方所忌憚。許寶欲驅略百姓越赴江表,因爲劉曄是漢室宗親,又是名人,所以欲強逼劉曄作自己的屬僚。
劉曄時年僅二十多歲,趁著曹操使者來巡視的機會,對使者千般挽留,極力招待,把使者留在自己的領地上好幾天。而不出劉曄所料的是,許寶果然帶著數(shù)百人備了重禮來求見曹操的使者,以圖巴結曹操。結果劉曄令家僮將許寶和他的部衆(zhòng)隔開,部衆(zhòng)在中門以外進食酒飯;而自己與許寶於內室宴飲。劉曄暗伏下刀斧手,令他們看準時機殺死許寶。不料許寶不愛飲酒,一直都清醒得很,讓刀斧手都找不到下手的機會。最後劉曄忍耐不住,自行取佩刀斫殺許寶,並梟其首以號令其軍,且假託曹操之命,恩威並施,收服了許寶的餘部。
而蘇青也正是因此而從曹操那裡,得知了劉曄的爲人和行事。
而袁燿告訴蘇青,在那之後,劉曄看到漢室漸微,己不足以號令天下,就不願意擁兵一方,恐召來禍患,遂率其部屬投靠了廬江太守劉勳。
這是個很聰明的做法,如果沒有過硬的實力,漢室宗親這個身份很容易招到其他人的妒忌,併爲自己招來禍患——比如說劉虞。當年袁紹就想擁立劉虞而對抗董卓控制下的朝廷,不過被其他諸侯和劉虞本人反對,所以沒有成功。
值得一提的是,當時反對的諸侯中,最有實力,也是反對最激烈的,居然是袁術。而這個當年表示對漢室忠心的人,居然在幾年之後自己就稱了帝,這真是個絕妙的諷刺!
對於率部來投的劉曄,劉勳曾經很奇怪他怎麼能那麼快就平定許寶的部屬,劉曄卻說:“許寶並無法制,其衆(zhòng)只懂劫掠。既然沒有長期穩(wěn)定的經濟來源,而又以嚴令整軍,他的屬下必懷怨難久,故此很容易應能平定。”
一番話說得劉勳讚歎不已。
如今橋玄提起劉曄,自然是怕劉曄爲劉勳出謀劃策,成爲孫策的心腹之患。
蘇青卻笑道:“有好計謀,也得主君能用才行啊!”
的確,正如蘇青所預料的,劉曄對孫策的書信產生了莫大的質疑,可這些都抵不住劉勳的貪慾。所以,劉勳還是開始著手準備出兵了。
而蘇青,卻不想這麼快就帶著劉勳的回信回去——她在這裡還有事。雖然橋蒨對蘇青好像親暱得有點過份,但是爲了袁春的安全,她還是覺得要見一見袁春。
當然,尚香是不能去的——畢竟不知道袁春會不會翻臉,以拿下尚香來威脅孫策。
而橋蒨和橋薇姐妹兩個,正是尚香的好玩伴,再加上許久未見的步蔦,四個女人似乎有說不完的話,正好讓蘇青得以偷得浮生半日閒。
不過橋蒨的表現(xiàn)讓蘇青有點迷惑。在蘇青看來,橋蒨似乎有點故意躲著自己的樣子——看來周瑜那傢伙的確是在拿自己開心了。蘇青可不認爲橋蒨是因爲害羞才避開自己的。而且,蘇青有時也的確發(fā)現(xiàn),橋蒨會偶爾地偷偷看自己一眼,如果自己作出反應,她就會像沒事一樣笑笑,或者裝作無意地掃過一眼似的,把目光投向別處。
——這,又是爲了什麼呢?
蘇青不覺得橋蒨是個會深埋著自己感情的人。她認爲橋蒨和徐湘就算不是一類人,也該是很相似的,都是那種不會隱藏自己感情的人。
所以蘇青決定還是儘快解決這裡的事,以免夜長夢多,再惹出什麼事來。
所以當她去求見袁春時,事實上已經決定,就算尚香不樂意,自己也要住在袁春這邊——而且相比橋家,袁春所住的地方應該更安全才對。起碼不會有人想到,孫策的使者,居然還會跟袁術的家人有什麼瓜葛。而且劉勳此時已經離開的廬江,其餘人就算有什麼想法,也不會輕易來動袁氏這個以往的主公的家人。
袁春並不難見,只是報上了名字,袁春就親自出來迎接蘇青和尚香了。
袁春見到蘇青,倒是冷靜得很,一點也沒有久別重逢的激動,只是對尚香懷中的諸葛誕多看了兩眼。不過想想,她喪父之後的流離,也算是悽慘了,可能對很多事情都不會有過激反應了吧。
嘆了口氣,隨著袁春進去,卻看到一個看上去很溫和的人坐在裡面。
“這是我大哥袁燿。”
蘇青微微一怔——沒想到這就是袁術的長子,看起來倒像是個沒什麼野心的人。
事實上,如果能力不夠的話,還是不要有什麼野心的好,那樣只會讓自己短命。
蘇青見了禮,也沒有太多的拘束,就把這次來這裡的意思說了出來,然後看著袁燿——當然,蘇青不可能直接對他說,劉勳出兵是被騙出去的,只是這樣點到即止,看看袁燿是不是能反應過來而已。
不過袁燿看來並不是什麼能力出衆(zhòng)之輩,他並沒有聽出蘇青的言外之意,只是點了點頭,然後說劉勳不該是孫策效力的對象,孫策應該以一統(tǒng)天下爲己任。
蘇青盯著他看了半天,想看出他是不是故意這麼說,來確定他自己心中對孫策讓劉勳出兵一事的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