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青看得出來, 楊奉的這些降兵大多是北方人,跟著楊奉到處劫掠一番還可以,人人都想著能回家鄉。可是要讓他們長居徐州, 恐怕他們就不太願意了。這樣沒有鬥志的士兵, 是打不過高順的。
不過話又要說回來, 呂布只派了高順一軍前來, 多數也只是想把劉備趕走, 而不是想趕盡殺絕。
“前些日子是你勸我們回的小沛,如今呂布反覆無常。現在你又來勸我們堅守,你是不是想讓呂布再派援軍來, 把我們團團圍住?”關羽冷笑著看著蘇青,一副不把蘇青放在眼裡的樣子。
蘇青還沒有怎麼樣, 身後的呂蒙倒是怒了, 瞪著關羽:“你一個敗軍之將還敢口出狂言?前些時日不是我家公子相救, 你們早死在海西了!”
關羽大怒,以手按劍柄, 瞪著呂蒙道:“你是什麼人,膽敢如此出言不遜?!”
呂蒙也將腰中長劍拔出一半來:“江東呂子明,倒要來領教領教。”
劉備見狀忙將關羽攔下,讓張飛同他下去。看到張飛拉著關羽走了,蘇青道:“不是我小看你的部屬, 實在是高順非常人可比。”
劉備笑道:“賢弟所言甚是, 請問賢弟如何能求得曹操發兵?”
蘇青看著劉備——你明明知道我是孟德公推薦給盧植作學生的, 卻還在這裡裝模作樣, 真是好城府!
於是便對劉備道:“我與孟德公乃是舊識, 我作書一封,他必發兵來救。”
劉備大喜:“賢弟既與曹公相識, 那是最好!”
呂蒙早已還劍入鞘,見狀冷哼一聲:“總算還有自知之明!”
劉備神色不變,笑著道:“有蘇賢弟在,備豈敢不自量力乎?”
蘇青暗暗讚了劉備一聲——有如此城府和胸襟,果然可稱得上是當世梟雄!
然後等劉備遞過紙筆,當下作書一封,交給劉備,劉備立即派人送走了。
——孟德公啊孟德公,不料宛城一別,我有愧於你,卻還要你來相助於我,真是情何以堪啊!
蘇青嘆息著向劉備告別——再留下去,只怕孟德公親來,我想走也走不了了!
劉備哪裡肯放,千般挽留,最後只說是在城中暫歇一晚,明日再走。
蘇青心想,高順此來,並未圍城,擺明了是放劉備一條生路,所以自己多留一日,料想也無妨,便與三人住了下來。
“關羽這斯恁地無禮,我遲早要讓他知道我呂子明的厲害!”
呂蒙還是對剛纔關羽的輕慢感到氣憤。
蘇青笑著說:“只怕你要勝他,還早得很呢!”
呂蒙哼了一聲,還是一臉的不服氣。
蘇青又道:“他就是這樣的人,傲上而不欺下。也算是難得了!你也不必這樣氣忿。”
呂蒙道:“將來遇上,我必不放過他。”
蘇青見狀,也只有無奈地搖頭。
當晚住下,蘇青仍與尚香一處睡,呂蒙早先雖有疑惑,但日子久了也早已習以爲常。
尚香平日裡大大咧咧風風火火,如今與蘇青在一起久了,脾氣也收斂了不少,只是一到晚間,卻還是那麼霸道。見蘇青不肯上牀,兀自在燈下苦思,問又問不出什麼來,只道是她又想起了曹操,心中氣惱,便要來吹滅燈火。
蘇青正與她調笑打鬧間,忽聽外面有人呼喚自己的名字,開窗看去,卻是劉備。
“蘇賢弟,關張二將不聽我號令,半夜出去夜襲高順營寨了,當之奈何?”
劉備一臉的驚慌。
蘇青也是大感意外,便問道:“已出城了?”
劉備道:“剛剛出城,不好追了!若真要追時,只恐反而驚動了高順。”
蘇青又問道:“城中還有多少兵馬?”
劉備想了想,道:“本有一萬餘人,益德一仗損了千餘人,剛纔二將各帶三千人從北南二門而出,城中尚餘不足四千人。”
蘇青道:“給我一千精銳,不要新降之下兵,我去接應他們二人。”
劉備道:“老兵本不足兩千人,如今城中已不足五百人了。”
蘇青嘆了口氣:“五百就五百吧,你快去點兵,我馬上就來!”
劉備卻道:“接應之事,備當親往,相煩蘇賢弟替爲兄守城便了!”
蘇青倒是有點意外,看了看劉備,只見他一臉的真誠,倒看不出有什麼作假的樣子。本想要堅持一下,尚香卻抱住了左臂,回頭看了一眼尚香,心卻軟了下來,心想劉備你若是運氣不好,就這樣死在亂軍中了,就算你自己倒黴!便對著劉備點了點頭,道:“那我就在城中等著玄德公的好消息!”
劉備臉上現出苦色:“希望真的會是好消息!”
然後拱了拱手轉身離去。
蘇青看了一眼尚香,笑道:“徐州還真是不太平啊!今後說什麼也不到徐州來了!”
尚香卻笑道:“我怕你說到做不到!”
蘇青擰了一下她的鼻子:“走吧,去劉玄德的府衙看看情況。順便把子明也叫起來,別一覺睡醒連城都是人家的了。”
於是又去叫醒了呂蒙,一同來到前衙——劉備已然帶兵出去了,城裡留著孫乾和簡雍兩個文人。
蘇青見過兩人,也不多作相談,只是坐在一邊,等著劉備回來。
從丑時一直坐到寅時末,還不見劉備回來,堂上諸人都開始緊張起來。
蘇青問道:“先前玄德公將多少兵馬前去?”
孫乾略一遲疑,簡雍已道:“主公將二千人出東門,糜氏兄弟各領五百人出南北二門,三路齊出,以期接應。”
蘇青皺著眉:“應對之法原也不錯,照理說不該這麼久啊。”
正說話間,門外有人來報“主公回來了”。
於是衆人都出門迎接,卻見劉備與關張以及二糜都滿身血污,從外面進來。
劉備見到衆人,不覺長嘆一聲:“險些見不到諸位了。”
細問之下,原來高順早有防備,反趁關張二將不備,將二人包圍,劉備去接應,也被高順分兵擋住,幸得糜氏兄弟二路兵殺入重圍,救出關張二將,再循來路回去,與劉備合兵一處,回到小沛城中。
這一仗劉備軍一共出動了九千人,反而被只有三千餘人的高順打得損傷過半。
呂蒙看著關羽盔歪甲斜地樣子冷笑了一聲:“河東關雲長,不過如此!”
關羽大怒,當即又拔劍出來,蘇青皺眉攔在呂蒙身前,對關羽道:“小子無禮,請關將軍恕罪。”
劉備也趕緊讓關羽張飛等人下去休息,轉而對蘇青道:“賢弟所言不差,高順用兵,極有法度,吾等皆不如也。”
蘇青回頭瞪了呂蒙一眼,然後對劉備道:“非是你用兵不如,實在是你所招降兵,強心不強所致。”
劉備苦笑道:“我派向曹操的使者已經出發,依賢弟之見,我等接下來該當如何?”
蘇青道:“只堅守便了,何必多慮。高順若想強攻小沛,早就動手了。”
劉備點了點頭:“只希望曹孟德能解我此圍。”
蘇青卻想——孟德公如今剛剛從宛城回師,人心軍心均未定,看來是不會親自來了。卻不知會派誰來。
尚香這時卻在一旁道:“我們還有事要回江東,可沒工夫在這兒一直陪你。”
蘇青心想,這小丫頭,這樣說話,好像我臨危相棄一般。
便對劉備道:“玄德公,小沛城雖小,卻是牆高河深,高順不願強攻,庶幾孟德公兵到,能守則守,不能守可同往許昌,面見聖上。以公皇叔之尊,必能有所作爲,可比在這彈丸小地,受各路諸強嚴逼的要好得多了。”
劉備沉思了片刻,卻對蘇青一揖:“賢弟此言甚是,吾當謹記。”
蘇青又道:“非是我臨危相棄,實在是另有事在身,不便久留。”
實際上她是實在不願攪在這混水裡——不管是曹操還是呂布,她都不想見——至少是暫時不想見他們。
劉備道:“賢弟哪裡話來。數次相助之恩,備沒齒難忘。”
蘇青最終還是離開了小沛,雖然是等到了曹操那邊的回書再走的。
曹操果然不能親自領兵前來,派了大將夏侯惇率兵五千來救劉備。
蘇青知道夏侯惇靠這些兵也不是高順的對手,但也不會有什麼危險,起碼劉備能跟著夏侯惇回許昌。至於自己嘛,還是早點走了的好。萬一孟德公對夏侯惇有什麼指示,一定要帶自己回去什麼的,自己可是會很難辦的。於是就辭別了劉備,一路往南而去。
高順沒有圍城,對於城中有人進出也不以爲意,蘇青等三人也就這樣平安無事地離開了小沛。
一路行進,並沒有遇到什麼險阻——事實上自從丹楊、吳和會稽三郡落入孫策之手後,江東最近都很安定。由於陳瑀最近也敗在孫策之手,山賊和那些立柵自保的宗帥懾於孫策威名,都收斂了很多。
等到得吳縣,正好已近除舊迎新之際。
江南雖比北方暖和,但也已是天寒地凍,在這樣的情景下,蘇青也只是整天窩在孫家的宅子裡,與尚香孫翊陸遜等人耍戲。
至於徐州的劉備,傳來的消息果然與蘇青所料的不差分毫——夏侯惇領兵前來,也一樣不是高順的對手,被打得大敗。劉備無奈,只得棄了小沛,隨著夏侯惇一起去了許昌——還好高順仍是手下留情,這回劉備得以把妻兒都帶到了許昌。
可是後來聽說劉備並未立即去許昌,而是進屯了樑地——當年楊奉駐軍的地方——順便把楊奉的人頭送去給了曹操。
“大耳朵想用這個做覲見之禮,然後再去許昌麼!卻也難爲他了!”
蘇青調侃著劉備。
“怎麼了?”陸遜有點不明白。
蘇青笑道:“以孟德公的爲人,怎麼可能讓劉備據有樑地,劉備遲早還是要去許昌,掙這些個面子有什麼意思!”